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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10-2 09:13: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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协议委员会对于统一问题的意见趋于统一后,便成为统一大会的筹备机构了,尹宽积极参加了大会的筹备工作,共同起草各种决议,讨论和解决起草过程中出现的理论问题,等等。可是,到了选举大会代表的问题提出来,又遇着困难。陈独秀不愿在统一的组织中再同彭述之合作,因之不愿彭述之当选为大会代表。在青年托派中彭述之的名声也是很臭的。但在原陈独秀派中倒有不少的人拥护彭述之,这些人同时也反对尹宽。陈独秀本人并不反对尹宽。我亲见江常师在我家里向陈独秀攻击尹宽,而陈独秀替尹宽辩护。在客观形成的局势之下,不让彭述之当代表,就不能让尹宽当代表。代表选举是陈独秀和何资深布置的,他们把我这个一向退后的,「没有领袖欲的」,或「对革命不负责任的」人拉出来当代表,也就是准备我加入统一组织的领导机关。& E- k& d/ B- K9 W
; ^- g" K, v) w3 i 代表名额大体是依照各派成员人数比例选出的,似乎是每二十人选一人。无产者派和我们的话派一样多的名额,即各为六人。十月派四人。战斗派一人。无产者的六个代表是:陈独秀、郑超麟、王茨槐、蒋振东、江常师、彭述之。其中彭述之是最后算清人数,可以多派一个代表,才加入的。我记不清楚他是否出席大会,即使出席,也是开幕以后何资深才送他去会场的。我们的话派的六个代表是:梁干乔、陈亦谋、宋敬修、二个香港工人,另有一个是谁我忘记了。其中宋敬修是代替楼国华出席的,楼国华的爱人阿凤(也是同志)恰于五月一日分娩。十月派的代表是:王文元、宋逢春、濮德志、罗汉。战斗派的代表是:来燕堂,本来派王平一、但王平一回山东去了,临时由来燕堂代替,也是开幕之后何资深送去的。, T! ^, j' U0 H
8 T) q& H* a8 L# r, [4 r) z; }: ] 统一大会的经过就不必在这里说了。# V5 O6 ?, H: K9 N" V+ u+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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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会选举结果,当选为委员的有:陈独秀、王文元、郑超麟、陈亦谋、宋逢春、濮德志,一个香港工人,宋敬修、彭述之。前七人为正式委员,后二人为候补委员。与彭述之票数相等的,还有梁干乔。于是,就梁干乔和彭述之二人重新投票,结果彭述之票数多于梁干乔票数,当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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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陈独秀和何资深的安排,彭述之和尹宽二人都不让充当代表,更不让当选委员,可是彭述之有本事挤进代表,又有本事挤进委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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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H7 c+ Z1 F 大会闭幕后次日或第三日,新委员会召开第一次会议,候补委员也列席。分工:陈独秀为总书记,陈亦谋为组织部长,郑超麟为宣传部长,王文元为机关报《火花》的编辑,宋逢春为秘书长。陈独秀主张王文元为宣传部长,我为机关报编辑,我认为宣传部长好做一点,机关报麻烦,就推掉了。0 @8 J! Y2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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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第一次委员会会议上演了一幕趣戏,我至今牢牢记得。会议快结束时,陈独秀拿出一封长信让大家讨论。那是彭述之写给他的信,大会开幕后他送给何资深,要何资深转交陈独秀的。在信中,彭述之大骂此次统一大会,说这是分赃会议,等等。总之,他那时看出他已被排斥于统一组织之外了,连大会也不能参加,于是决定另立组织。这个致陈独秀信便是他的宣言,可是出于他的意料,交出这封信后他竟获得了参加大会的资格,而且被选举为候补委员!他无法收回这封信。. w9 ]2 x9 l$ F, i+ R1 W Y T! {
X3 ~' l) X7 Z' k( V8 P9 k 大家传观了这封信之后,陈独秀便问彭述之:「你现在是不是坚持信上说的意见?」彭述之坐在椅子上,满面通红,一句话说不出来。最后,还是我出来帮他的忙。说几句打圆场的话,让他过关去了。事后何资深批评我:「政治斗争不坚决。像彭述之这样的人,有了这个好机会,应当在政治上把他打下去。」何资深这个批评不是没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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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这件事情,我首先联想到的,倒不是何资深这个不无道理的批评,而是觉得彭述之太无能了。如果尹宽处在这个地位,决不会满面通红,一句话说不出来。尹宽会泰然处之,会振振有词,以攻为守。那些青年托派同尹宽打了很多交道,对于尹宽这个人的认识同我对他的认识差不多。我常说尹宽是 Sophiste,「诡辩家」,有本事把是说为非,非说为是;青年托派则说尹宽是 Cyniste「犬儒主义者」,都不十分恰切,但犬儒主义者可以包含诡辩家,比较恰切一些。甚么叫做「犬儒主义」?我们心知其意,但很难以汉语表达。汉语有「玩世不恭」的成语,可以表达犬儒主义一部分的意义,但不能表达其全部的意义。同一件事,尹宽一时这样说,一时那样说,说来说去都有道理。我往往为此拍桌子同他大吵。青年托派对尹宽的感想都不好,但他们认为在大是大非面前,尹宽还是会坚持原则,可以信赖的。他的后半生以事实证明了人家对他的信赖:那怕他有时不得不耍些花腔,做些令人不能满意的动作,但至死他仍保持他的马克思托洛茨基主义的信念。) |, O" B4 u2 P5 L/ V& L* g) G
% x! ? k$ k+ }' h% o/ t 那几年,即从开除以后到被捕以前,尹宽的生活费用是哪里来的呢?我本来知道,但写此回忆时完全忘记了。以后看到汪原放写的《回忆亚东图书馆》一书,才想起来。原来,尹宽的生活还是陈独秀替他安排的,陈独秀介绍他给亚东图书馆译书,亚东老板汪孟邹知道是那么一回事,于是尹宽按月交译稿,亚东按月付稿费,书译齐后,亚东并不出版,把译稿搁置起来,这是那时出版机构常有的事情。: c7 N1 }( }; Z6 L/ ^
% {9 |# v9 F1 t, U; z& S 书名《现代文明史》,法国历史家薛纽伯着的。他着了一系列的《文明史》,这是其中一本,约有三十万字,陈独秀曾译了几章发表于《新青年》上,尹宽在国内就看到了,很欣赏。他来法国就买了一本,而且介绍我看。我翻了一下,没有兴趣看下去。这是他接触马克思主义以前买的法文书中的一本,他在那篇交代材料中说,他被欧阳泽说服后,「就摒弃一切,抱着法华新字典,钻研马克思主义,把原来买的许多名著都收藏起来了」。这本法文《现代文明史》就是那些名著中的一本,他当时不记得读完这本法文书,我既未读这本法文书,也未读尹宽的译本,因为译本是一九三三年才出版的,那时汪孟邹已把亚东交给汪原放经营,自己退回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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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 J4 T& `8 a( Z 汪原放说:「记得有一次,我去牢里看望陈仲翁,谈起要出《现代文明史》,要加一篇序才好。他说,「那本书可出,序,我想,可以请高一涵先生写一篇,一定妥当」。我回上海,找到一涵先生,他果然一口答应,由邮寄了一篇给我,后来高语罕先生看了高一涵先生的序,又加了一篇,放在后面。仲翁说,王慧琴的译笔是很不错的。我问起前面有几章是仲翁自己译过发表在《新青年》里的。他说,不错,可是他要王先生译成,因为他自己实在是没有工夫来译完它了。」+ H7 _; ^! m; {, j' {)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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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原放这段记载引起了我的记忆。我记起了,那几年中尹宽曾来问我,他要译薛纽伯的《现代文明史》,何处可以买到此法文书(尹宽自己在法买的书,当然遗失了)?我说上海是买不到的,除非去法文图书馆借。当时法租界有个半官方的「法国文学会」(Alliance Francaise),内设一个法文图书馆,可能有此书。当时,我自己未曾入会,不能去借书,但王独清入了会的。尹宽于是找王独清,王独清便介绍他入会,付出会费十二元。他借到书后便不去还了。/ R4 s+ F$ {" t B( h7 x# m6 @
! n" _5 x" K8 T8 i8 T. u* J 这是尹宽一生翻译的唯一的法文书,出版时,我关在国民党监牢内,出版后,我也没有弄一本看看。) N4 t, p( K$ L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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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的统一大会是从一九三一年五月一日至五月三日开的。统一组织成立之后还不到三个星期,各派的基层组织还来不及合并起来,便遭受了致命的打击:整个统一的委员会,几乎全体被捕了,除陈独秀及二个候补委员以及不在上海的香港工人以外,都被捕了。这是叛徒马禹敷告密的。我们由租界引渡去龙华警备司令部的,一共八个人:郑超麟、何资深、王文元、宋逢春、濮德志、陈亦谋、江常师、楼国华。( J! q! ]; F& c+ i6 t% `
1 f- i5 x, S0 w7 L' `" W7 v4 y 我们关在龙华司令部看守所候审时候,八月间,又有一批人被捕送到龙华来:尹宽、宋敬修、蒋振东、刘义,及一个或二个工人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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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同他们关在一条弄堂,根据同他们关在一条弄堂的人说,他们被捕的经过是这样的:我们这批人被捕之后不久,陈独秀便出来收拾残局,与彭述之、宋敬修这二个委员组成一个领导机关,似乎增补了新的委员,但尹宽不在内。尹宽于是联合几个干部打算另立一个委员会,在福州路一个旅馆开会。彭述之知道了,派宋敬修去制止。到会的人中有一个就是奸细,于是一网打尽。我们都是这样相信的。可是以后好多年,我同蒋振东谈起此事,蒋振东否认这个说法。他说,那次开的是建立沪西区委的会议,预先报告了领导委员会,彭述之才派宋敬修来出席的。蒋振东没有理由说假话。事情真相究竟如何,已无从查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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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O; ]- ?" Q7 o 我们一案十一月间判决解往漕河泾模范监狱后,尹宽一案尚未判决。以后,我知道,尹宽和宋敬修判了徒刑,也解到漕河泾执行,刘义、蒋振东及其它的人则释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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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 F! W9 [" T# C! _ 我们是军法判决的,关在司法监狱,属于寄押性质,照规定以后要解往军人监狱的(但有时长期寄押在司法监狱)。一九三二年上海爆发一二八战争,十九路军派了一个副官协同漕河泾监狱把犯人解往杭州。在集合过程中,王文元、楼国华、何资深和我,赶紧凑在一处,一起排队,一起钉镣(两人共一付脚镣),站在大院子里待其它犯人出来。此时濮德志已经活动出狱了,但陈亦谋、宋逢春、江常师、尹宽、宋敬修不知何故没有同我们会聚在一起,他们分属于不同的队伍。我们看见他们从里面走出院子来。我只看见尹宽,但别人也看见其它的人。我只看见尹宽,不仅因为他个子高,比别的人高出一头,而且因为他利用这个群众场面鼓动群众。监狱当局早把犯人的存款,用到甚么地方去了,想不到这天全体犯人会解往他处。犯人要求发还存款才肯离开监狱。可是监狱拿不出钱来。监狱的会计,一个胖子,在院子里急得满头大汗。监狱长也在院子里,比较镇静些,答应我们到了杭州以后便把钱寄去。犯人不依,尹宽排在后面,便大声说几句话,大意说非要监狱立即还钱不可。十九路军的副官也在院子里,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立在前面的犯人便告诉他这件事情。也有人说:监狱长贪污,把犯人存款吞没了。于是监狱长出来说话,他不多谈存款的事情,只一手指着天上说:看哪,日本飞机在上面盘旋,我们这里有那么多人站在院子里,非常危险,必须立刻离开,不要再耽搁了,一切其它事情都好办,钱一个铜板不会缺少的。十九路军副官于是下出发的命令。我们到了杭州不久,存款还是如数寄还我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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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在新龙华车站上车,到杭州车站下车。后上车的队先下,先上车的队后下。尹宽和别的同志走在我们前面。他们先进入杭州的军人监狱。我们到时,监狱已经满额了,我们被带到西湖边有名的昭庆寺一个大殿内去关押,约有二百多犯人。昭庆寺大殿当然是预先准备好了的,属于临时收容所的性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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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寄押在昭庆寺,尹宽等人寄押在监狱,完全是偶然的,但这偶然产生了完全不同的后果。我们在昭庆寺住了一个多月,便经过运河解去苏州军人监狱关押,我们以后都活着出狱了;但他们到上海暂时平定后又由杭州解回漕河泾模范监狱去。军人监狱当然恶劣,但同司法监狱(我说的是漕河泾模范监狱)比较起来,不啻天堂。陈亦谋不久就病死了,宋敬修也病死了,以前,反对派同志区芳和董某[5]也病死在漕河泾狱中。尹宽生了一场大病,眼见就要死的,监狱当局才许可他保外就医。至于宋逢春和江常师,则亏得家属活动,很早出狱,否则也要死在狱内的。3 O9 \ E3 z4 m# K+ ^
, T6 I8 E7 Z/ v: K8 i7 c 尹宽怎样保外,出来怎样活动,以后又怎样进去,那时我关在中央军人监狱中,不知道。一九八二年秋,我请蒋振东就所知写给我。他尚未写完尹宽保外的经过就中风死了。这篇东西成为他的绝笔。现在抄录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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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 ~: J7 n: {# j# S q 一九三四年八九月间,尹宽要保外就医,叫我找一个保人,我就拿他的信去找金鸿图。此时金鸿图已经不住在提篮桥西牢背后而搬去韬朋路底一个新造的弄堂了。我找到金鸿图,同他商量找保人的事,决定找朱英如为保人。朱英如的丈夫沈天觉开了一丬小机器店,只有一开间门面,做的是铣床活。金鸿图的老婆阿珠出面说话,朱英如夫妇都很热心,答应作保人,立即盖了图章。保单交上去后,就来对保,不久尹宽就写信给我说某日可以出来,叫我去接。我先去徐家汇红万字小学找到赵济的爱人,然后找到赵济,告诉他尹宽出来的事。赵济给我几元钱作费用。到约定的一天,上午,我去漕河泾监狱旁边一家小茶馆等候,大约十一点钟,尹宽扶着墙壁艰难地走到茶馆来了。他喝了几口茶,我们便坐了两部黄包车先到徐家汇,再换车到我家里。我把赵济的信和钱交给他,金鸿图来看他,谈了别后的情况。& G) Q/ t9 x9 \. m- t/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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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宽在我家中住了二日。他的身体实在太坏,要我送他进医院。我送他进一家天主教办的医院,住三等病房,一共只付了十元。没有钱再付,只好说候家里寄钱来付。他住了二个月左右,欠了二百多元,心里很着急,向组织要钱。陈其昌答应送钱来,但始终没有送来,最后连人也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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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办呢?他和我商量,只有逃走。星期日上午,医生、看护、办事人都去隔壁教堂做礼拜了,尹宽就逃出医院,身上还穿着医院的衣服,他住在我家,华盛路同乐坊,一间前楼。3 M6 y+ `# l; {+ e1 g$ X2 W
- T- ]3 g8 m& S# T2 j7 [$ m H W 尹宽住了几天,准备回桐城老家去。忽然,监狱的医生来保人家里,催促尹宽回监狱去。朱英如找到金鸿图,金鸿图到我家里来。尹宽非常着急,我们商定尹宽先开一个旅馆住下,再去疏通保人。我们在三马路源源旅社开了一个房间,我随即去找赵济,赵济来旅馆看尹宽,并给尹宽一些钱,我到朱英如家里去,那时已是下午五点多钟了。朱英如夫妇不在家。我赶回旅馆时,尹宽又失踪了。我回家才知道尹宽被保人押回保人的家。我在朱英如家里看见尹宽躺在床上,他告诉我完全是金鸿图夫妇捣鬼。我去金鸿图家,他们已经睡了,我责问他们,他们无言可答。7 L$ M" X4 C" q1 H/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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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我去朱英如家看尹宽,尹宽笑嘻嘻地告诉我:他同朱英如商量好,去买通监狱医官这一关。一天,大概是星期天,上午,我买了四样礼物去漕河泾监狱附近那个医官家里,医官非常客气,随即把四……9 i( m8 ]/ N& j+ Z! N/ V- M
2 N" e8 `, F( k% F) F 蒋振东在此处绝笔。用不着说,医官收了那四样礼物,就不来催促尹宽回监狱去了,尹宽也就不必回桐城老家了。蒋振东这个回忆。细节上可能有错,尹宽保外的时间也可能早于一九三四年八九月,以后也许有史料来纠正的。! l9 s& S/ Y9 n/ I) v; b O
( X& ~4 [ p2 D; N7 e1 ?7 D2 U: N 尹宽病好以后,做了不少的事情。他参加了「临委」,在临委中同陈其昌发生矛盾和斗争,又同陈其昌一起同格拉斯和刘仁静支持的一批新干部发生矛盾和斗争;他又在《农村经济》杂志上发表几篇文章同人家进行论战;他团结和说服一些干部跟着他走;最后,他又被国民党捕去坐牢了。这一切蒋振东是知道的,可惜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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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二个历史文件,都是尹宽写作而有几个人签名的。一个是写给监狱中的陈独秀,向陈独秀控告陈其昌的,其中列举了陈其昌的缺点或过失,要求陈独秀撤换他或勿支持他。后面有七个人签字。另一个是提出不同的政治的路线,即使不是请求陈独秀批准,至少也是给陈独秀参考或征求陈独秀意见的,后面有八个人签字。这二个文件都不长,签字的人有「东」(蒋振东);「希」(贺希),「商」(商吉士或别的字,即尹宽),尹宽签在最后,表明文件是他起草的。这二个文件经过我手中时恰逢我忙于别的事,没有抄录下来。由这二个文件可以知道那时托派的主持人还是在监狱中的陈独秀所任命或支持的,他们实行陈独秀的路线;又可以知道尹宽反对这个路线,也反对陈独秀所支持的陈其昌。文件一般是通过陈其昌送入监狱给陈独秀的。但反对陈其昌的文件如何能通过陈其昌送去呢?于是尹宽决定派贺希去南京见陈独秀。我从他方面知道贺希曾去监狱见陈独秀。蒋振东完全忘记了这二个文件,忘记了怎样讨论,怎样签名的,但他记得尹宽曾派贺希去见陈独秀。我不知道此次交涉的结果,但显然可见陈独秀并未接受尹宽等人的意见。尹宽为路线和陈其昌事,同陈独秀办交涉,决不止这二个文件所记录的,因此到最后陈独秀大发脾气,在监狱中声明:他永远不再同尹宽合作。抗日战争后,我同尹宽见面时,直至狱内谈话,尹宽都不再提陈独秀,不得不涉及陈独秀时他也未曾表示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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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尹宽还是同陈其昌一起抵抗刘仁静所支持的一批青年托派的攻击的。不知道是陈独秀被捕以前还是以后,有个南非籍的记者格拉斯来到上海,以后做了《密勒氏评论报》的编辑。他是美国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党员,同托洛茨基和第四国际经常通信。不知怎样,他同刘仁静和陈其昌很快取得联系了。他说服了伊罗生从第三国际转到第四国际。他介绍刘仁静去帮助伊罗生搜集和翻译一九二五年至一九二七年的中国革命史料。伊罗生还拿出三百元帮助中国托派组织建立一个印刷机关。葛拉斯联合陈其昌,尹宽以及从北平南下的几个青年学生(史朝生、刘家良、王树本、扈文章)建立一个新的领导机关,葛拉斯本人也在内,陈独秀自始就不信任葛拉斯,叫陈其昌等人不要同葛拉斯往来。陈其昌会说英语,接触久了,知道葛拉斯是好人,同意参加了新的机关。尹宽对葛拉斯很有兴趣,他不会说英语,便拉邮局一个朋友做翻译去同葛拉斯说话。有人说,每次尹宽都是向葛拉斯要钱。据说那个印刷机关就是尹宽建立起来的。$ X1 u) [% A1 g2 r
6 e( U' W- W1 M) d$ J5 c 北平南下的青年人是接近刘仁静的,刘仁静自始就反对陈独秀,在组织上和路线上都反对陈独秀。他当时住在北平,似乎本人没有参加新的领导机关,但通过那些青年人去影响新的领导机关。如此组成的领导机关,不久就发生内部斗争了。那些青年人反对陈其昌和尹宽,最后反对陈独秀,葛拉斯支持他们。他们占得多数,终于开除了陈其昌、尹宽、陈独秀以及其它的老托派。但陈其昌、尹宽以及其它的老托派不理会他们。他们要印刷机关,但陈其昌、尹宽以及负责印刷工作的同志不肯交出,双方互相攻击。一九三五年某月,由于叛徒告密,这个由青年托派控制的领导机关便被国民党逮捕了,连远在北平的刘仁静也被逮捕了。他们都解到南京去,刘仁静立即投降,未曾判刊,送去反省院反省半年。四个青年托派,刘家良判了七年,其它三人判了五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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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e0 D3 e* e8 p7 A3 H 我在中央军人监狱看到了王树本、扈文章、史朝生三人,同他们谈了话(但未看到刘家良)。他们告诉我内部的斗争和分裂,特别攻击尹宽和陈其昌,说尹宽霸占了印刷机关。/ l# J' J6 `# |*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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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青年人被捕之后,托派组织仍旧归陈其昌、尹宽等人领导,葛拉斯又同他们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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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宽从事于内部工作和斗争之外,还对外进行理论的斗争。当时所谓「社会史论战」已经过去了,但开始了农村经济性质的论战,在此论战中代表托派立场的就是尹宽。不久之前追悼孙冶方的文章中有人说孙冶方在三十年代出版的《农村经济》(或别的刊名)同托派作理论的斗争。孙冶方的对手就是尹宽。尹宽通过蒋振东的一个甚么关系认识了《农村经济》杂志的一个编辑(蒋振东说是薛暮桥,恐怕记错,似乎是王宜昌),因此写了好多篇文章在那个杂志上发表,似乎以商吉士为笔名。我从未见过这个杂志,更未见过尹宽的文章,不知道他写了甚么。但要研究尹宽这个时间的思想,是应当分析这些文章的。今天肯定能在大图书馆找到《农村经济》旧杂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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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我终于在图书馆找到旧杂志《中国农村》第一卷第十期,看到了尹宽的文章。文章题目为《关于中国农村问题的研究之试述》,署名「王景波」。& ]" k* T4 W; s/ C' i: ^-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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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外,我发现这篇文章写得好,尹宽的文章,我看了不少,但从未看到写得那么好的文章,为了纪念尹宽,今天应当重新发表他这篇文章。- G) `1 Q7 P% j+ M7 v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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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枝节上有甚么地方说得不妥当,但文章的中心思想是完全正确的。这就是他完全站在国际主义的立场上去分析中国农村的社会性质问题,以至于整个中国的社会性质问题。当时所谓「中国社会史论战」早已过去了,这个论战是在尹宽以及我们这一批的人被国民党逮捕以后才开始的,我们自然无法参加。陈独秀和彭述之虽尚未被捕,但他们忙于更重要的恢复组织和领导现实斗争的工作,无法参加。代表托派参加此论战的,是一些游离的分子,如任曙、严灵峰之类;刘仁静也参加,但那时他尚未加入组织。总之,这些参加的人是自发的,无组织的,无领导的。这些人都来抓住论战的要点,姑不论说了许多错话,授人以柄,而且相互间打起来了,让人耻笑,社会史论战中所谓托派的言论,没有丝毫增加托派的光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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