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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分手情人节(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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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都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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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2-14 00:26:38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分手情人节                                 寒 剑

四、

    自行车在一个小山坡脚下停住,这里是张帆和白君如当年就读的初中,现在已经换了校名,而且增加了高中部。张帆就在这里任教。
    夜色中,他们共同的母校寂静而幽美。俩人经过校门,互相看了一眼,又默默地沿缓缓的山坡往上走。
    此时此刻,白君如的心底,悠然升起对这个简陋校园的依恋,往事像一张张单色的照片,瞬间从记忆的角落里冒出来,令她感动和欢喜。
    真想再进校园去看看啊!可是……
   “初三复读那年,真没劲!经常逃学。”张帆忽然冒出这么一句话。
   “为什么?”
   “因为没有你。”
   “……”
    白君如没有言语,只是站住不动。在前面三步远的地方,张帆感到意外,将车定住,转回身问:“怎么了?”
    白君如突然扑进他的怀里,抱紧他,并轻微地仰起她那白皙的脸庞。一切来得太突然了,虽然不能看清对方的面容,但他们听得见彼此的心跳。
    白君如感觉自己的身体像羽毛一样轻飘,她似乎听到自己灵魂深处的呻吟。她感觉到张帆,这个在夜色中影像模糊的男人的颤抖。男人冰冷的手指轻轻地滑过她的双颊……俩人的唇,在一刹那间相触,火被沉睡的野性点燃起来,长时间地燃烧下去。急促地、疯狂的拥吻,使他们忘记了这个世界,忘记了这寒冷夜晚的风,两人紧紧拥抱住对方,生怕被谁夺去这突如其来的哀怜和幸福。
    最后,他们倒在路边的荒草里。这荒草竟是那样光滑,如丝如缎……就在张帆伸手要解开白君如第三颗纽扣时,被压在下面的她突然绝望地叫了一声:      
   “不!……”
    一切就都静止了,凝固了,熄灭了。
    两人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草地上,牵紧对方的手。
    迷迷糊糊中,白君如想起了很多年前张帆写的一篇作文,题目叫《我的一位好同学》,他写道:“白君如是我的同桌,她的人和她的名字一样美,她的心灵和她的人一样美……”这些句子,令全班同学私下里哄笑了好久。为此,自己好长时间没有跟他说话,甚至在桌面上刻划了一道深深的三八线,以示与他彻底划清界限。……
    多少年过去了。这个黑暗的夜晚,却让一切都苏醒过来。……

    初六一早,爸妈和弟弟白林带了蛋糕礼品去大舅家祝寿。白君如推说今天约了同学,赖在家。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开始试穿衣服。从城里带回来的几件外套,不知怎么,现在看起来都不入眼了。穿脱了半天,就开始打起喷嚏,她慌忙穿上那套差强人意的藏青色牛绒外衣,为自己的慌乱和无奈叹了一口气。
    洗涤完茶杯之后,她又翻出爸爸收起来的龙井茶;接着调理那台DVD,选来选去选出几盘自己喜欢的歌碟;最后决定将一盘克莱德曼的光碟放了进去。
    她想,要么等张帆来了一起洗菜吧。张帆说过他会烧出一手的好菜,今天就来检验一下他的本领。想到这,自己有些狡黠地笑了。
    她将妈妈准备的熟菜都各挑一些拿到厨房。又将那些要洗的青菜,大蒜,辣椒之类放在一边。
    摆好茶几小凳。实在无事可做了,她就寻出自己从学校带回的几本杂志,心不在焉地翻来翻去。……
    窗外,飘起了点点雪花。
    直到黄昏,张帆没有赴约。白君如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和惆怅。DVD反反复复地播放着那盘光碟。忽然联想起“克莱德曼”岂不就是“客来得慢”的意思?她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连续两天,白君如几乎不再说话。这是一段多么令人难熬的苍白的时光!她终于决定,提前回学校。
    初九上午,她准备好行李,离开了家。弟弟和母亲送她到车站。
    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王震,这似乎是放假以来,第一次想起他。白君如想,原来朝夕相处的两个人,在离别的日子里,是不是很快就能淡忘了对方,淡忘了曾经的一切?
    可是,张帆呢?他会忘掉我吗?我会忘掉他吗?
    母亲将煮熟的鸡蛋,还有瓜子糖果,春卷年糕,装了鼓鼓囊囊的一只皮包。
车子起动的瞬间,母亲和弟弟一起向我挥手,看着他们渐渐后退的身影,白君如忽然涌起一股想哭泣的冲动。
    像是片刻的幻觉。
    她忽然看见在缓缓后退的人群里,那张刻骨铭心的脸,那挥动的手。
    那只手,就在四天前那样月黑风冷的夜晚,轻轻地抚摸过自己冰凉的脸庞……

五、

    花花绿绿的广告牌和五颜六色的人群,为城市增添了几分亮丽。但白君如一下车,却发现天色阴阴的。
    才半天时间,家乡的那份蓝天丽日仿佛已经很遥远了。
    叫了一辆的士,放好包,只说了声:“安大北门”,然后她就再也不想说话。
司机约摸五十出头的样子。
    收音机里,《玫瑰空间》的女主持人简韵,甜甜地读完各种祝福,又播放一首歌。这有点像做菜的厨师,先是油盐姜醋的佐料,然后哗的一声倒了一盘菜下锅。  白君如皱皱眉,司机居然从镜子里看见了,问:“不喜欢听歌?”
    她懒懒地说:“不好听。”
    司机关了收音机,开始唠叨起来:“我儿子也是,只喜欢听些外国歌曲,什么摇滚,什么轻金属重金属……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赶上好时光了,我们那时候连在国内读书都读不好。嘿,现在儿子要去美国读博士,要好多钱哦!我们那点工资哪够?厂子效益又不好,一直说要裁人,我就办了提前退休,和孩子大舅合伙贷款买了这辆夏利。他儿子马上考大学了,也要好多钱。乖乖,现在的学,穷人上不起噢。……”。
    没完没了的,白君如只心不在焉地应着。
    司机拐了一个弯,问:“走一环吧?”
   “随便。”
   到学校的时候,她看了一下计价器,十块五毛。诧异怎么比平常多了些,也懒得说什么。她取出钱包,正好有一张五毛的,便和一张十元的一起递给司机。司机笑笑说:“同学,十一块哦!”
    白君如莫名惊诧,盯着司机看了一会儿,几乎要和他争辩起来,可话到喉咙口,又想,为这五毛钱何必如此?便找了一张一元的给他。
    下车关门,平常总不忘的“谢谢”也懒得说了。走到校园门口,忽然回味起司机的笑容,觉得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想来想去,记忆里倒只剩下司机左眉稍的黑痣了。
    校园里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同宿舍的两个女孩也都回来了。
    互相讲些寒假的见闻。白君如忽然觉得,小安的眼睛有些不同。仔细偷看了一下,原来割成双眼皮了,怪不得那副又得意又隐秘的神情。
    吃饭洗澡,晚上去实验室上网看信。正准备退出的时候,她却收到一个传声筒,竟是王震发的。
    说“我到你们系办公楼下等你!”
    白君如知道自己已无法躲避,只好关了电脑,走出大门。远远的,她看见王震坐在左侧过道的台阶上。看见自己,他竟孩子般幸福地笑了起来。
   “怎么不打电话,让我去车站接你?”
   “没带什么东西,自己行。”
    在远离灯光和人影的地方,王震长长的双臂从她的肩上拢下来,她的耳畔就传来他重重的呼吸。
   “想我没?”
   “……”白君如本来想说那个字,却忽然觉得难于启齿。
   她感觉到他的唇正向自己逼近。
   在最后的瞬间,她还是转开身,回避了。
   王震诧异地问:“怎么了?”
  “我得了肝炎。”
  “我不怕。”他楞了一下,突然笑起来:“人家爱屋及乌,我就爱美人及肝炎呗!”
  “贫嘴!”
   王震还想凑过来纠缠,白君如抬腿就走。
  “你到底怎么了?”
  “我心情不好。”她丢下这句话,头也不回。
    此时此刻,不知怎的,白君如的心中被突涌的悲伤打击得无法言语。
连续几天,在去实验室作论文的路上,去图书馆查资料的途中,或是坐在桌前发呆的瞬间,她总会沉浸在遥远又悲伤的回忆和幻觉里。她无法面对王震,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只能选择回避,无奈的回避。
    这天晚上,她趴在宿舍的床上,开始给张帆写信,一口气写满八页。
   “我是真的在爱了吗?”将信寄走以后,她不时地这样问自己。
    和王震恋爱了两年,从开始到发展,一直都是王震主动,自己只是习惯了他的呵护和纵容,习惯了他的欣赏。从内心来说,也许自己更多时候,只把他当作一个大哥?两年来,与他仅仅止乎礼节性的轻吻,似乎从来没有点燃过激情。
    可是对张帆,就完全不一样了。她只想付出,不管后果,就像一只飞蛾,只想全身心扑进火里,即使毁灭,也会感到幸福和温暖。
   哪一种才是真的爱呢?她似乎无法明白。
   事实只是,她不停地想着张帆,想着他优雅而英俊的面容,想着他的眼睛,和他那悠长缠绵的热吻。她不再生活在校园,而是一直纠缠在那些遥远的回忆里,遥远的点点滴滴,她都无法忘却,格外珍惜。
    她发疯似地等他的信。她坚信张帆一定会给自己回信。她甚至觉得,在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能爱得比这更完美了。
    可是,张帆,这个她命中注定会出现的男人,好像正再一次地从她绵弱的生命中剥离。
    半个月过去了,仍然没有收到张帆的只言片语。
    白君如想再写一封信,她想,自己的第一封信,肯定是丢了,这在乡村里是常有的事。
    可刚刚写了几行,却又想,如果他是在回避,或者以沉默的方式在拒绝呢?虽然自己爱他,但是不会乞求他的爱。爱是不可以乞求的。
   “可是他怎么会不爱我呢?他的眼睛不可能欺骗我。几年不见,他难道变成了一个惯于逢场作戏的老手?”
  “即便如此,他至少也曾经爱过我吧。”
  “即便如此,我依然不会放弃!”

六、

    正月十四,月色明朗的校园。
    从北门往研究生宿舍楼的路上,邮电所是必经之地。看到路边那只一米多高的邮筒,白君如的心里忽然闪过一线火花。
   “怎么可能呢?”她几乎是自言自语。
   “什么?”王震根本不知道她在指什么。白君如却不再说话。
    走走停停,一男一女两个身影,左拐,上了操场东面留学生楼旁的林荫道。
    转过人工的姊妹湖——准确的说应该叫池塘,看到水面上整片整片的荷叶,偶尔出挑的荷花,顶着水珠,在月光下显得宁静而别致。南面的湖心,用木头搭建的小屋外,两只天鹅静静地依偎在一处。
    这样的夜晚,该是很美。很容易让人想起朱自清笔底的《荷塘月色》。
    绕过校园的代表建筑——那栋二分之一版的“莫斯科大学”主楼,就能隐约看见,藏在树梢之后的研究生楼深红色的外墙。白君如现在的宿舍,就在研究生宿舍楼南边的那栋楼内。
   “……华珊,她们开学了没?” 还是王震吞吞吐吐地先开口了。
   “恩。开学了。”
  “哦,她好么?”
  “好啊,准备今年结婚呢!”
  “真的?呵呵。”
    白君如奇怪地看他一眼, “怎么,笑也不会了?”
    两人停在宿舍楼前的羽毛球场上,白君如想,终于可以逃过这一关了。
    可王震却突然地抓紧她的手,说:“明天是元宵节,中国的情人节。”
  “情人?听着怪别扭的。你不说我都忘了,去年情人节的时候,人家宁宁、小安在家里,居然都收到了邮政鲜花!”
    王震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忘了…..明天补你双份的,好不好?”
   “得了,今年我是不指望你的花了。”
   “也许,明年的情人节,我可以在美国给你买花。”
   “不要跟我说美国,我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说近一点的。明天到我家过元宵,怎么样?我爸妈想见你。”
   “什么?干嘛要见我?见我干什么?!你给你老爸老妈说什么了?是你自己的主意?”白君如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自己都觉得刺耳。她甩脱了他的手,恨恨地哼了一声。
    王震有些疑惑地看着她,只是瞬间,她也觉得自己好像过分了点。她弄不清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发火。
    一时,两人沉默。
   最后还是白君如打破了静寂的尴尬局面,叹口气道:“我累了,明天可能有老乡聚会。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这么做,我不喜欢,我真的不喜欢。”
   “你也真够神经的!那么大声干吗?”王震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僵硬的表情多少还是有了点缓和。
  “你才神经呢!”
   白君如忽然又来了火气,一人大步地走回宿舍楼里。

    以后的几天,白君如一直拒绝见王震。在他第三次传呼的时候,白君如和几个伙伴正在宿舍里玩“强手”。电话是小安接的。她捂上话筒,谨慎地问白君如“见不见?”
   “就说我不在。”
    小安咳了一声:“喂,她不在!”
    挂了。
    白君如忍不住又跑到窗边,往下看,见王震一个人没精打彩地,正准备往实验楼那边走,不禁又有些不忍。
    发了会儿呆,那边又叫唤着该她掷了。
    阳历三月快过去的时候,白君如收到两封王震的信。天天在同一个校园,竟然不得不采取这样的联络方式。
    她觉得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
    晚上见面。好一阵子,彼此都没有说话。直到在湖边的小亭阁里坐下来的时候,王震终于冒出三个字:“你变了。”
   “是人变了,还是心变了?”
   “你自己知道。可是,我并没见你和别的男孩子一起”
   “你的申请怎么样了?”
   “你真的还在乎?麻省大学答应给奖学金,应该没问题了。”说完这句,他猝然地感到心痛。
   “告诉我为什么,好吗?”
   “我只是怕,王震。怕我们的爱不是真的,无法持久和永恒。怕我们最终要分手,所以,我想试着离开你。”
    王震抓紧她的手,低声道:“小傻瓜!……”
    片刻。
    又说:“为你,我这些天干什么都没劲,昨天还和父亲吵了。他那么大年纪了,为我出国还要去开出租车。一天到晚,多辛苦,我还和他吵了!”
    白君如有些惊讶,说:“以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才办了早退下来,和我大舅一个白班,一个晚班。寒假,我还押过两回车,真够累人的!”
    和好的第二天,考研成绩下来了。白君如居然考得第二名。
    晚上,和王震去龙河路上一家金寨土菜馆吃饭。
    她的心情矛盾极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明确地告诉他那一切。恍惚之间,她觉得自己很可怕,也很可恶。负疚感像黑夜里的潮汐,一阵一阵地袭上心头。难道自己是在玩游戏?那个曾经 “美丽和善良的女孩”到哪里去了?哦,她没有走远,她就躲在周围的角落里,而且不时地站出来,冷冷地讥笑自己。
    这天中午,从实验室回来,白君如居然收到了两封信。一封是华珊,另一封是张帆的。她好不容易平静了心跳,找来剪刀。
    她决定先看华珊的信。
    她怕自己无法承受张帆的信,这份信给自己带来的激动。这种悲喜不明的令人失措的情感。
    她将华珊的信匆匆看了一遍。瞄一眼另一个信封上那两行流畅的字体,仍然有些怕。
    于是,她又摊开华珊的信,细细重读。
华珊在信里说了点寒假的事后,告诉白君如,南京的一家冰箱厂有了回函,问白君如收到没有。然后便是有关感情方面的事情:
   “……虽然决定和陈卫毕业后就结婚,可是心理上仍然是缺乏准备。父母也劝我慎重考虑,可是他们并不知道,我和陈卫的关系已经到了不得不结婚的程度。刚来校,我们两人就吵了一架;你猜他说什么?说我是学医的女人,对那些事看得很清楚了,缺乏神秘感。我差点气疯了,问他,你早干什么去了?你学的是眼科,为何不看清楚些?”
   “吵归吵,生活和所谓的爱情还要继续。我现在最怕的是,我们的激情正在慢慢消退,随之而去的必将是青春和爱情。当然他向我保证,仍然爱我,问他爱到什么程度,他说和我爱他的程度一样深!真够吓人的!总的来说,我觉得同学之间的爱情一般只是建立在同甘的基础上,没有共苦的机会和体验,比较脆弱,容易破裂。”
   “现在我已经没有办法,两个人都被彼此套住了。不过,我希望你和我不一样,希望你能更慎重一些。单身的自由一旦失去,就不可能再圆满如初地回来。婚姻将意味着责任,所以,一定要和那个爱你的人结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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