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 痒

陈素素 · 发表于 2014-12-25 10:48:42

本帖最后由陈素素于 2014-12-26 08:17 编辑

痒（一）

苏小青回到家里，天已经黑透了。她发现丈夫还没有回来，不过，对此她并没有在意。儿子正在写作业，公公婆婆已经做好了饭，公公唠叨着说，孩子的学习成绩有点跟不上，作业好多都写错了，今天被老师给批评了。她在心里冷哼了一下，心想：孩子又不是我一个人的，凭什么成绩不行了就来找我？怎么不去和你儿子说呢？心里虽这样想着，嘴里却不作声。她面无表情回到房间里，把东西都扔到沙发上，然后出来吃饭。

儿子已经小学二年级了，放学的时候公公一定是又买零食给他吃了，所以吃饭的时候，儿子没胃口，吃一勺玩一会。苏小青看了心里一火，骂道：“快点吃，吃完了写作业去！”婆婆见孙子被骂了，忙放下手中的碗，端起孙子的小碗，说道：“来来来，我喂你吃，你吃这么慢，妈妈要骂你了！”苏小青不高兴地说：“他都多大了，你还喂他吃饭！”婆婆笑笑说：“冬天饭菜容易冷，我喂他吃得快些。”苏小青觉得很无语，但也懒得再说什么。

吃完饭，苏小青检查了一下儿子的作业，十题里错了五题。苏小青很生气，先让儿子自己检查一遍错在哪里，然后气鼓鼓地坐在一旁，等着儿子重做。儿子有点害怕她，最近妈妈总是发火，刚刚吃饭被骂了，这会儿作业做错了，又要挨骂。儿子的心里正在想着这些，突然听到苏小青大喝一声：“干什么呢？我叫你检查作业，你呆呆地坐着不动干什么？”儿子一惊，忙手忙脚乱地拿着铅笔在本子上开始比划起来。这时候苏小青站了起来，说: “给你十分钟，一会我过来检查。”然后就走了出去。

儿子长吐了一口气，终于出去了。苏小青回到自己的房间里，觉得有点累，就半躺到沙发上闭起眼睛。丈夫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不过这已经习以为常了。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丈夫回来得越来越晚，有时候她和儿子半夜睡得正香，就听到丈夫回来开灯洗澡关灯的声音。被吵醒的她就会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塞在胸中，便责问丈夫现在这个时间还回来干什么？因为大多数时候，她会到半夜都睡不着，失眠的时候，她就会恨恨的，咒骂丈夫永远都不要回来才好。骂归骂，但其实在她的心里，她还是希望丈夫能够早点回来，哪怕就是坐在那里陪陪自己和儿子也好。

可是现在，他们之间一星期也说不上几句话，而就在这为数不多的几句话里，有一半的话还都是在互相责怪。丈夫觉得经济压力大，房子车子孩子老人哪一样不要用钱？而老婆却还是不满意，天天怪他不早点回家，怪他不陪着家人，怪他和自己就像个陌生人，几天都说不上一句话。她的心情，她的感情，她的喜怒哀乐，似乎都需要自己去消化，她甚至说他都比不上一个普通朋友，普通朋友有时候还会有暖人的关心，看到她的情绪变化还会问候一下，而他，早出晚归，难见人影。

有时候的夜里，她睡不着，会一个人偷偷地哭。想起以前恋爱的时候，丈夫那时候还只是男朋友，那时她还在上学，而丈夫已经工作了。每天晚上，不管多忙，他都会打个电话过来，问长问短，学习生活中的任何小事，丈夫都会认真地听，自己工作中的事情，也会开心地和她分享。记得有一次，她去图书馆里写作业忘了时间，手机也丢在了寝室里，回来的时候，发现上面有20多个未接电话，6条信息。问她为什么不接电话？去哪里了？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吧？各种担心和着急。那时候，她还在心里小小地鄙视了他一下，觉得他可真烦啊，不就是一晚上没接电话吗？至于这么着急吗？

现在呢？现在就算是一星期不打电话给他，他也不会觉得奇怪的。那时候她可真年轻，还觉得自己找了一个离不开自己的男人，算一算，竟已有七年的时间了。

恋爱两年，结婚七年，正好九年。这个世界上唯一不变的，就是什么都在变。刚结婚的时候，他们也是天天腻歪在一起。每天早晨会送她去上班，到了时间又会接她一起下班。小两口一路说说笑笑，吃完饭，就急不可耐地躲到房间里，边看电视边打闹。那时候多开心啊，他哪里也不去，就喜欢陪着她。有时候她要陪着朋友一起出去逛街，他还会不高兴，时间稍微长一点，他就会打电话催她回去。要是中间有男性朋友，他就更不高兴了，死活要陪着一起去。那时候朋友们都笑她：“苏小青啊苏小青，你干脆系你老公的裤腰带上算了，免得你一出来他就不放心。”她就笑着打她们，心里，却是甜蜜蜜的。

可这才过了几年啊？她苏小青就成了独行侠。早上一个人去上班，晚上一个人回家，儿子学校里所有的活动，也都是她一个人去参加。就好像突然从一个捧在手心里的小公主，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洗衣做饭带孩子的老妈子。而且这个老妈子还是自带薪水的。不怪别人都说婚姻是坟墓啊，现在这座坟墓，算是彻底地把自己给埋了，还特么是她苏小青亲自挖的坑，填的土。怪谁呢？谁也怪不着。

苏小青想到这里，眼睛里又是一股热热的，但她强忍着没让流下来。流下来给谁看？给孩子看吗？她还怕吓着孩子。站起来，去看看儿子的作业做完了没有。自从有了孩子之后，她就彻底地放弃自我了，再也不能象以前那样可以和朋友们出去胡玩乱嗨了。尤其是儿子上了小学之后，她基本上没有特殊情况都会呆在家里，即使有事，她也会急着要回家。儿子的学习不能不管，老人们总是喜欢溺爱孩子，大多数时候她不说什么，有时候实在看不过去了，才会说上几句。可老人们总会有自己的理由，好像他们这样对孩子是天经地仪的，她，苏小青，才是一个不合格的妈，独断专横，爱发脾气。

没办法。这些话有时候他也会向丈夫抱怨，可是丈夫却觉得这并算不得上什么大事。不就是老人对孩子好了点么？有什么大不了的？根本没必要放在心上。她觉得气，是不被理解的气，一次两次，得不到回应，反而被抱怨无事生非，便也就凉了心了，不愿再提。她觉得自己一直在探寻自己的底线，看看自己到底能承受到什么程度？以前在她性格里是万万不能容忍的，现在也容忍得好得很了。

当然，丈夫也不全是一无是处。如果家里有事的时候，她一个电话，丈夫也会按照她的吩咐老实去办。有时候她生气了，丈夫也会哄哄她，再诉诉自己的苦，她也就心软算了。丈夫的钱会交给她，也不太限制她做什么买什么。可是，他们才生活了七年，不是七十年！七年对他们漫长的一生来说，不应该这么快就变成这样的生活。她需要的是一个知冷知热的爱人，不是一个有着法律关系的陌生人。

检查完孩子的作业，儿子便高兴地去看动画片了。还是小孩子好，刚刚还是一副受压迫欲哭无泪的样子，这会儿已是开心得不知天地了。动画片她不爱看，便呆呆地陪着儿子看了一会儿。有电话打进来，苏小青接了一听，是妈妈打过来的，妈妈说：“小青，你的生日快到了，我杀了一只鸭子，等你回来给你做最喜欢吃的啤酒鸭啊。”小青想了想，自己的生日还有十几天才到呢，可妈妈就是妈妈，现在就要急着准备了。苏小青觉得心里暖暖的，一边答应着母亲一边询问母亲的身体怎么样？母亲说一切都挺好的，你就放心过好你的日子吧。

苏小青挂了电话，就给丈夫发了一条短信，说：我的生日快到了，求礼物。过了一会儿，丈夫短信回过来了，只有一个字：哦。苏小青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