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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致远方朋友的信(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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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3-12 14:29: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致远方朋友的信()
(二)
萍:
是啊,有才而且为官,又是女子,这既符合中国文人的理想,亦是百姓最愿称道的事。这不仅是大家为你自豪,也足让为自己为所走的路感到满足。不过我想说的只是人可迷于工作,不要过于迷于当“官”。
你的工作方式是典型的美国式快节奏生活方式,也是我少年时代最为畏惧的生活方式,同时也是我青年时代一直逃避的生活方式。大学时代读牛顿传,居里夫人传,一想到牛顿忙得一辈子不结婚,我感到这种苦行僧般放弃美好的生活不去享受的人生的生活方式,简直和让人进地狱一样让我恐惧;想想居里夫人一天到晚烧那烟雾腾腾的炉子的场面,这与世隔绝的生活方式使我对所谓科学家们不食人间烟火的生活极度地失望。想想成名使自己不朽得牺牲那么多东西,想想自己根本不愿放弃人生享受和世界上这美妙的阳光,这真正使我处在对未来绝对的恐惧中;再想想可能即使那样努力仍不一定就能成名,又想想看不出自己有什么才能使自己达到那样的高度,悲伤充满了我的心中。大学前四年我一直被这种情绪所困扰着,渴望不朽又不愿付出,想上天又没有一线希望,这是当年15岁到19岁之间那个荒唐男孩最苦恼的事。想想在大学根本不是大学同班同学的竞争对手,而这些同学中也看不出他们哪个有做得不朽业绩的样子,那种绝望像火山喷发到空中灰色的云层笼罩着我大学时代的前四年。
这不是编的故事,这是一个少年当年真实的心态。
大学毕业后,出国的狂潮席卷了整个上海,我的耳朵中全灌满了那些出国迷们讨论TOFELGRE的声音,而我对出国从未有过半点兴趣,因为我一想到我是这样一个好热闹的人,若将我放到那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我不再有时间读小说,背诗,变成一个疯狂机器上的一颗螺丝钉,那对我而言简直是对生命和生活的背叛,只是自我放逐到西伯利亚的背叛。这个世界上还没有出现过像我那样畏惧出国的青年人。我将自己对朋友们狂热痴迷出国的愤怒转化为饭桌上刻薄尖酸语言的猛烈地嘲笑他们,我变成了那个时代的叛逆,自己终于也被那个时代所淘汰,最后饭桌上只剩下孤仃仃的自己和一些不想再搭理的新面孔了:差不多时间进单位的朋友们几乎都出国了,全走光了。我只好在周末像一个孤魂一样时常独自一人骑车到几十里外长江出海口的大堤上长时间地发愣。
这时我终于明白了,在国内也同样可以成为世界上最孤独的幽灵,出国孤独也不过如此吧。可是我的大脑即使用世界上最锐利的钻头也打不出一个小缝,让里面塞进几个英文单词。我的中文颇有一点天分,但就是英文好比油溶不进水中一样,天生缺陷,我把一台录音机都听烂了,可是也没听懂几句英文。EPT机会给我了,可我努力了半年也没听懂考试听力中的任何一个句子。
我一定碰上了严重的英文学习障碍症,那扇门一直没有对我打开过。在大学时我很多物理与数学概念从未弄清楚过,可到了大学快毕业的前夕一夜之间似乎突然全明白了,但英文就是没有开过窍。我记忆不算好,算一般,可就是英文记不住。我的妹妹看一本书,翻几遍,几乎能过目不忘地背得下来;而我最小的弟弟第一年高考数理化几乎都是满分,但英语考了9分,语文考了二十几分;我不得不在暑假从音标开始教他,第三年参加高考时他的英文和语文都在他所在的省重点中学中似乎拿了第一名或第二名。他根本弄不清英文阅读的整个意思,可他会猜,而且猜得全对,这是人类智力中最奇怪的现象。小弟是极有悟性的一个人,大学时他凭自己花半个月手工焊接发明的一个电源征服了那年全国大学生发明创造比赛老专家组成的评委,他成了那年唯一的获得二等奖的本科生,别的学校都是博士生带着学校课题成果去参赛,因为这比赛结果是当时高校排名最重要的一个参数之一。那年他所在的高校首次进入了全国前三十名,省报用了一个整版的版面报导他,可他连毕业证书都没有拿到,更不用说学位证书了。只是从大学一年级起在学校发明比赛中他总是在学校拿最高奖。上帝对他只开了一扇门,但对他又完全关上了另一扇门,他记不住一个英文单词,英文一窍不通。
我大学毕业后在第一个工作单位工作的十二年中唯一的成绩是与另一个小伙子搭挡打叫八十分托拉斯的扑克时取得的。在三局二胜制公开与私下比赛中,在这个近二千人研究所中(每年上百研究生像流水一样流过),在数百付也许上千付牌局中(经常一个牌局打一天)我们从未输过一次。总是把那些挑战者打得心服口服。打这种牌一半要靠计算,一半要凭直觉冒险,我的搭挡能记住别人出过的每一张牌,而我从不记牌,但我有上帝给我的一种不可思议的直觉。每付牌开始我打前半局,总是在冒险消耗掉对手大部分或绝大部分的实力,我的搭挡所有实力都保存着,他从不出错地收拾残局。当我进入状态时,每次我拿到第一张牌后,我就告诉大家,这一次我们会赢或输,预测准确率几乎是百分之百。这是人类原始本能中最不可思议的一种力量,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打那种牌时会有这样直觉的能力。
我记得我在小学二年级还是六、七岁孩子时,与一帮同学打牌输掉了两分钱后,我就发誓永远不再参与赌博。成年后,我从来不学麻将,我知道我一旦学会了,我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沉迷其中的,所以我永远不敢让自己去碰它。
大学四年级时,一次与我同宿舍最好朋友之一刘伟争议一个问题,我一反一个唯唯诺诺乖孩子的形象,现出了高度压抑后爆发出的一种凶狠好斗的掩藏着的性格中的另一面,严重地刺伤了刘伟。刘伟这个好人,这个孤独自负的人叹了一口气,说:“吴砺,你如果碰到合适的环境,合适的条件,你会做一番业绩出来的”。这句话成了我大学时代最灰暗和毫不起眼的时代好朋友唯一的对我未来的预言。
大学毕业后,我分到上海后的第一年,我第一次到刘伟上海的家中,住在他的家中。刘伟的母亲,一个慈眉善目的幼儿园的园长不断往我碗里送菜,对我说:“吴砺,多吃一点,个子会长高一点”。这是我青年时代听到的最让我感动的一句话之一。刘伟的母亲把我当成了她幼儿园的孩子,可我当时已经大学毕业了,但在她眼中,我还是她幼儿园的孩子,事实上我当时也只有幼儿园孩子的情商水平,到现在可能还只有那样的水平。
谢谢你的回信,很多年我没有写这样长的信了。对我这样的人来说,永远需要一个倾听的人。你不必每封信都回,隔一段时间回几句话,表示收到回信即可。对我这样的人,一个心灵敏感的人,我一辈子都是这样向朋友们不停地倾诉着。
我大概属于那种永远长不大的一类人,如刘伟母亲叮嘱我的话那样,是需要个子长高一点,但上帝不让我长高。我很奇怪现在我为什么会选择你作为一个倾听者,如同我大学五年级时一个梦中出现的一个女孩是你一样(这是真的)。那个梦好像是一个与你像恋人一样手拉手的情景,大概是在谈恋爱。当时我醒来后,真的非常诧异,因为与你隔得太远,你只是一个陌生的大一时晚会上拉《花儿与少年》记不得谱拉不下去的女孩,一个与我无关不在注意范围内的女孩,尽管我在大学那些老实巴交的(并不缺乏能力和才气)朋友圈中我并没有少听到关于你的故事。
我属于那种智力平凡,情商很低(尽管显得多情与执着),但是有一点悟性(平时关闭,特定时间上帝会让我放一下风)的人类中的一种。
我想一定是少女时代的你某种特质深深地打动过当年情窦未开的那个男孩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它以梦境方式呈现出来。
对我这样常人中的一个异数,对我写的任何东西请不要吃惊,也不要为此责备我,因为我缺乏人类常有的感觉,尤其廉耻感。对我来说,我不过是人类表现出的一种形式之一,一个习惯以孩子般的语言表达自己的人而已。
吴砺
2009.08.13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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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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