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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不惑（四） 人在为自己作出选择时，也正在为其他人作出选择。
老郑躺在床上就想起了自己和妻子风风雨雨的这十几年。说实在话，他其实并不担心妻子生气，因为他了解她，她只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女人罢了，过几天，她一定会回来的。不过，尽管如此，老郑还是决定明天就去把妻子给接回来，家里没个女人还叫什么家呢？
第二天一早，他先是把女儿送到了学校，还给了女儿五十元钱当零花，女儿高兴地在他的脸上亲了一口，蹦蹦跳跳地进去了。老郑摸了摸自己的脸，幸福地笑了。然后老郑就去上班了，上班到一半，趁着领导不在的空溜了出来，去了妻子的单位。
妻子正在那上班，看到他来了，抬了下眼皮，没做声，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事。老郑站到妻子旁边，一声不吭地站着看着妻子。妻子被他看得受不了，抬眼问他：“有事吗？”老郑点点头。妻子又问：“什么事？”老郑这才坐下来，说：“还在生气喃？好老婆，我错了，你别生气了行吗？你不在家，我和女儿都好几顿没吃饭了。”妻子紧张地看了看两边，伸出胳膊要捶他，边捶边说：“别叫我老婆，我不是你老婆！还有啊，你吃不吃饭我不管，我女儿你必须不能给她饿着！”老郑摊开双手说：“我也知道啊，可是我没时间做饭呐！”妻子气恼地说：“你那么能，怎么做顿饭就不行了？”老郑说：“我真的不行，我做的女儿也不吃啊，昨晚女儿就说想你了，让你今天务必要回家去呢。”妻子嘴上硬着说：“我不管，她跟你姓，又不是跟我姓。你们家的人我都管不了！” 老郑听在耳里，笑在心里，知道妻子晚上一准会回家了。
可是他错了，这一次妻子并没有象往常一样轻易地被他哄回家，而是铁了心似的，要给他点颜色看看。老郑快下班时，打电话给妻子本来想说要迟点回去，让妻子去接女儿放学。可是妻子居然没有接他的电话。难道自己失算了？老郑还抱着一丝侥幸和女儿一起回到家里时，家里是锁着的，开了门，也并没有任何人，没有熟悉的饭菜的香味，没有打开着的明亮的灯，没有妻子熟悉的身影和喊着让他们快快洗手吃饭的声音。老郑觉得心里失落极了！女儿大声喊着好饿呀，老郑想了想说：“算了，咱们也不做饭了，走，老爸带你去吃肯德基。”女儿高兴地大叫：“太好了，老爸万岁！” 于是两人又重新穿起鞋，出去吃肯德基。
老郑开着车，觉得心里有点难过，就在刚才打开家门里面空空荡荡一片漆黑的时候，他觉得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吃完垃圾食品，两个人又回到了家里，家里还是一片漆黑，老郑知道，妻子今天不会回来了。
老郑觉得心里有点恼怒，这次到底是怎么了？老郑生着闷气却又无计可施，一个人早早地躺到床上，漫无边际地一个人胡思乱想着。想着想着就想起了自己的一位同事，同事比自己大几岁，但好像也还不到45岁，一直生龙活虎的一个人，平时看起来好好的，突然就得了癌症，没几个月，人瘦得脱了形，没多久就去世了。当时大家都对此事无限唏嘘，说这人生在世，真的屁都不算一个，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是珍惜当下每一天吧。老郑重又想起了那个同事，心里竟有一丝悲凉，平时争名逐利辛辛苦苦地到底为了什么？到头来又能得到什么？老郑想，出个国算个什么天大的事呢？竟然要叫自己这样为难！不管了，一定要去！必须要去！天王老子拦着也得去！
第二天是星期六，老郑不用上班，女儿也不用去上学。老郑一早就把女儿喊了起来，早饭也不做，直接开着车带着女儿去了丈母娘家里。妻子并不理他，只拉着女儿的手嘘寒问暖，女儿自然聪明，知道父母闹了矛盾，但撒着娇说要妈妈回去做饭给她吃，还说想妈妈都快想得不行了。妻子听了很高兴，但还是不肯轻易答应回家去。在丈母娘家里吃了午饭，其间丈母娘又唠唠叨叨地说了一大堆，核心意思就一个，去什么国外呢？有那钱还不如存在银行里拿利息，一年也能拿好几百块钱呢！老郑支支吾吾地应着却并没有表态说不去，妻子以及丈母娘都对他的态度很不满意，妻子的脸色并没有那么的好，丈母娘还想再说点什么，老郑却不想再听下去了，他说了一句：“那个，妈，我单位里还有点事，我得去一下，不说了哈，下次再来看您了。”说完这句话，他就逃一样地开着车，绝尘而去。
其实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开着车四处游荡了一会儿，看到一个鱼塘，就拿出后备箱里的鱼杆，坐在那里钓起鱼来。钓鱼算时老郑的爱好之一，也是很多中年男人的爱好之一。坐在那里，一下午都可以不动一下，能不能钓着鱼这件事似乎也不是关键，说出来是美名其日是修身养性，但实际上老郑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一来是因为这个年纪喜欢钓鱼的人多，大家在一起平时也会讨论一下去哪里钓比较好，另外一个原因是，老郑真的很享受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的感觉，还有，当有鱼从水里被钓上来的那一瞬间，很在成就感。那就坐下来，安静一会儿吧。
一直捱到天都黑透了，老郑才收起鱼杆，一下午只钓到了两条小鱼，现在的好多水都被污染了，塘里的水也变得很浅，鱼也越来越难钓到。老郑并不在乎钓到了多少，他把鱼放进了小桶里，开着车慢慢往家的方向移动。到楼下的时候，老郑抬头看了看楼上，他想看看家里的那盏灯有没有亮，然而，并没有。
老郑知道妻子和女儿都没有回来，心里难受的情绪一下子就翻了起来，他无力地靠在座椅背上，点燃一支烟，闭上眼睛，一口一口地吸了起来。吸完一支烟，他想再点燃第二支，但是想了想，又把烟放了回去，把车开到车库，坐电梯回了家。
家里果然是黑的。他知道妻子试图用这种方式来改变自己的想法，妻子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大多数时候还是通情达理的，只是在对金钱的管理上有些小心奕奕。他知道，这也不怪妻子，如果他是一个有本事的男人，可以赚到很多钱，那谁不会享受呢？妻子小气的性格其实在很大一部分的程度上，也是因为他不是一个很有本事的男人罢了。
他呼了口气，换鞋，把钥匙扔到桌子上，站在客厅中间，举目看了看这个房子。房子是他们按揭买的，现在每个月还要还二千多块给银行呢，要还整整十五年，如今已经还了五年了，还有十年没还。老郑突然觉得自己出国旅游对这个家庭来说，确实是一件有点奢侈的事。可是他想去，而且签证都已经马上能下来了，钱也交了。他不想再次妥协，他不想让下次再想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又有遗憾；他不想自己都是四十来岁的人了，竟连这点小主也做不了。
老郑半躺在沙发上，双腿习惯性地架到扶手上，但又习惯性地放了下来。他没想到妻子这一次竟会这么坚持，平时有什么事情，只要他肯低头，哄一哄总是能好的。这次哄也哄了，妻子却不肯给他一个台阶下，非要把事情闹到僵为止。老郑在心里想着，该如何才能顺利地去国外？如果在妻子不同意的情况下，自己一意孤行地去了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老虎总有发威的时候，妻子这次是真的发威了，不依不侥。
正在想着，手机响了。老郑拿出来一看，是同学群里的聊天信息。班长说他下周要回本市，邀在本市的同学们一起来个聚餐。班长当年和老郑是一个宿舍里出来的哥们，如今混得人五人六地，在省会买了别墅，还开着一辆豪车，没事就在群里发个红包，引得那些没事做的女同学们天天把他当菩萨一样的供着，一口一个大老板地叫着，老郑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得出她们在那忸尼作态的样子。
这社会真现实啊！有钱的就是爷。没钱的呢？没钱的谁知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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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6-4-2 09:48: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