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大哲百代师 德智双运耀中西 文/徐峰
方东美(1899年―1977年),名珣,字德怀,后改字东美,曾用笔名方东英,安徽桐城(今枞阳杨湾)人,我国现代著名哲学家、诗人,新儒家大师之一。在二十世纪的中国,方东美堪称一位满身故事、亦诗亦哲的奇人。他生在桐城世家,幼承庭训,3岁读《诗经》,12岁读“十三经”,从小深沐中国传统经史古典文化熏陶。他16岁毕业于安徽桐城中学,20岁以优异成绩毕业于金陵大学哲学系,获学士学位,从此步入哲学殿堂。1921年,他留学美国威斯康星大学,先后以论文《柏格森生命哲学之述评》获硕士学位,以论文《英国与美国唯实主义的比较研究》通过博士学位考试。1924年回国后,他历任武昌师范大学、东南大学、中央大学、中央政治学校等院校教授。1948年,49岁的方东美赴台担任台湾大学哲学教授、哲学系主任,并先后兼任台湾师范大学、东吴大学等教授及辅仁大学讲座教授。1959年,方东美应邀赴美讲学,先后担任美国南达科他州州立大学、密苏里大学、俄亥俄州奥柏林大学、密西根大学等访问教授,往来台美之间讲学交流。1976年,他凝结十年心血完成晚年最后一本巨著——《中国哲学之精神及其发展》。1977年7月13日,先生因病逝于台北,并遗嘱将骨灰葬于金门海域。1978年,其弟子王昇等人为纪念先生逝世周年,在金门岛沙美镇筑建“东美亭”,内有先生浮雕直对大陆河山,以寄托先生对故土家园的深沉乡思。值此方东美先生逝世40周年之际,现将其传世故事梳理成文以缅怀之。
/ q4 U0 c5 t' j' i4 @家学渊深,泽润芳华
3 \( |2 m9 q/ T. {' C4 ?说起方东美的家学渊源,不能不提他的桐城“桂林方”出身。有次他的学生为了某句文意请教他,他答后不久,学生拿着又去询问中文系其他教授,所获得的答案竟然不同。学生大惑不解地再拿来问他,得到的答复是:“请转告他:这是你老师讲的。他若问你,你的老师姓谁?——姓方;哪里人——安徽桐城。那就够了!”后来学生们感叹,老先生对他那桐城家学十分自负!也难怪方东美的自负,桐城自古就有“文都”称号,人才之盛“甲于皖口”。但看桐城方氏家族,自元末至清代六七百年来瓜瓞绵绵,俊才辈出,28位方氏族人跻身进士,其学术辉煌更是叹为观止,形成一个庞大的学者群,产生了如方以智这样博洽古今、通贯天人的杰出思想家,也产生了像方苞这样创一代文风的杰出文学家。文天祥称之“声光显赫”,梁实秋曾说“桐城方氏,其门望之隆也许是仅次于曲阜孔氏”,钱理群也曾说“桐城方氏是继曲阜孔氏以后对中国文化影响最大的家族。可以说,桐城方氏家族是中国文化世家的一个绝唱。”中国流传最广的文学流派——“桐城文派”,便以桐城“桂林方”为中坚。桐城方氏五世祖方法,在家族中第一个科举入仕,授四川都指挥使司断事,“靖难之役”中效法宗师方孝孺,投江自尽。七世祖方佑,有明代“真御史”之美称,因忤宦谪迁湘桂,终于“桂林府”任,从此以方德益为始祖的桐城方氏,被尊为“桂林方”。《桐城桂林方氏家谱》对方氏家族栖居桐城而又以“桂林”称氏还有另一种解释:方氏六世祖方懋膝下有五子都高中登科,科举及第古称“折桂”,“桂林”则赞其家及第者多,方家因此而得名“桂林方”。一代大哲方东美为“桂林方”二十三世传人,他的国学根基深厚,先后通研中、西、印、诸子百家典籍,学术成就璀璨斐然,声名享誉海内外,似乎也自在情理之中。 4 ?+ p. N' V1 J# d5 n2 d
缘识领袖,志趣相投
, {! Z. Y6 }$ X% o: G$ D1918年,刚从湖南第一师范学校毕业不久的毛泽东孤身行至金陵古城,举目无亲的他访古揽胜,徒步环行城墙一周,顺便到南京“少年中国学会”(以下简称“少中”)分会参访。分会负责人左舜生是毛泽东同乡,方东美是“少中”分会的重要成员之一,其他会友均系在校大学生。大家热情地接待了他,并被众人以年长呼为“毛大哥”。“少中”会友欢聚一堂,高谈阔论,唯独毛泽东沉思寡言。众人思忖他只是师范毕业,并无大学学历,于是纷纷劝他进大学深造。毛泽东引《老残游记》自嘲道:“年纪大了,不中用了!”众引《三字经》中“苏老泉,年二七,才发奋。毛大哥你还不到,说什么‘年纪大了’?有志者,事竟成!”毛泽东谦虚地说:“请大家帮忙替我想想,进哪所大学好?”“北京大学!”大家异口同声道。会友们热心帮忙,纷纷解囊相助,把他一直送到南京附近的蚌埠火车站,从津浦路北上,经天津转至北平。毛泽东到北平后,由于经济原因无力升学,经人介绍进了北大图书馆当管理员,遇到“少中”创始人之一李大钊,并经王光祈介绍正式加入“少中”,与方东美成为同仁。方东美也因“少中”而结识了毛泽东、李大钊、邓中夏、恽代英、张闻天等当时中国最具理想的一群青年才俊。方东美一生从未参加任何政党组织,唯与“少中”前后有七年的深厚渊源,并结下终生不解之缘。此后,毛泽东在李大钊影响下,接受马克思主义,两年后被“马克思主义研究会”吸纳,三年后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从此走上革命道路,日后成为深远影响中国历史的领袖人物。1945年8月,毛泽东赴重庆谈判,虽然日程安排非常紧凑,但他还是专门宴请在渝的“少中”会员,由此可见“少中”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会面时,毛泽东举手投足尽显领袖风采,与后来选择支持国民党的“少中”会员更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赴宴的方东美,用老家桐城方音说了一句:“这不是当年的毛大哥吗?”这才引起全场“少中”故人纷纷响应,现场气氛重新变尴尬为融洽。大家齐呼“毛大哥到矣!”并齐声对毛泽东说:“当年绕南京城墙一周是万里长征之初步练习”。 / S9 D r m' {' M- @, m
真情“怒美”,赤忱爱国 ! w7 d' a; `/ X
方东美的青少年时代,是一个思潮风涌的时代,也是一个革命激荡的时代。此时的方东美,好学深思,尤富正义感,同学呼之为“方怒美”。1919年,20岁的方东美参与组织发动了南京的“五四运动”,成为南京“少中”分会发起人和青年救国会成员之一,并在《少年中国》杂志发表数篇雄文。次年“少中”创办的《少年世界》月刊,方东美任总编辑。方东美曾言:“我信原定学会宗旨‘本科学的精神,为社会的活动,以创造少年中国’规定,有益于社会,无愧创造少年中国。”但方东美绝非纯粹的热血“愤青”,他深明大义、坚守理性。1920年5月,全国学生闹罢课。金陵大学学生集会时,台上反对罢课的人被打得半死。方东美则冒险登台,演讲了两三个小时,引导青年学生趋于理性,化解了无谓的学潮。但面对暴力,方东美又无所畏惧。1927年,“宁汉分裂”引发学潮,南京国民政府负责人李烈钧悍然下令开枪,打死中央政治学校学生袁大煦。方东美毅然与另两位教授,抬着袁大煦的棺材与学生游行示威,前往国民政府声讨,迫使李烈钧第二天下台。抗战爆发后,方东美更加肩负起知识分子的民族大义。1937年4月,全面抗战前夕,方东美应国民政府教育部之邀,在中央广播电台连续发表八次演讲,向全国大中学生“倾心谈论中国人生哲学”,希望以中华文化的伟大精神来鼓舞全国青年,与日寇生死搏斗。他疾呼道:“有谁敢说,中国人不是最哲学的民族?更有谁敢说,中国民族(以及全人类)的患难不能发挥(中国)哲学的精神以求解除!”他在讲演中还说:“他们(中国先哲)遭遇民族的大难,总是要发挥伟大深厚的思想,培养广博沉雄的情绪,促我们振作精神,努力提高品德;他们抵死为我们推敲生命意义,确定生命价值,使我们在天壤间脚跟站立得住。”讲稿后来由中央广播月刊公布,并于同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免费分赠全国大中学生。方东美的慷慨呼声,对于抗战时期振奋民心、鼓舞青年之精神有很大影响。
. U+ V. W" \, Y3 }& D直面蒋公,不卑不亢
8 y+ R4 }! O% ]5 N( U* B多年任教之后,方东美已从“毛头教授”成为中央大学的“四大金刚”之一,更是南京哲学界的头面人物。是时,蒋介石诚意拜方东美为师,学习《易经》、王阳明和辩证哲学,以提高自身的哲学修养。每次讲课前,蒋给方东美执学生之礼,方东美以布衣身份给蒋行见国家元首之礼,两礼并行,一时传为佳话。其后,蒋自兼中央大学校长,某次到校视察讲话,侍从依军校之规,命人将大礼堂的座椅悉数搬出,让师生立姿接受训话。时任该校哲学所所长的方东美见此情景,顿时勃然大怒,厉声喝问:“来者何人?”答曰:“蒋校长。”他一听更是来气:“既是校长,岂可不尊师,成何体统?我这个所长不干了!”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座椅虽然立时恢复,但方东美硬是在蒋面前辞掉了所长一职,蒋亦莫可奈何。国民党退守台湾后,每年教师节或年初,蒋都要宴请各大专院校资深教授。1951年初,在敬师宴上,蒋乘机向方东美问学,出示一本《唯物论辩证法批判》征求意见。方东美翻阅后直言:“这是彻头彻尾宣扬辩证法观点,哪里是批判?”蒋倒也不恼,乃请这位擅长演讲的“东方黑格尔”就“辩证法与黑格尔哲学”为题,即兴在会上作了学术演讲。蒋还让他把演讲的文章整理发表,方东美表示文字还需要润色。谁料他一回去就感冒病倒了,外加患上青光眼,迟迟未能交稿。这时妒忌者进谗言,诬陷方东美不肯发表有关黑格尔的论文,不肯加入国民党,是因为他与毛泽东、李大钊、邓中夏等人乃旧识。天性多疑的蒋开始不满地质疑道:“方先生有什么不方便的吗?”从那以后,方东美发现在他住宅附近经常停着一部三轮车,车夫不拉车,一直躺着休息,他明白自己是被盯上了。等他病愈后,才将文章写好发表。这次遭遇,让方东美坚定与政治划清界限的决心,他给自己立下戒条:十年内不作公开讲演,不接受刊物邀稿,即便总统府邀请讲学也断然谢绝。此外他还增加了一项新爱好——养狗,买了许多养狗的书认真研究,并打趣说:“有时跟狗做朋友,比跟人还好。”1967年7月,台湾各界成立“中华文化复兴运动推行委员会”,蒋亲任会长,继续鼓吹“四维八德”,曲解孙中山“知难行易”学说为“革命哲学”,以实行独裁统治。方东美敏锐发觉到传统成了国民党强化权威的手段,故对当局曲解传统深感不满。蒋在此次运动中亲自挂帅,当然也希望自己的老师方东美出山。他授意“总统府”秘书处人员打电话邀请方去作学术讲演。方东美问:“讲什么,多长时间?”答曰:“讲中国文化,30分钟。”“30分钟能讲中国文化,那就不是中国文化!你们哪是在提倡中国文化?你们是在毁灭中国文化!”方东美怒气冲天地说,“你们又没事先问问我有没有时间?口口声声要尊重学术,却只会骚扰学者。要对我下命令呀!”他发完火,啪的一声挂断电话。碰了一鼻子灰的办事人员,后来不得不到他府上亲自道歉。
/ Y" T5 x% t9 b0 y拒参政治,卓然独立 2 p9 {0 e5 @ w; i7 x1 x ^$ F' n
血与火的年代,方东美始终坚守自己的理性与思考。他从美国学成归国后,目睹中国分裂一幕,就下决心走纯粹的学者一途。有人曾劝方东美介入政治,在思想方面帮助国民党。方东美笑答:“搞政治有时候要拿头来换,我这个头要保留贡献给哲学思想。政治要我拿头来换,我没有这个勇气。”1948年9月,方东美赴台任台大哲学系教授,不久就与新任台大校长傅斯年结下了深厚友谊,加上彼此夫人是同学,所以经常同餐共食,坦率交谈。傅曾满腔豪言壮语:“要把台大办成世界第一流学府!”方东美却毫不留情地泼冷水:“我看你办不成!”傅不解,问原因为何?方痛惜地说:“请看北平城危时,政府派专机抢救学者,机上所坐何人,你就明白我的意思了。”傅闻后沉默不语,黯然神伤。方东美一生见证过许多大事,与政治人物多有接触,和国民党关系匪浅,更同蒋介石有师生之谊,但他始终不失书生本色,甘当政治旁观者,终生没有加入国民党。在大陆时,国民党高层曾派人送一个党证给他,来人坚请他务必收下,说不然回去不好交差。一年后,国民党办党员归队登记,方东美不理不睬。国民党内马上有人放话:“方东美为何不归队?”他正义凛然地回敬道:“我从未申请入党,何谈归队?那个党证是你们硬塞给我的!”到台湾后,蒋介石重新整理国民党,在全岛进行“党员归队”登记。有人旧话重提,早年曾与方东美一起抬棺游行的谷正纲替他说话:“为什么不留几个书呆子,让他们在党外呢?”这样一来,方东美这个大大的“书呆子”终于可以自此逍遥于党派纷争之外,构筑他灿烂高妙的哲学世界。
$ L0 \8 ?" a0 d7 [学贯中西,冠绝一时
. _5 ^# h! Z8 K* E# @1964年6月,第四届东西方哲学家会议在美国夏威夷召开,美、欧、日、印等国家及港台地区的学者出席会议,其中来自港台的中国学者阵容异常强大,有方东美、谢幼伟、梅贻宝、吴经熊等12人,是自创会以来中国人与会最多的一次。其中,方东美异常引人瞩目,年逾花甲的他仍一头黑发,儒雅翩翩。他携弟子唐君毅、成中英、刘述先等来参加几年一次的“武林大会”,与各国高手切磋技艺。学界也是不见硝烟的战场,不同文化不同观点之间的攻防博弈日渐白热化。这种交手不仅关乎个人的学术声誉,也关乎国家民族的尊严和文化的价值。在会上,有位年逾九旬的东方老者备受关注,他是日本禅学大师铃木大拙。他在会上以“禅”为题作演讲,很多名家为之折服。正当大家追捧这位学者时,方东美开始宣读雄文《中国形而上学中之宇宙与个人》,以大乘佛教的思想为主,兼容孔孟老庄、魏晋玄学,构筑了中国思想体系,并描绘了一幅理想文化中的蓝图。方东美说:“大乘佛教主张以悲天悯人的精神,把现实生活的灾难痛苦洗刷净尽之后,出现纯洁的本心,这就是佛教的净土世界。”他旁征博引的陈辞、典雅优美的英文、精妙奇思的哲理,震惊了在场的各国学者。但他所宣扬的生生和谐、天人合一的中国文化观却被一些人异议。伦敦大学教授芬里带有讽刺意味地质问:“难道中国人未遇痛苦、灾难,亦未接触过世界的罪恶,中国哲学似乎是一套美梦。”方东美闻后不卑不亢地借歌德的名言反驳道:“古希腊民族之伟大天才正表现于善做人生之美梦。”接着他又引用牛津大学教授多士说过的一段故事:一次多士在伦敦博物馆欣赏希腊雕刻品,正当他无限神往陶醉其中时,忽然有个无知少年闯来鲁莽地问他:“对着这别人不要的旧古董,有什么值得这么专注痴迷的?”方东美反问芬里教授应该如何说服这位少年。话语刚毕,满场大笑,掌声雷动。芬里恼羞成怒斥道:“我是堂堂学者,岂是无知少年?”方不依不饶地说:“在正式谈论中国文化的场合,你怎么不是一个无知少年?不但从中国古代伟大哲学家的眼光看如此,即使我方某人看也是如此!”芬里被气得哑口无言,悻悻走人。方东美这次在国际学术擂台上挫败对手,舌战群儒,其渊博的学养和犀利的辩才,让各国同行对中国学者不得不刮目相看。会后,很多西方学者排队争着和方东美握手致意,连声说:“我们佩服你的反攻!”甚至蜚声世界、不无傲岸的大师铃木大拙也赞不绝口称颂他的文章“冠绝一时,允称独步,不愧精心结撰,压卷之作”,并亲派秘书持名片到方东美的寓所,表示对这位中国学者的赞赏。东海大学校长曾约农甚至夸张地说:“我们到美国去访问的学者,除方先生一人之外,别的都替国家丢了人!”如此的学养和英文造诣,自然使他在国外任何场合都绝不给中国丢脸。上世纪60年代末,美国国务院邀请方东美赴美讲学,访问37所著名大学,像文化亲善大使一般巡回东西海岸。享有如此殊荣的中国学人,屈指可数。但在办理入境签证时,工作人员递过一份《时代》杂志说:“请把这段给我念一下。”方东美把杂志扔回去,二话不说拿起行李就离去。美国国务院左等右等就是不见主讲人,这才知道老先生拒考英语,故没给办签证。负责人立马把下属训斥一顿。方东美在美国大学担任客座教授后,硬是凭着他的“两把刷子”,让洋学生大开眼界,甚至把系里系外的教授都吸引来了。一年聘约期满后,校方强烈要求延聘一年,校长特别举行茶会颁赠他“最杰出的客座教授”荣誉。
9 Y% \* X+ S+ B' b3 K) G) D+ N晚年顿悟,皈依佛门 % j; n: I/ G6 o3 ]/ B4 o$ Q
方东美对于佛学造诣很深。1961年,他应邀为台湾大学晨曦学社与师大中道学社以“差别境界与不可思议”为题,在台大最大的一间梯形教室作专题演讲,听众爆满,座无虚席。他口若悬河地演讲,吸引住了每一个人的心。大家虔诚地静听,竟忘了晚餐时间已过。方东美在台大讲授“中国大乘佛学”课程时,净空法师也常来旁听。方先生见出家人如此好学,自然多方鼓励,专门安排他每周三下午去方府为其单独讲解西方哲学,后来净空法师还回赠《大方广佛华严经》以示感谢!方东美生性耿介,一生绝不媚俗阿世,别人越是批评和反对,他越是有种冲动,非要打破砂锅弄个清楚不可。他的怪,也怪得出奇,怪得可爱;他的固执,也固执得率真,固执得有趣。他研究佛学,平日亦爱静坐,但并未皈依。1977年3月26日,方东美身患不治之症,痛苦异常,然而内心仍然清醒,发心皈依,便由林苏民医师与其门人刘孚坤,护送至土城承天禅寺,参拜同样由大陆来台湾弘法、不识字的大修行人广钦老和尚,虔诚接受皈依仪式,法号为“传圣”,从此成为一个正式的佛教徒!一般人只知道他中西学问至为渊博,而不知道他最后仍然归结到佛家信仰,口念佛号,发愿往生,解行相应,成为一代哲人的典范!而一个善讲华严事事无碍法界的大哲,临终之时,却在一位大字不识、整日劝人念佛的老和尚座下皈依,也给后人留下无限启示。
6 {' q% Y6 p8 a0 f回顾方东美先生极不平凡的一生,他以弘扬中华文化精神价值为学术主旨,始终以开放胸襟对待中国传统文化的各种思想流派,圆融佛儒道,会通中西哲学与文化,建构了以生命为本体、统摄万有、兼容并包的宏大精深的哲学体系,达到了前人未有的理论高度。他曾自诩道:“在家学渊源上,我是个儒家;在资性气质上,我是个道家;在宗教兴趣上,我是个佛家;在治学训练上,我又是个西家。”从一定意义上说,是方东美先生改变了西方人对中国哲学的偏见,引起了西方学界对中国哲学的重视。夏威夷大学哲学系主任查理摩尔教授曾认为先生是当代“中国最伟大的哲学家”。英国牛津大学中国明代思想史研究专家麦克慕兰教授惊叹不已地说:“真未想到一位东方人,以英文著述,向西方介绍中国哲学思想,其英文之造诣如此优美典雅,求之于当世之英美学者亦不多见。” % D& U8 ?' T1 I4 q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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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摘自“两岸视点”微信公众号,作者系桐城孔城人). D, h. m6 F8 ],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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