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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阿拉斯加之旅》(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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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12-19 11:27:05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阿拉斯加之旅》(四)



“当我们企图进人航道的想法受到挫折时,天也快黑了。于是,我们只得寻找宿营地。沿着海湾左侧航行了两三英里之后,我们幸运地发现了那两个印第安人所描述的隐蔽处。这里有足够生火用的木柴,而且还可以将小船拖到冰浪无法抵达的岸上。在这儿我们既安全,又能越过海湾看到冰山美景,距离近到甚至能够看到冰山的诞生和它们制造的精彩景致,还能听到它们那带有野性的充满喜悦的咆哮。黄昏的天空被涂上了颜色,像是这座宏伟的高山的天花板。当海湾被阴影覆盖后,一条条的光线继续照射在绵延数英里迷人的冰山上,闪耀着紫色的光,如同被切割的水晶一样引人人胜。之后,最高处的峰顶变成了单调的白色,不一会儿,这些白色迅速消失,天空中的闪光点像星星一样坠落到地平线以下。当阴影越爬越高蔓延到冰山和山脊之间,绚烂的光辉依然停留在最高的山顶,这些山峰排列成队,蔚为壮观。

黄昏的最后一抹紫色光线完全消失了,星星在空中闪烁,一丁点儿白天的迹象也没有了。海湾那边的水看起来黑乎乎的。两座巨大的冰山看起来朦朦胧胧的,像幽灵般延伸到阴森森的山里,在满天的星斗下成为黑黑的一片。P217

但从远处看上去,很平坦的开阔地带却密布着令人费解的圆丘般山脊和冰岛所组成的褶皱网络,其间被数条鸿沟与裂缝隔开,因此探险家到对岸去要经历,一段非常艰难的路程。在冰原的中心地带,大小的坑洼都可以算得上一个小湖泊。湖泊里的水来自欢快流淌而过的溪流,这些溪流与闪闪发光的蓝色海峡互相辉映,一同演奏着欢快的旋律,哼鸣着清脆悦耳的甜歌,有如岸边炫目的花朵一般晶莹美丽,光彩照人,但却很少有人能近距离地欣赏它们。但幸运的是,对于大多数旅游者来说,雷声隆隆的冰墙还是很容易靠近的,而且这算是冰川有趣迷人的一方面。

站在这里看冰川四周环绕的山峦也同样感觉辉煌壮观雄伟异常。一排排山峰成组地排列着,声势浩大。沿着主支流溪谷向西北方望去,一直看到幽深的尽头,冰雪外衣下的座座山峰美丽壮观。其中最引人注意的一座山峰戴着一顶皇冠,披着精致的波纹凹槽外衣,屹立于左数第二条支流的中间。西边宏伟的费尔韦瑟山脉辉煌地列着队,高耸的山峰与冰川直逼蓝色的苍穹。费尔韦瑟山在它的同伴中虽不是最高的,但无论在姿态还是在结构上都是最高贵与最威严的。矗立在山脉最南端的拉佩鲁兹同样是一座雄伟的山岳,山峰相互对称,仿佛一件雕塑品,披着那冰雪长袍更显高贵的气质。从这儿看雷特亚就像一座巨塔,平滑且魁伟,给人的印象是混杂着可爱美好与阴森恐怖的两个极端。克瑞林尽管海拔有将近一万六千英尺,是这些山岳中最高耸的,但却没有任何打眼的特征。因为厚重的冰川已把它变成了一条长长的蜷缩的山脊,从这里望去,它就像一个巨大的被扭曲的贝壳。缪尔冰川周围较低的山峰,比如我攀爬的这座山峰被野花装点得生机盎然,如果从冰川慢慢接近这些较低的山峰,你就会发现低处山坡上明亮的线条与斑驳,两千或三干英尺的峰顶也会显现浅浅的绿色痕迹。低处大都是赤杨灌木丛,而顶峰处则生长着大量的开花植物,主要是锦绦花、越橘、鹿蹄草、广地丁、风铃草、银莲花、飞燕草、耧斗菜,以及少量青草和苔藓植物。其中锦绦花在这里最普遍,也是最美、数量最多的。在一些地方,精致的叶梗在方圆几英亩的地方铺就足有一英尺多厚的地毯,而且花朵也开得很盛,哪怕你随便采一把,也会采到成百上千朵淡粉色的小喇叭。阿拉斯加这座大花园给我的每一个记忆都是那么的愉悦。尽管那经受暴风雨洗礼的土地正在升高,抬高了将近半英里左右,几世纪前冰川在这里的流动就像河水流经河床那样平常。在经过冰川的研磨、雕刻之后,鲜活美丽的生命重又占据了这块土地。它给我们的启示是:每当我们感觉愚昧无知与恐惧要把我们彻底打垮时,要相信会有更美好的明天在等待着我们。P239

冰山的产生数量随着天气与潮汐的变化而不同。如果只算那些轰鸣声能传到两三英里之外的冰山的话,平均每五六分钟就能产生一座。其中最大块的冰川在条件适宜的情况下,咆哮声可以传到十英里之外甚至更远的地方。每当上面的裂缝有巨大冰山 降落时,总是会先听到尖锐冗长的雷鸣声,既而渐渐变成低沉呢喃的吼叫,再后来就是无数细小的摩擦声与碰撞声——这是随海浪一同起舞的冰山在向它们的新同伴表示欢迎的欢呼声。最后你会听到水和浪花的冲击声和吼叫声,那是海浪被高高溅起和被泼到岸边冰碛上的怒吼声。但最大最迷人的冰山并不是从暴露在外的那部分冰川上掉落下来的,而是从浸泡在水中的那部分升起来的。每当这时会产生更大的喧嚣,它的升起伴随着巨响而后一跃而起,数吨的水随之升起,然后顺流而下仿佛长发一般从侧面流淌下来,冰山不断下沉上浮直到最后找到最完美的姿势才归于平静。这些冰山在与缓慢蠕动的冰川相伴数世纪之后,终于自由了。就在我们追溯它们的过去时,它们已平静地沿着峡湾流向大海。二三百年前由遥远山上冰雪挤压而形成的冰块,经历了山脉岩石场中的摸爬滚打、蚀刻雕琢,烙上了当地特有的特征之后,颜色仍旧那么纯净与可爱,这多么让人不可思议呀!

当阳光泼洒在挤满峡湾的众多冰川之上,洒在冰山落下激起的或是冰山弹跳时溅出的光芒四射的浪花上时,那种辉煌的效果真是无法用语言来表达的。在夜晚的星空下这一切同样无比壮观,这时冰山发出的隆隆声要比白天大得多,在淡淡的月光下,它向前突出耸立,看起来要比平常高许多。新生的冰山朦朦胧胧,溅起的浪花中形成了一道银色的虹,仿佛皇冠戴在冰山顶上。但是只有在最黑暗的夜晚,狂风呼啸、波光粼粼中才能显现出最令人震撼的情形。然后一系列冰山在阴暗中伸展,隐约中显得那么超凡脱俗,似非人间之物,明亮的波涛飞溅而起拍打着每一个山岬与浮冰,有几次几块巨大的新生冰山激起更加明亮的飞沫,升腾起的潮水从它的侧面流下,仿佛给它穿了一件耀眼光鲜的外衣,同时制造出的那可怕的吼声随着风浪远播,传到这神奇海湾的每一座冰川、每一个峡湾、每一个深深的角落。P241

我们进人了位于海滩和雷斯岩石岛之间的航道,雷斯岩石岛是一个很长的岛屿,岛上有许多遇难的船只。狂风掀起太平洋深处的巨浪,拍打在光秃秃的岩石上,创作出一幅壮观的景象,百尺高的巨浪敲打着岩石,溅起美丽的浪花,此时辽阔的海域波涛汹涌,如火焰般闪烁不已。这些变化多端的波浪时而冲进大海,时而跃出海面,景象变化万千、壮丽迷人,巨大的能量形成这一道美丽而又壮观的风景。在青山与海滩间的绿色坡地上,我看到几座小村庄。沿着哥伦比亚口岸北部的长滩上,坐落着一座座新建的房子。P243

今天天空万里无云,中午时分北方的一片轻雾也消失不见,天际间只剩下柔和朦胧的光线。分布广泛的冰川支流被壮美的群山环绕着,延绵起伏的巨大主冰川蔓延广阔,有如一片大草原,东部略显蓝色,西部和北部则是一片雪白。一列列冰碛回环盘绕,十分壮观,呈现出黑、灰、红、棕等各种颜色。令人炫目的有如瀑布一般的裂缝地区,数以百计的喷泉,高耸纯净的费尔韦瑟山脉,冰山掉落时的隆隆巨响,静静地在小海湾中前行的冰山群,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一幅美丽的自然风景图画,昭示着大自然无穷的力量。P255

这真是美妙的一天,阳光普照下一切都是那么纯净。日落前一两个小时,远处的山峦连成大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缥缈,灰蒙蒙的蓝色散发着难以言喻的美。在黄:黄昏柔和的阳光中所有的棱角和粗糙似乎都被融化了,就连冰雪和经过无数次打磨的连绵的冰川都显得吹弹可破。P266

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我来到缪尔冰川七大主支流的第一条支流的汇合点。这里的景象很壮观,水从宏伟纯净且四面环山的盆,地流出,顺着狂野的小瀑布横扫而下,一直流进晶莹的大海里。这里山峰无数,层峦叠嶂,都争先恐后地献上自己的贡品汇成一条洪流。我穿过它的正面来到汇合点下游,在这里洪流分散为大概两三英里宽,然后又汇聚到了一处。无数溪流和小河的汩汩流水声以及纯蓝色海峡里的回响声给孤寂的雪山添加了生气与活力。P268

今天一整天天空都不见任何云彩,可爱的阳光总是伴随着我,并且赐给我1个紫色的傍晚和清晨,在这冰雪世界的中央看山峦的起伏,有如奇迹一般。巨大的平原笼罩在温柔的光线下,发源地山脉轮廓鲜明、高耸挺拔,冰雪覆盖下散发出无限的力量与美丽。在距离最近陆地两英里的冰川上,我找到了一个羊头骨和其它部分的骨头,它大概是被狼群追逐跑离了自己山上的家,在这里被吃掉了,我把它的犄角收了起来。在这儿的冰川表面我看到许多相当大的凹陷地,有一个陷阱似的很不规则的洞,一点也不像分布在覆盖着沙石的小土丘斜坡上的那些朝向南方的普通深坑。现在太阳已经落山,天空染成了橘黄色,渐渐褪色,由东西两面开始慢慢向南北变成了紫色,躲在床上记录下这一切是一次奇特的经历。圆丘连绵起伏从四面八方都探出头来,边缘交接形成许多裂缝和坑洼,仿佛地平线处耸立着各种风格的建筑物,周围的冰川锅穴与互相交织的溪流形成鲜明的对比,一方严肃地不断发出愤怒的呼啸与研磨的碎裂声,一方则不断用甜美低沉的声音细语婉鸣,有如鸟的歌唱,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温柔甜美的声音,轻轻地划过夜空。在距离我坚硬的雪橇床几英尺处就有这样一条小溪。P269

七月二十一日清晨,天空下着雨,在这样的阴雨天里穿衣服可真是一件痛苦的事。把内衬拧干后再穿在身上可远不是什么高兴的事。我的眼睛好些了,并且冰浴也没带给我什么负面影响。三个月来咳嗽的最后一点迹象也消失了,没有哪种低地感冒细爵能在这种险境下幸存。P275

我很快就吃了晚饭,正准备睡觉的时候,迎面走来的一个人着实吓了我一跳。仔细一看,原来是里德教授,他在主营地那里望见了我,于是连同卢米斯先生和厨师一起渡船来接我。其实我本打算明天再向他们发信号的。但他们的突然到来使我很高兴。而且在西山坡的古老森林里捕捉雷鸟的凯斯先生和他的一个同伴也看到了我。我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睡个好觉了,并且可以有空闲去整理那新奇的故事与如画的风景,发现自己有多么富有,再回头看看我曾经经历的疲惫与饥饿。P276

我选择了两块大石头作为我的床,蜷缩着躺在石头的凸面上,盯着满天星斗的夜空和闪闪发光的海湾以打发艰难寒冷的时问。突然,北面的地平线由西向东接连地投射出五光十色的光线,迅速而有序,耀眼且壮丽。我从没有见过如此与众不同的极光。很久以前我曾在威斯康星州见过一次极光,那一次天空满是明亮的深紫色,形状仿佛云彩一般,层层重叠,云脚流苏,景象十分壮观。但这次的光线是那么纯净,那么璀璨,那么热烈奔放,而且根本不像云彩。而那短短的光线似乎只有两度那么高,各种颜色混杂着仿佛是被三棱镜折射出的太阳光谱。

我已说不清这令人精神振奋给人以希望的光芒战士到底待了多久才走,因为我已深深地陶醉在这景象里,这神圣的夜晚充满了热情与兴奋。P279

在第三个晚上,我终于回到了小屋并填饱了肚子。里德教授和他的团队成员与我谈论有关这次出行的结果,就在最后一个来访者打开门和我道完晚安的时候,他突然叫起来: “缪尔,快来看,真是不可思议。”

我带着能见到极光的预感兴奋地跑了出去。果不其然,一束极光出现在我的眼前,犹如一座正在搭建中的彩虹光柱,新奇而令人惊叹。只见在缪尔海湾人口处天空的正下方或稍南一点,悬挂着一束闪闪发光的银色弓形光束,两只弓脚分别落在山墙的最高点,华丽而壮美。虽然它并不色彩斑斓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但那白光是那么强烈,那么富有立体感,每一部分的比例都十分匀称,令人叹服,而且它如此唯美,在你感到兴奋的同时又要惊呼它无限的壮丽。它的外观与比例好似一弯彩虹,一座横跨五英里宽度的桥,一座辉煌、精美、立体、均匀得元可挑剔的拱桥。我不禁遐想如果把天上所有的繁星都收集起来放进熔炉里将它们熔化再重新焊接,然后通过天国的炼制厂重新炼制,也许会造出这样一座耀眼的白色巨桥来。

在我的最后一位客人也去睡觉了之后,我独自躺在小屋前的冰碛上,凝视欣赏着苍穹。一小时又一个小时,这座神奇的拱桥一动不动地悬在空中,完美而精纯,耀眼而又真实,仿佛它要永远驻守夜空,点缀苍穹。最后,一簇毛绒般的浅灰色圆圈突然出现,不断颤抖着在东部的山顶处紧紧地排成一队,沿着极光下面上下跳跃着,一直跳到西部的岩壁上,然后一个挨一个悄然溜走了。这些圆圈的长度大约有“拱桥”直径的一倍半那么长,始终与它保持着垂直的角度,在它们快速跳跃的过程中仿佛是一串悬在空中的窗帘的挂环。如果这些极光精灵是列队穿过拱形极光的上方而不是从下方慢慢移动的话,人们便不禁会产生这样的遐想,他们是一帮快乐的、活生生的旅行者,而且把这座壮丽的极光当做一座桥从上走过。那些光环应该有数百英里长,因为它们每一个圆圈从拱桥这头到另一头的时间最多不过一分钟而已,而从它们头一个出现直到最后一个消失在西山背后的时间却将近一个小时。最后只剩下弓形极光依然耀眼,立体而坚定地横跨于山巅之间。大约半个小时之后,它开始变淡,并出现裂纹与斑点,同时从中显露出几颗星星,慢慢地整座弓形桥都开始暗淡并模糊起来,看起来就像银河一般,直到最后完全消失,没有留下一丁点它曾出现过的痕迹。

我回到小屋,给火堆加了一些木柴,在火边烤了一会儿,准备睡觉。可是极光的出现,令我感到无限的满足与快乐,我根本毫无困意。刚要睡着的时候,我想最好还是再去看一眼外面的天空,以确保辉煌的极光确已完全消失。但太不可思议了,我发现头顶出现浅浅的印痕,明明是一束与之前相同的极光正在酝酿过程之中。睡意立刻被抛到了九霄云外,我急忙跑回屋拿了一条毯子,准备躺在冰碛上继续观察极光直到天明。这样我就不会错过天空中可能出现的任何一个奇迹了。

我见证了第一缕极光出现的整个过程——从神气十足的亮相到最终风度翩翩的离场。现在我即将看到的是,一束全新极光的形成。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内,散发银色光泽的物质就聚集在一起,浓缩凝聚,在天空中的同一地点,形成一束与第一缕一样的极光,熠熠生辉,弧形比例均匀。随后,一群活泼的极光精灵出现在东部的岩壁上,极其美丽的浅灰色服装彼此轻轻摩擦着,快速地掠过桥下和西边的山岭,像快乐的乐队一样依循着前驱者的路线,脚步颤抖而轻盈,和着我们凡人的耳朵无法听到的美妙乐拍。

当这快乐的一群快速地滑翔而过,我细心地观察着它们是否对拱桥增添了一些变化,但是我一无所获,它们并未留下一丝痕迹。当它们全部过去后,熠熠发光的拱桥依然稳稳地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最终也像它灿烂的前辈一样,慢慢地消失不见了。

上面所提到的紫色巨型极光,据说整个大陆都能看得到,除此之外,这两束神奇、宁静、超凡的弓形银色极光,是我见过的极光中的极品。P282





                                                                                               吴砺

                                                                                                                                                                                                                                     2017.1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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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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