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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舅舅的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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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5 19:52:4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我没想到,中秋之夜要到舅舅家,为舅舅送行。
  多好的月亮,多好的晚风啊,都像在期待着我去欣赏或感受,可我哪有心情顾及呢?
  
  走进舅舅的屋子——一栋不久前才装修好的两层小楼,舅舅在病倒之前拼命成就的一桩恩泽后人的事业——等在屋子里的人争相说着:“大寨来了,大寨来了……”似乎我一来,大家就不用等了。我就是听说舅舅高低不咽气,可能是要等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才特地赶来的。
  舅舅躺在左边的房间里,旁边围坐着他的四个女儿和两个女婿——另两个在外打工,舅舅不让他们回来,怕耽误他们挣钱;还有他那刚怀孕不久的儿媳和五岁的孙女;还有他的妹妹——我的母亲。舅娘坐在舅舅的身侧,见我来,舅娘凑近舅舅,轻声唤道:“大寨来嘞,你外侄子来嘞……”我径直走到舅舅身边,弯下腰,执舅舅的手——舅舅的手还如此温暖。“舅舅,舅舅……”我一迭声地叫,想让舅舅睁开双眼,好看到我的一脸关切。但舅舅浑然不觉,一丝气息在喉间喧响,脖子随呼吸抽搐,头随着抽搐有规律地摆动——已然忘情于垂死状态,哪里还能感知什么?忽然,舅舅眼中渗出亮晶晶的泪珠,舅娘说:“他听见了……”围观的人说:“他听见了……”立时,我心热鼻酸,双眼模糊。
  分开众人,走到屋外,我摘下眼镜,擦拭眼泪,心里却忍不住笑了:我总算流泪了。
  来之前,我唯一的担心就是流不出眼泪。
  二十年前,在学校为父亲召开的追悼会上,我不免紧张地读完老师为我写的发言稿,就糊里糊涂地回到同学中间——本来我应该去母亲那一边的,一个女生惊讶地问我“你怎么没哭?”一时,我只觉得无地自容,像个被人揭穿的小偷,因为对于父亲的死,我有窃喜:我自由了,再也没人管我了!
说起来,我是有愧于舅舅的:这次他从医院回来——他知道他的病治不好就执意回来了——我仅去看望他一次,还是他让表妹打电话叫我去的。
  那时,三表妹在电话中问我有没有空,说舅舅想见我,还说舅舅感叹:“等我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再来看我,还有什么意思呢?”我就连忙请假,带上一条香烟,匆匆赶来。我知道:舅舅爱抽烟,病到这个地步就更不愿戒烟了。看到我,舅舅特别高兴,他努力地冲我笑,就怕我不知道他有多高兴似的,尽管当时他正被剧痛折磨。一时说不出话,他就握我的手,欣慰地看我的脸……
  那之后,我也想再去,又嫌请假麻烦,想等双休日,却不料舅舅不能等。
  拭干眼泪返回时,我才看到表弟,他跪在房间的一角,正一张一张地烧着草纸——是给来接舅舅的小鬼发纸钱吧?因在不停地烧纸,房间里热烘烘的,但我不再走开,坚守在舅舅的身边。
  
  舅舅穿一身笔挺的蓝灰色中山装,这套衣服是他二女儿从沈阳带回的,他还从未穿它出过门,只在我去看他的那天穿了一小会。
  那天,他还让舅娘拿过镜子左右照照,笑着问我:“还大气噢?!”我也觉得舅舅穿上这套衣服要精神,劝他:“就穿着罢!”他却执拗地要脱下,同时冲我神秘的一笑,我立时会意:他要到死时才穿。
  当我注意到舅舅的腹部,便问表弟:“舅舅肚子里的水抽出来了吗?”“不用抽了,”表弟告诉我,“他全吐出来了。”
  原来这几天,舅舅一直在吐,先吐黄的白的,后吐紫的绿的,一吐就是一痰盂,先前鼓多高的肚子就这样瘪了下去。
  那天看舅舅因腹胀吃不下东西,我劝舅舅抽掉腹水,说抽一次也要不了多少钱,没必要拼着自己受罪。可舅舅坚定地摇头。“没用,前头抽后头长。”舅舅说:“不过,我死前还要找医生抽次水,我可不愿死得难看!”
  
  看着舅舅躺在床上的那瘦小身形,我不禁想起多年前的一幕:舅舅以与他瘦小的身形不相称的速度,在满是杂草和黄豆杆的田埂上疯了一般狂奔。当时,他一边跑一边喊,因为紧张,也因为气息接不上,只能喊出半截声音,让人不明所以,但喊声却不因此而中断,反而越喊越急……
  这事发生在一年的双抢,我帮舅舅打稻,因我感觉不适,舅舅让我先回家,经过一口池塘,我蹲下身去洗手洗脸,因为水很清凉,洗的时间长了点。当我直起身子时,就看到那样疯狂的一幕。
  后来才知,那口塘里长满水草,有两人深,曾淹死过一个人,舅舅看我在塘边不见了,以为我下塘游泳,怕我有危险,才甩掉稻把拼命地往我这边赶。
  
  自父亲死后,舅舅一直把我当儿子一样来关爱,舅舅总说我是他张家的根本,他有责任呵护我成长。随着我的长大懂事,舅舅对我的喜欢越来越深,竟而由欣赏而至崇拜,人前人后,他总不讳言:“我外侄子好!”舅娘恼他:“你就外侄子好!”他也不妥协。
  他不喜欢闹,连女儿家请客也不想去,我工作之后,他却常来我家。一逢双休日,他就想来和我谈谈,似我不是他的外侄子,而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知己。
  然而,我只是把舅舅当舅舅,甚至有点烦他,与他说笑,有时纯为应付。也因此吧,舅舅并不是想来就来,他还怕影响我自学呢——舅舅就敬重那些总保持上进心的人,认定这种人前途无量。
  但在外人看来,和舅舅最亲近的人也就是我了,因此舅舅不咽气,他们就理所当然地想到了我。
  
  舅舅并未因我的到来而“走”,大家着急了,有人建议:再喊一遍。于是,所有的亲人依次走到舅舅的跟前,喊上一声,说句什么,无非是让舅舅放心而去。舅娘也说:“儿子女儿还有孙子都在你跟前了,小姑已经陪你几个晚上了,你外侄子也来了,你要走就走了吧,别再拖累大家了。
  可舅舅就是不让大家遂意,依旧呼喝着,抽搐着。大家没招了,除了等待。
  我说:舅舅还有可能活过来,他这样一个一生都在苦水中浸泡的人,是没那么容易死的。
  不过,没人赞同我。
  舅娘也说不可能。还说起中午,舅舅就靠在那张躺椅上看一家人吃饭,情绪很不稳定,又哭又笑的,说要是过些日子才死就有可能看到孙子了——他那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到死也不肯改变——就哭;说到子女都回到他的身边了,他还能跟家人过个团圆节,又笑。之后,他还提醒舅娘:今晚可要多穿点衣,免得着凉感冒,因为他感觉,大家得为他守一夜了。傍晚时分,舅舅变得异常,眼睛瞪得老大,满屋子转,像看不够似的,喊他他还知道看你,但已认不出你是谁了。晚上七点钟,舅舅就开始这样悠气了。
  舅娘的声音有点沙哑,但语调平静,像平时拉家常,从舅娘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悲伤,只有一丝木然。她一直坐在舅舅身边,有时整一整舅舅的衣服,有时捏捏舅舅手腕上的脉搏,当舅舅的眼角又有眼泪渗出,她就用手直接揩去,偶尔还跟舅舅说说话,像舅舅只是睡在那儿。
  看大家有点闷,舅娘又说起先前的事。舅舅两次夜半发慌惊动了队里人,之后跟舅娘说:“死了两次都死不了,惹人笑了。”还有一天,舅舅在家为自己写命——舅舅中年之后学风水,还出了名,因名叫张国顺,被人尊称“张果老”——写到五十八岁时,他被人喊走了,后来也没得空闲续写,似乎命定只有五十八岁的寿。
  
  夜里十一点半,看舅舅还是老样子,一位看上去颇有经验的老人提出,喂舅舅几口水,说不定舅舅正口渴,才不肯走。
  表姐赶紧和糖水,舅娘用勺子舀起,轻轻地吹凉,用嘴唇试了试水温,然后喂到舅舅正张开的嘴里。
  第一口,舅舅很快吞了下去,但第二口,舅舅久久咽不下去。水在舅舅的嘴里,让舅舅的呼吸声变得混浊粗重,让人心焦。终于,“咯噔”一声,舅舅咽下了那口水,同时,舅舅的头颅不再摆动,双眼霍然睁开。
  我惊喜地冲过去喊:“舅舅……”以为舅舅突然苏醒,复活过来。
  “哥哥走了,哥哥走了……”母亲则失声地叫。
  我不相信地凑近细看,才发现舅舅的眼虽睁开了,但不见神采,已然定格;凝神细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像一曲终了,只有空落落的寂静。
  哭声像潮水,自我的身后拢来,我惊惶而退,像一个逃兵。我的眼睛稍稍湿润,之后即恢复平静:一个人的死,跟生也一样,都需要一个过程,并不取决于谁的到来;一旦死去,就是永久的离去,也不是任何声音和情感所能唤回的。谁也不是谁的奇迹,我也不能帮上舅舅任何忙,只能像别人一样,做个见证。
  
  凌晨两点,借着舅娘和表姐妹们的劝说,我回家睡觉去了。月光不受丝毫影响地亮着,照着公路或田野,目光所及,一片死寂……我不免感到分外寂寥。躺在床上,犹梦回那片旷野,虽心存恐惧,却不能逃出。
  第二天上班,不紧不慢地将一些必须应对的事处理完毕,延迟到中午,我才回到舅舅的家。
  这时,舅舅的遗体已经移到新搭在床边的一张门板上,舅娘她们还守在一边,带着一脸倦容。
  陪她们坐了一会,感觉无聊,我就一个人去楼上玩。
  楼上房间里的一张写字台上压着一块玻璃砖,内有一张舅舅用毛笔写下的人名和电话号码。舅舅的毛笔字模样笨拙,但笔划认真。我家条件不好,还没架电话,舅舅依然写下我的名字,排在他的四个女婿之后,我的名字后面又是其他亲戚的人名和电话号码,整张纸上,只有我的名字后面是一行空白。这多么分明地显示出我在舅舅心中的那不可或缺的地位。猛然想起我之前对他的那些有意无意的怠慢,又开始懊恼,我还能怎么去弥补呢?
    
  当楼下有人因为拉棉的人手不够而发出焦急的呼喊,我赶紧下楼来帮忙,根据要求,把棉拉成筒状或条状,作裹尸之用。
  最后剩下一个棉团,有人让我放入怀中,我以为他是要让我带回家留作纪念,就放进内衣口袋。后来见到舅娘给家人发棉团,他们也将棉团放入怀中,我有点疑惑:这到底是什么用意啊?直到舅舅入棺时,大家纷纷掏出棉团放进棺木,我才明白:这是用棉团来吸收亲人的体温,好让舅舅带上亲人的体温上路。
  我连忙掏出那已吸满我的体温的棉团,郑重地放在舅舅的身边。
  
  收殓的过程,是按照本地的老规矩进行的。穿着他生前最喜爱的衣服的舅舅,最终被人脱下了这些衣服,用棉裹起,再扎上红色的裹尸布,塞入棺木。裁缝师傅剪开口鼻处的棉,木匠师傅就往旁边填石灰。随着棺材盖一落,哭声像突然打开的音响,骤然加剧。那木匠倒过斧头,先在棺木上重重一敲,再连续四下,钉入四根木榫,像乐队的鼓手,用这有力的几下,宣告一个段落的结束。
  接着,家人跪在棺木前,我跪在他们身后,身穿道袍的道士像唱戏一样,拖着长音,开始念经,手上提着小锣,不时敲上一下,增强了节奏感。众人一旁围观评论,跟看戏也没什么分别。
  道士的前领上别着麦克风,声音虽然不高,但通过音响放大,能传出好远,似乎要向整个世界宣告:一个生命已然终结;又似乎是在为舅舅送行,让舅舅隔得多远也能听见。
  道士念了足足两小时,我们也跪了足足两小时。我的脚早像被无数只蚂蚁啃啮着一样难受,但我一动不动,我就是要用这种方式向舅舅忏悔。
最后,道士还问XX经要不要念,幸好舅娘说算了。
  按本地的习俗,棺木不能马上入土,还要在地面摆三年。会风水的舅舅早为自己选好了安身之所,在离家不远的一座小山坡上,站在舅舅的家门前就能看到。
  在为舅舅的棺材砌屋的过程中,除了几个亲人神情凝重,其他人多半在打趣逗乐,现场充满了说笑声。这似乎对死人不敬,对舅舅的家人不公,但除我之外,似乎也没人觉得不妥。
  
  黄昏时分,我们用餐之后向舅娘告别,我拉着舅娘的手,说:“舅娘,您保重啊!
  “保重还有什么用啦?”舅娘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感慨,声音跟这黄昏的颜色一样,淡淡的,暗暗的。
  忽然,我的泪水决堤而出。
  在这个世界上,如果说还有一个人真正在意舅舅的死,那就是舅娘啊。
  之前,我一直以为:在这个世上,谁都可以离开谁,没有哪种情感是割舍不了的。那些想跟别人生死与共的,只是陷入了狂热不够清醒而已。正常的,在你活着的时候,可能会爱你;当你死了,他还会去爱别人。谁会那么傻,为一个死人长久地放弃开心和快乐呢?况且,人死如落叶,自然而平常,摆出惜别的架势,做出伤心的样子,无非是世俗需要你这么表演。
  这会儿,我却发现:在这个世上,一般人都不会白白地走一遭,谁都有可能得到那么一两份真爱,这种爱,将使他的死,变成另一个人心中的不能轻易触碰的痛。
  我顾不得擦拭脸上的泪水,哽咽着对舅娘说:“不能这么说,不能这么想……”
  但舅娘可以不说,她能不想吗?几十年的老伙伴,几十年的相濡以沫啊!
  
  然而,死者长已矣,生者还得生,而生存就必然面对失落和伤害,同时还得在心中淡化它们,使生仍为生,并视死,为生命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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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8-8-25 20:39:59 | 显示全部楼层
今天中元节,贴出写舅舅的文字,来追念先人,祈求赦罪,审视前半年,走好后面的路。
树一样默默生长,花一样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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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11:43:4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情实感,血脉亲情,有着无言的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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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22:29:09 | 显示全部楼层
我没想到,中秋之夜要到舅舅家,为舅舅送行。
  多好的月亮,多好的晚风啊,都像在期待着我去欣赏或感受,可我哪有心情顾及呢?
  -------特别的精彩!(就文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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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22:34:03 | 显示全部楼层
走进舅舅的屋子——一栋不久前才装修好的两层小楼,舅舅在病倒之前拼命成就的一桩恩泽后人的事业——等在屋子里的人争相说着:“大寨来了,大寨来了……”似乎我一来,大家就不用等了。我就是听说舅舅高低不咽气,可能是要等我去见他最后一面,才特地赶来的。------------写得真实,老人去世之前念念不忘的就是最想见的人。高低-----桐城方言,就是总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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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22:38:22 | 显示全部楼层
舅舅躺在左边的房间里,旁边围坐着他的四个女儿和两个女婿——另两个在外打工,舅舅不让他们回来,怕耽误他们挣钱;还有他那刚怀孕不久的儿媳和五岁的孙女;还有他的妹妹——我的母亲。舅娘坐在舅舅的身侧,见我来,舅娘凑近舅舅,轻声唤道:“大寨来嘞,你外侄子来嘞……”我径直走到舅舅身边,弯下腰,执舅舅的手——舅舅的手还如此温暖。“舅舅,舅舅……”我一迭声地叫,想让舅舅睁开双眼,好看到我的一脸关切。但舅舅浑然不觉,一丝气息在喉间喧响,脖子随呼吸抽搐,头随着抽搐有规律地摆动——已然忘情于垂死状态,哪里还能感知什么?忽然,舅舅眼中渗出亮晶晶的泪珠,舅娘说:“他听见了……”围观的人说:“他听见了……”立时,我心热鼻酸,双眼模糊。------------真的听见了!读到此处,我亦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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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22:41:09 | 显示全部楼层
舅娘的声音有点沙哑,但语调平静,像平时拉家常,从舅娘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悲伤,只有一丝木然。她一直坐在舅舅身边,有时整一整舅舅的衣服,有时捏捏舅舅手腕上的脉搏,当舅舅的眼角又有眼泪渗出,她就用手直接揩去,偶尔还跟舅舅说说话,像舅舅只是睡在那儿。----真切,情到伤心处亦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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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22:44:41 | 显示全部楼层
夜里十一点半,看舅舅还是老样子,一位看上去颇有经验的老人提出,喂舅舅几口水,说不定舅舅正口渴,才不肯走。
  表姐赶紧和糖水,舅娘用勺子舀起,轻轻地吹凉,用嘴唇试了试水温,然后喂到舅舅正张开的嘴里。
  第一口,舅舅很快吞了下去,但第二口,舅舅久久咽不下去。水在舅舅的嘴里,让舅舅的呼吸声变得混浊粗重,让人心焦。终于,“咯噔”一声,舅舅咽下了那口水,同时,舅舅的头颅不再摆动,双眼霍然睁开。
  我惊喜地冲过去喊:“舅舅……”以为舅舅突然苏醒,复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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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相信地凑近细看,才发现舅舅的眼虽睁开了,但不见神采,已然定格;凝神细听,也听不到任何声音,像一曲终了,只有空落落的寂静。-------------濒死时的状况,由此我想到了很多,甚至走到了作者的心灵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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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22:46:21 | 显示全部楼层
 哭声像潮水,自我的身后拢来,我惊惶而退,像一个逃兵。我的眼睛稍稍湿润,之后即恢复平静:一个人的死,跟生也一样,都需要一个过程,并不取决于谁的到来;一旦死去,就是永久的离去,也不是任何声音和情感所能唤回的。谁也不是谁的奇迹,我也不能帮上舅舅任何忙,只能像别人一样,做个见证。------作者对人生和生命有很深刻的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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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8-26 22:48:1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时,舅舅的遗体已经移到新搭在床边的一张门板上,舅娘她们还守在一边,带着一脸倦容。
  陪她们坐了一会,感觉无聊,我就一个人去楼上玩。---年少时对生命的感悟和无奈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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