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UID
- 149329
- 积分
- 64
- 威望
- 2
- 桐币
- 91
- 激情
- 472
- 金币
- 0
- 在线时间
- 9 小时
- 注册时间
- 2019-2-28
荣誉会员
汪鹤龄
- 积分
- 64
鲜花( 4) 鸡蛋( 0)
|
【题 记】
我查阅了一些描写农村“双抢”的作品(文章),发现几乎没有一篇是完整的叙述农村大集体时期的“双抢”,于是,萌发了写一篇关于那些年的“双抢”文章。
我的这篇拙文,撷取了那个年代,如火如荼的“双抢”阶段的一些横断面(场面),试图能完整一点地记录“双抢”,记忆那个时代给我们留下的除了辛劳、艰苦之外的正面的和积极的东西,这也是我写这篇文章的初衷。
我是上个世纪70年代农村大集体时期“双抢”的参与者与见证者。所谓“双抢”,就是当年我国南方地区农村的抢割(抢收)和抢插,把田里的早稻抢割(抢收)下来,把晩稻秧抢插下去。农村的“双抢”,从每年的7月上中旬开始,到8月1日以前基本结束,也就二十来天这二十来天,是最紧张的也是最辛苦的日子。
披星戴月顶烈日,
蚊叮蛇咬泥糊脸。
木桶装满粗茶水,
桶底泥巴最显眼。
斛桶摆在稻田上,
人力脱谷很粗野。
烂泥田里挑水籽,
哪有机械来打点?
犁耙耢耖都请出,
双手抢插一片绿。
毒阳当空晒稻忙,
草木皆兵防雨湿。
二十几天连轴转,
人瘦毛长脸也黑。
面朝黄土背朝天,
寸土寸金刨食吃。
我的这首“诗”,题为《“双抢”记忆》。
记录的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大集体时期“双抢”的几个主要场景以及其中的艰辛——
起早歇晚
“双抢”阶段,气温高,一天当中,还是有温差的,早晩气温稍微低一些,中午十二点左右至下午二三点钟,是一天当中温度最高的点,为了避开这个点,早晨几乎三四点钟出工,晩上都在八点以后收工。 这样一来,可以避开一下高温,但很容易被蚊虫叮咬,蚊虫叮咬后,痒的架不住(奇痒无比),只好用糊满泥巴的手抓(挠)痒,使脸上、老颈把子(脖子)上,都糊了一些泥巴。
有时,还被田里的水蛇和泥蛇咬到,虽说水蛇和泥蛇是无毒蛇,可被咬后还是很疼的,两三个小时才消肿,很烦人。在“双抢”的日子里,经常看到田埂上有被打死的水蛇与泥蛇,散发着恶臭。
斛桶打稻
把斛桶放在已割好稻的泥巴田里,四个男劳力分别站在斛桶的四个拐角,双手高高举起稻把,再用力砸向斛桶的木板面上,这样,稻把上的稻子通过猛烈地撞击,就掉在了斛桶中。
打稻的时候,稻把撞击斛桶和稻子落入斛桶的“嘭—嗤、嗤…"的声音与打稻人“嘿—哟、嘿…”的号子声,掺杂一起,此起彼伏,就像田野里上演着一场“打击乐”,阵阵的铿锵,非常的豪迈!斛桶是用柳树板做的,不怕雨水浸泡,也不容易变形,用当地农村话讲就是“经事”(经久耐用)。
泥巴田里挑水籽
由力气大的男劳力,把斛桶里掺杂着泥水的稻谷,俗称水籽,装进两只特制的大稻箩里,从烂泥田里挑到田埂上,每担水籽都在两百斤左右。
只见那挑水籽的人,一步一个脚印的从田里往田埂上挪,颈子(脖子)鼓(得)多粗(很粗),黝黑的脸上泛起红光,光着上身的前胸后背,黄豆大的汗珠往下流淌着,谁见到,谁都心疼。安排专人挑水籽,目的是及时的把斛桶里的水籽腾空,加快运转,提高打稻的效率。挑到田埂上的水籽,由其他人分着挑到生产队里的稻床上。干这活的人,工分挣的比别人多。我记得打稻的劳力每天记1.5个工,挑水籽的劳力每天记2个工。
犁田、耙田、耖田、耢①(桐城音:该)田
这几道工序,叫“做田”,田做好后,才能插晚稻秧。
“做田”,就是通过“犁耙耖耢”这四道工序,把泥巴田整理成水平状,泥巴田的水要求有两三寸深,用农村土话讲,就是“戛汤水”,水深了不行,浅了也不行。这样的水深,有利于插秧及晩稻秧苗的成长。
犁耙耢耖是传承了几千年的耕田(地)农具。用的牛,一般都是年轻力壮的水牯牛(公水牛,俗称力牛)。
犁田、耙田、耖田、稭田,是纯技术活,一般人做不好。我们生产队只有一个叫“王嘎(家)大爷”的人会干这活。
犁田(翻耕):牛背上架着轭,轭上两根粗麻绳连接到犁的前端一根橫档上,起着牵引犁头的作用。
牛鼻子上穿着一根细麻绳,由犁田的人牵在手上,犁田的时候,手时不时地拽着牛鼻子上那根绳子,嘴里还时不时地喊着“趁沟走(照直走)、撇着(右转弯)、牵着(左转弯)、娃着(停下来),便于掌握方向。
犁田时,扶犁梢最关键,犁梢扶得不好的话,田就犁得深浅不一。
耙田:耙:长方形,一二十根白晃晃的铁耙齿错落有致的嵌在平行的两根长方木上,就像巨形梳子,耙的重量在四五十斤左右,耙的中间位置固定有两根宽约一只脚大小的木板,耙田时,人就站在那两块木板上,牵着牛鼻绳,让牛拖着耙,将翻耕好的大渣巴(大块的泥巴)“梳”几遍,不见渣巴为止。
耖田:耖:形状像巨型钉耙,一根长长的圆木上镶嵌着十几根铁齿,圆木上装有木头做的扶手。耖田时,牛拖着耖,人扶着耖,将耙过的田再抄翻几次,最后形成稀泥状。
耢田:稭这个农具同耙的外形相似,不过没有两排铁齿,也有二三十斤重,不同于耙的是,耢的平行的两根长方木上装有一个高高的四脚凳子,凳子的一边高出凳面一部分,作为扶手。牛牵着耢,人坐在耢上面,有时不在上面坐,而是站在泥巴田里,用手扶着耢。或坐或站,视田里高低情况定,最终要将泥巴田整平。
非常好玩的是,我们生产队的王嘎(家)大爷,在耙田、耢(音:该)田时,还常常唱着不知叫什么名字的“桐城歌”(山歌):“十八岁的大姐吔,你是听啰……"。嗯拜港(你别讲),还真有不少人港(讲)他唱滴(得)好,夸他唱之笛起来之(很好听)。
田里插秧
男女混搭,插秧算不上重体力活,女劳力也能胜任(与男劳力同工同酬)。
插秧的时候,有些已婚男女,年龄都不算太大,你一言我一语,说着一些内容有点色、有点黄的笑话,用现在的话说,就是“黄段子”,撩起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插秧的时候,有的还玩起“关门”的游戏。
插秧是男女劳力一字排开,秧插在前,人退在后。偶尔会有人恶作剧,左右两边的人为了出中间那个人的洋相,两个人先做好呵子(商量好),故意让中间那个人后退一截子(一段距离),然后突然同时加快插秧速度,而中间那个人没有注意到这个变化,还是按照他原来的速度插秧,结果,被左右两边的人抛在老前面(拉开很远的距离),形成“品”字状,中间那个人就这样被关上了门。每每这个时候,就会引起田畈里“喔—喔…”的喝倒彩的声音,搞的中间那个人脸是红一阵、白一阵,丑死之(羞涩)。玩笑结束后,左右两边的人又让中间那个人回到一条线上。
稻床晒稻
一般来说,由队里的粮食保管一人负责,把挑到稻床上的水籽,满稻床的摊开,手拿掀板(一根由六七尺长的细杉树木头,前端固定一块长约两尺左右、宽约五六寸的长方形木块,做成的晒稻工具),隔个把小时将稻子翻一次,中午太阳紧(阳光强),二三十分钟翻一次,让稻子尽快晒干。
粮食保管中午基本上不回去吃饭,由家里人送饭吃。
稻床抢雨
遇到天打暴突(下暴雨)时,全队男女老少都上阵,将稻床上的稻抢着搬到队屋里,如果来不及的话,就将稻谷垒成堆,用草薕子或塑料布盖起来。
每次抢雨过后,大家都被淋成“落汤鸡”。遇到这种情况,生产队长都会安排大家歇伙(休息),回家洗澡。
在《“双抢”记忆》这首“诗”中,“木桶装满粗茶水,桶底泥巴最显眼”这一句,是从一个侧面,反映“双抢”的艰辛。
“双抢”时,每天上午和下午都有专人送茶水(是用价格非常便宜的夏茶泡的)。装茶水的木桶,从这条田埂转移到另外一条田埂,在移动的过程中,碰到田埂上黄豆青禾稭上沾的稻田泥巴,就掉进了水桶里,越积越多。而当时,口渴的人们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拿起沾满泥巴的碗,舀上带泥的茶水就咕咚、咕咚地喝下肚子。由于饮水不卫生,经常会出现拉肚子的情况……
回过头来想一想, 如果把大集体时期的“双抢,比作是一场战役的话,排兵布阵是很有讲究的。 生产队长在“双抢”开始前,就作了安排,而且安排到人头(姓什么、叫什么,清清楚楚)。割稻、拔秧的活,由妇女和半泼子(十三四岁至十八岁以下)罗昂(男孩子)、乳昂(女孩子)做,挑秧把的事由男劳力做,(把秧把挑到做好的泥巴田里)插秧任务由男女劳力混合完成,打稻的一班人全是身强力壮的男劳力。
如果把大集体时期的“双抢”,比作是工厂里车间流水线生产的话,那它的基本顺序是这样的:割稻—打稻—做田—拔秧—插秧。实际过程中,有时是穿插进行的,不窝工,抢进度。比如说,割稻的进度慢了,那就要把后面拔秧的、栽秧的一部分人抽出来,参与割稻。如果说,插秧的进度慢了,那么,打稻的人就要转入插秧的队伍……
如今,“双抢”不见了。在农村实行“大包干”以后,大集体时期的“双抢”,就成了一段尘封的历史。
然而,当年“双抢”当中所体现的:
精耕细作、毫不懈怠的匠人精神,
团结一心、分工协作的团队精神,
吃苦耐劳、分秒必争的拼搏精神;
还有那,隐忍、坚毅,用挂着汗水的笑容,面对太阳升起的乐观向上的精神。
值得铭记。
【注】
① 耢,传统农作工具,又名“耱”或“盖”(桐城人读gāi或来源此音),用荆条或藤条编成的长方形农具,功用和耙差不多,耢身上压以一定重量,畜力或人力在前面拉,用来平整地面和掩土保墒,弄碎土块。
|
评分
-
查看全部评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