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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无法直面的人生:鲁迅传》(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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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5-7 13:40:5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无法直面的人生:鲁迅传》(三)


鲁迅又变成了“拼命三郎”。他奔走迎接绍兴的光复,还自己挂起指挥JJ,带领学生上街游行,维持秩序。做了山会初级师范学堂的校长之后,更是尽心尽力,从学生的睡眠一直管到他们的伙食。查夜,诊病,代教员批改作业,向王金发索讨经费:几乎到了事必躬亲的地步。他还支持几个学生办了一张《越铎日报》,替他们拟发刊词,辟杂文栏,换着笔名写短文,针砭绍兴的种种时弊,甚至抨击军政府。昔日在东京筹办《新生》、撰写政论的热情,再度焕发。

但是,就像中国的其他地方一样,绍兴是这样一个绍兴,不做根本的改变,只换几个当官的人,那就用不了多久,一切都会恢复原样。王金发很快就被原先的绅士们围住,得意扬扬地摆起都督的威风,连他手下的随员,穿布衣来绍兴的,不上十天,也纷纷换上了皮袍子:腐败的速度一点都不比旧官僚慢。P042

也就在这个时候,由于许寿裳的推荐,南京临时政府的教育部长蔡元培邀请鲁迅去当部员。这不啻是向他开启了一扇逃脱绍兴的门户,他当然要夺门而出。1 912 年 2月到南京;三个月后教育部北迁,他又被任命为北京政府教育部的佥事,兼社会司第一科科长,于是在5月底抵达北京,住进宣武门外的绍兴会馆。

从1912 年到1925 年,鲁迅在教育部做了十三年的佥事。他对工作相当负责。为筹办历史博物馆,他曾经捐出个人收藏的文物;有一次,办公室里堆着一批送往德国参加万国博览会的文物,他甚至通宵守卫,不眠至晓。那一套通行几十年的汉语注音字母(勺,夕、n、匸……),就是他和许寿裳等人在教育部的“读音统一会”上建议通过的。由于协助筹办一个展览会,他还获得教育部的一枚奖章。甚至到西安讲学,他也不忘记去看西安“易俗社”的秦腔演出,还捐款给这个剧社,因为它受过教育部的褒奖,正在他工作的范围之内。P043

当 然,在绍兴也罢,在北京也罢,使鲁迅的日子真正难挨的,都不只是政局的无望和官场的压迫。当他劳累了一天,在山会初级师范学堂的校长室里独坐抽烟的时候,当他在绍兴会馆的静夜中辗转难眠,静听窗外老槐树叶的簌簌声响的时候,他会不会后悔自己过去的天真呢?当初在日本,以为天地广大得很,也就不怎么在意与朱安的婚姻,甚至对人说,那是母亲娶媳妇。可他现在回来了,发现天地原来那样低窄,  自己也并无振翅高飞的能力,其实是只能在一块极小的地面上兜圈子,而在这个圈子里,正有朱安与他朝夕相对:到这时候,他才真正尝到那场婚姻的苦味,才明白过来,是自己娶了媳妇。倘说朱安是个包袱,它可并不是压在别人身上,而是压在他的身上。

他的天性毕竟温厚,一直勉强自己,对朱安以礼相待。有一次朱安娘家经济拮据,他还寄钱去资助。我甚至相信,他曾经做过努力,要和朱安建立某种情感的交流,她毕竟是他的妻子,越是在社会上遭遇种种的不如意,那种想在家庭中寻求安慰的冲动,也自然会越加强烈。我更相信,朱安一定也竭其所能,尽量来迎合鲁迅,她知道鲁迅不喜欢她,但她既然嫁到了周家,就甘愿一辈子陪伴他,能获得他的接纳,是她后半生最大的目的。可是,他们之间的智力和文化差距实在太大,鲁迅对她又没有感情,稍一接触,便会发现她的种种缺陷,那点原来就很微弱的交流的热情,很容易就消退下去。他对母亲抱怨说:“和她谈不来,……谈话没味道,有时还要自作聪明……有一次我告诉她,日本有一种东西很好吃,她说是的,她也吃过的。其实这种东西,不但绍兴没有,就是全中国也没有,她怎么能吃到?这样,话就谈不下去了。谈话不是对手,没趣味,不如不谈……”<1‘连话都不想谈,从鲁迅这一面说,已经是将朱安视同路人了,可是,他们又必须住在一起,你想想,从早到晚,都要和一个其实连话都不愿对她说的女人在一起,这种处境,真可以算是造物主施加给人类心灵的最难挨的苦刑了。

他当然要逃避,可是,倘不离婚,这逃避的余地也就很有限,唯一的办法,就是离家独住。所以鲁迅回国之后,先是住在杭州,后来回绍兴,也多半住在师范学堂的宿舍,很少回家过夜。他在托许寿裳给他介绍工作的信中,特别写上“虽远无害”,就正是出于这种离家避居的愿望。后来去南京,去北京,他都是独自一人,情愿忍受种种独居的劳苦,也不肯将朱安接来同住。在绍兴会馆的七年间,他都是一人独居,倘不是母亲几次来信,要他接她们去北京,他恐怕还会一直这样逃避下去吧。P045

当然,鲁迅在“五四”前后发表的最重要的文字,还是小说。从《狂人日记》到《白光》,他四年问一气写下了十多篇。他自己说,他写这些小说是意在“呐喊”“‘,你顺着这个角度去读,也确实能从中听到启蒙的呼叫。《狂人日记》是揭发中国历史的“吃人”的本质,《孔乙己》则是表现冷酷人世的另一种“吃人”的真实;《药》凸显了老百姓的深入骨髓的愚昧,《风波》则强调了中华民国的徒有其名的脆弱。《白光》描绘出旧式文人的无可挽回的悲剧,讽刺和控诉都远比《孔乙己》犀利;《阿Q 正传》对病态的国民灵魂的透彻的揭发,对辛亥革命前后中国社会情形的深刻的表现,更是汇聚成宏大雄壮的启蒙的呐喊,显示出“五四”那一代人对社会批判的最高水平。不用说,与《随感录》相比,这些小说更能够表现鲁迅的呐喊的激情。P058

鲁迅是以一种非常独特的方式,加入《新青年》同人那一代启蒙者的行列的,这独特并不在他的战斗热情比其他人高,也不在他的启蒙主张比其他人对,他的独特是在另一面,那就是对启蒙的信心,他其实比其他人小,对中国的前途,也看得比其他人糟。即便是发出最激烈的呐喊,他也清醒地估计到,这呐喊多半不会引来什么响应;就在最热烈地肯定将来的同时,他也克制不住地要怀疑,这世界上恐怕是只有黑暗和虚无,才能长久地存在。应该说,是命运造就了他的这种独特之处,而“五四”时期之后的历史更将证明,这也正是他的过人之处。P060

尽管戴着面具,呐喊得颇为吃力,鲁迅投身启蒙运动的自救目的,却很快就实现了。向《新青年》投稿不久,他就赢得了编辑部同人的尊敬,应邀参加每月一次的编辑委员会会议,和钱玄同一样,成为杂志的中坚人物。由于《狂人日记》等系列小说,尤其是《阿Q 正传》的陆续发表,他更引起北京、上海等地读者的广泛关注,《狂人日记》甚至被选进小学的国文课本。从1920 年开始,北京大学、北京高等师范学校等六七所学校相继聘他为讲师和教授,他对中国小说史的研究,在学术界颇受称赞。在文学界,他的影响就更大了,沈雁冰、郑振铎等人组织文学研究会,就尊他为重要的指导者;后来的“浅草社”“春光社”和“沉钟社”,更将他看成前辈和导师。他还与几位朋友创办《语丝》周刊,发起“未名社”和“莽原社”,以致被人视为文坛的一派的领袖。晚间,他的会客室里常有青年人围坐,热切地望着他,希望听到中肯的教诲。他不再是绍兴会馆里那个默默无闻的“待死”者了,他现在成了大学讲台上的名教授,读者仰慕的名作家。

他的自我感觉也变了。他从小就有一种不自觉的优越感,这既是来自出身的优越,也是来自智力的早熟。他到日本以后的血荐轩辕的激情,正有很大一部分是源于这种自视甚高的胸怀。你仔细看他返回中国之后的种种悲愤情绪,种种自居牺牲、甘愿“待死”的举动,都少有一般沮丧者的颓唐气息,倒是常常会显出激烈的意味,就更能够体会他骨子里的优越感,惟其有过那样崇高的自许,却偏偏到处碰壁,才会转而酿成激烈的自绝冲动。因此,一旦他能够引来青年人的瞩目,获得社会的承认,压在心灵深处的自尊情感就立刻会冒上心头。何况中国文人向来有重视功名的传统,鲁迅在南京求学时,曾模仿《离骚》的格式作过一首长诗,最后两句是:“他年芹茂而樨香兮,购异藉以相酬”“‘,就充分表现了这种功名心。我可以肯定,随着社会名誉的日渐增长,他的自信也一点点恢复,先前那些受人轻蔑、走投无路的记忆,应该一天比一天淡薄了。P062单是来自宫府的敌意,鲁迅大概还能够承受。北洋政府并没有真来搜捕他,他的避难生活也并不都是那样狼狈。从另一面讲,官府的压迫正表明了被压迫者的力量,倘若北洋政府真来搜捕他,只要不至于失命,鲁迅多半也能从中获得自傲的勇气吧。但是,他遇到的情形却复杂得多。就在他似乎是挫败了那批官僚学者的攻击的同时,这攻击却促成了他自己内心的两种阴郁心绪的大爆发。

其中一个,就是不得不做官的痛苦。他当初到教育部任职,本意只在逃离绍兴。中国文人向来有做官的传统,那又是共和政府的教育部,所以他并不觉得,以一个自由知识分子的身份去做官,有什么不合适。可到“五四”前后,情形就不同了。先是袁世凯称帝,再是曹锟贿选,在许多知识分子心目中,北洋政府早已经丧失了合法性;随着新文化运动的高涨,种种强调知识分子社会独立性的思想日益深人人心,一股鄙视官场的风气,逐渐蔓延开来。蔡元培在北京大学发起“进德会”,要求会员除不嫖、不赌、不娶妾之外,更要做到不做官吏,不当议员,可见这风气的流行程度。鲁迅身在官场,对其中的黑暗自然看得清楚,即便初到北京时,他曾想借这个位置为社会做点事,到 1920 年代初,他一定已经明白了,这做官是非常无聊的事,他根本不应该做官。

但是,为了负担家族的生活,他又不能扔掉这个饭碗。他每月的官俸是300 块大洋,虽说经常欠薪,只能发二三成,每月却也有近百元,不是个小数目。他也曾尽力教书,一度同时在几所学校兼课,每月的讲课费却只有十几元,太少了。从少年时代起,他就吃够了贫困的苦头,他很早就懂得了没有钱,什么事都干不成。在那篇《娜拉走后怎样》的演讲中,他那样强调“经济权”,就正是出于自己的痛苦经验。因此,尽管满心不愿意,他仍然继续坐在教育部的办公室里,除了张勋复辟时,曾辞过几天官,一直都没有离开。就是袁世凯准备登基,他也只象征性地辞去“教育部通俗教育研究会小说股主任”这个虚衔,并不真辞职。

这似乎是现代中国知识分子特有的一种尴尬。和传统文人不同,他们很早就知道应该到官场之外去建立自己的立足点,可是,他们置身的社会仍然是集权制度的一统天下,即便那些似乎是非官方的社会组织和空间,你仔细看进去,也都会发现,有许多或明或暗的官场的影子在其中晃动。因此,在大多数时候,大多数知识分子似乎是注定了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他们渴望洗干净自己,却总是发现爬不出污泥坑。P065

这就是陈西滢和章士钊们给予他的最大的伤害了,他们逼他看清了自己的这一面:当面对黑暗的时候,他其实并不能无所畏惧,单是为了生计,他就不得不勉强自己继续去做官;他也并没有多大的力量,用了那样的牺牲换来的,依然是一个无能为力。一个人有了这样的自我认识,那就无论从世俗成功中收获多少自信,都会被它抵消吧。

当然,鲁迅在1920 年代前半期遭受的最大的打击,还是来自他自己家庭的冲突,他对骨肉亲情的理想的破灭。人都是矛盾的,他当初那样厌恶绍兴旧家的生活,不惜孤身远行,可他毕竟是浙江人,在寒冷的北京孤孤单单生活那么久,又难免会觉出其他种种的难挨来。他已经年届四十,昔日那拓荒的生气日渐淡薄,一种对温暖的家庭生活的渴望,不知不觉就从他心底滋长起来。因此,他1919 年将全家接到北京,与先已到达的周作人夫妇一起,聚居于西直门内八道湾11号的时候,他对这种大家庭的生活,似乎又觉得可以接受了。P069

但是,连这最后的一根支柱。也很快折断了。1921 年,周建人全家迁居上海,/\道湾11号的后院顿时空寂了许多。1923 年 7月14日,鲁迅更和羽太信子发生一次严重的冲突,随之和周作人闹翻了。究竟为什么事和羽太信子发生冲突,到现在还是个谜。鲁迅在这一天的日记里,仅仅写了一句:“是夜始改在自室吃饭,  自具一肴,此可记也。”<真‘既要郑重地记下这件事,又不想把冲突的详情白纸黑字地写出来,他对待这次冲突的态度,耐人寻味。再看周作人,这一天的日记上千脆一字不提,却在冲突后的第五天,自己到前院给鲁迅送去一封绝交信:“鲁迅先生:我昨日才知道,一但过去的事不必再说了。我不是基督徒,却幸而尚能担受得起,也不想责难,——大家都是可怜的人间。我以前的蔷薇的梦原来都是虚幻,现在所见的或者才是真的人生。我想订正我的思想,重新人新的生活。以后请不要再到后边院子里来,没有别的话。愿你安心,自重。七月十八日,作人。”“’从头到尾是一种看清真相、大梦初醒的口气,还隐约夹着一丝谅解鲁迅的意思位‘,但对那场具体的冲突,仍然不置一词。

当事人尚且如此,其他人更不会明白,鲁迅的母亲就曾对一位当时也借住在11号前院的熟人说:“大先生和二先生忽然闹起来了,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头天还好好的,弟兄两人把书抱进抱出地商量写文章……”<3‘到目前为止,有关这场冲突的文字材料都清楚地显示,所有当事人和知情者都回避谈论这场冲突,这本身便暗示了理解这冲突的大致的方向,它显然极大地伤害了周作人的感情,使他觉得无法再像以前那样与鲁迅相处。就从那一天起,他和鲁迅彻底绝交了。P071

他的身体渐渐坏了。肺病的征兆开始出现,经常发烧。脸色也不好,发青,才四十几岁的人,已经显出了老态。也许是为了减少失眠,他常常故意少睡觉,甚至通宵伏案,第二天上午却继续去办公。酒也越喝越多,有时候简直是放纵自己酗酒,以致他的学生见了,以为他存心要损害自己的健康。P074

我理解他的口气为什么这样激烈。他的童年生活毕竟造就了他一份善良的心地,尽管他聪明,敏感,当与人交往,尤其是与比他年轻的人交往时,他还是会丧失警惕,一次一次地上当。还在绍兴教书时,就有学生借谈学业到他房中骗烟抽,还回宿舍传授经验,以致一些学生群起效尤,而他终不觉察。到北京以后,这样的事情就更多,性质也每每更恶劣。我还相信,至少在潜意识里,他是把周作人尤其是羽太信子与他的翻脸,也归入这一类的。因此,他一旦从绥惠略夫式的思路来理解这些事,先前有多少善意,现在就会反过来激出多少愤恨。正因为先前是宽厚而上当,现在就格外要用苛薄来自保,一旦好人发现自己是“好”错了,他就可能变成比谁都“坏”的人。鲁迅正处在这样的转变当中,他的口气怎么会不激烈呢?他那“渐渐倾向个人主义”的自白,无异于一声悲愤的宣言:我将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摩中国人!P078

其实,早在日本期间,他就已经尝到了这种虚无感。他那样兴致勃勃地筹办《新生》,可外界的阻碍和压迫还没有降临,他们自己便莫名其妙地溃散了:在这时候,他会不会感到某种无以名状的沮丧?虚无感既是对人生意义的否定,它就不是理智所能包容的东西,在许多时候,它仅仅是一种情绪,一种直觉,一种感悟,越是理智无力分析的事情,越是莫名其妙的挫折,就越容易引发它。鲁迅的悟性本来就高,脑子里又存着那样丰富的阴郁记忆,一旦找不到明确的对象来为《新生》的流产承担责任,用他的话说,他当时是“不知其所以然”u‘,他就几乎必然会产生一种深广的幻灭情绪。我在前面说过,他有一种根深蒂固的怀疑本能,它就像一柄双刃剑,固然能帮助他压制 阴郁情绪,也很容易引他人虚无的心境。几乎每次他对自己的奋斗目标发生怀疑,这怀疑的范围都会迅速地扩大。《新生》流产时是这样,辛亥革命以后是这样,在北京抄碑时也是这样,他后来就明确说过,他那时是感到了“未尝经验的无聊”垣,。虚无感已经在他心底隐伏了那么久,一旦现在破土而出,它会怎样牢牢地攫住他,也就可想而知了。

一个被虚无感缠住的人,势必会走上随随便便、玩世不恭的道路,他可能放浪形骸,也可能随遇而安,不管取哪一种方式,他关心的都不再是社会,而是自己。鲁迅似乎也是这样。1926 年夏天,有人向他谈及他对青年人的“指导”,他回信说:“这些哲学式的事情,我现在不很想它了,近来想做的事情,非常之小,仍然是发点议论,印点关于文学的书。”先前的悲观有许多就是因为太关心社会和他人,现在转向个人,感觉就大不一样,所以他紧接着又说:“我近来的思想,倒比先前乐观些,并不怎样颓唐。”“‘五个月后,他又对许广平说:“你大概早知道我有两种矛盾思想,一是要给社会上做点事,一是要自己玩玩。所以议论即如此灰色。”但’当编定了《坟》,撰写后记的时候,他更坦率承认,自己的思想,“何尝不中些庄周韩非的毒,时而很随便,时而很峻急”(3‘。P084于是,在1920 年代中期,鲁迅明确提出了一个“中间物”的概念。他感慨中国的改革还将继续很多代,说:“这样的数目,从个体看来,仿佛是可怕的,但……在民族的历史上,这不过是一个极短时期。”<2>一年以后,他又用哲学式的语言归纳道:“一切事物,在转变中,是总有多少中间物的。动植之间,无脊椎和脊椎动物之问,都有中间物;或者简直可以说,在进化的链子上,一切都是中间物。”他更由此引出关键性的推论:“当开手改革文章的时候,有几个不三不四的作者,是当然的,只能这样,也需要这样。”<3’P091

到了1920 年代中期,他的心理天平还愈益向后者倾斜。他翻译厨川白村的《苦闷的象征》,热烈赞同这本书的基本思想:“生命力受了压抑而生的苦闷懊恼乃是文艺的根柢。”<3‘他又用格言的句式,简洁地写道:“创作是有社会性的。但有时只要有一个人看便满足:好友,爱人。”“’ 1927 年春天,他更断言:“没有思索和悲哀的地方,就不会有文学。”<5‘语气是如此肯定,这时候,他和早先那个启蒙主义的创作动机,实际已经分手了。P097

当然,在和“鬼气”的对抗中,鲁迅并非处处失败。自从回国以后,他就不再是一个天真的乐观主义者,他赖以对抗“鬼气”的主要力量,也早已不是那种明确的理想主义信念,而是他的生命的渴望发展的本能。不甘心“待死”也罢,想告别魏连殳也罢,都主要是这本能勃发的结果。因此,即便在思想上挣不脱“鬼气”的包围,他也会在其他方面继续挣扎。到 1925 年,他终于在一个方向上打开了缺口,那就是对女人的爱情。P113



吴砺

202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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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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