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牛,我们一道去桐乡闯闯,那边我有活”,那年我24岁,春节刚过,远房舅舅过来邀请,乘桐城到苏州大客,在苏州火车广场翻开行李被子休息了一晚,第二天转车到了桐乡,“实在不好意思,那个活现在别人承包了”舅舅满脸歉意,“不要紧,我自己去找活吧” 那个时候的桐乡,就5m宽一条梧桐街,三三两两的人来来往往,懒散又有点生气,最高也就三、四层楼,星星点点的开发了,口袋里还剩下15元,凑合着吃了午饭。 “您这里哪个是老板啊,还需要瓦工吗?可以免费试做三天。”跑遍了桐乡大街小巷工地,拖着疲惫的脚步,终于找到了每天11元瓦工活,仓促的学了三个月的瓦工,终于派上了用场。 日子不紧不慢的流逝,总觉得自己不能这样碌碌无为,终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思来想去,做生意没有资本,唯一的就是家乡人力资源丰富。 “您这里还有石方工程需要承包吗?价钱好说”“小鬼,你姓什么啊?”石门镇的乡镇企业严主任,高大的身材,一副如来佛的脸,看着我微笑,“您叫我小方,您老放心,这个石方我会做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免费在您这里砌一天挡土墙”“好,你明天过来干一天,要是可以的话,桐乡市里有点工程让你带人去做。”在落雨的日子里,买了套新的衣服,几乎走遍了桐乡大大小小的工程企业,终于看到了希望。 临时抱佛脚,在桐乡市熟人中东拼西凑了几个人,大家一起承包,收10点管理费。人生就在无意中起步。 “严老板,您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我赶紧拿了二包利群塞给了严老板“还不错,就是进度慢了点,”“我带你去屠甸镇看看,那边有一条小路和挡土墙谈的差不多了”“好,好,我换套衣服就和您一道,您放心,人员家乡有的是”从此后很多时间跟在严老板后面,上楼的时候帮他拎拎包,他和领导聊天时候,帮忙倒倒茶水。 “小方,严主任介绍的,崇福新建水泥厂,有几千方石方,你有人吗?”吴老板找到我的时候,天色已经黄昏,还在工地上施工测量,“人员多的很,只要价钱合适” “您看看这个工程已经完工了,工人工资也不高,起早贪黑一天10多个小时,才13元一个工,都是工人的工资,我就拿10个点,您能不能现在把工人工资结了”“甲方暂时还没有付钱,你放心春节前一定给你,我拿点钱,你让工人先回去”吴老板满脸微笑“小牛,最好让吴老板把工资全部付清,现在人多,有的是办法,不然剩下你一个在这里,风险太大”道法叔叔不放心我一个人,劝说了多次。“吴老板说了多少好话,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小方,不好意思,只能等等,下个星期六估计钱到了,”“小方,只能等等,你下个星期天过来看看吧”桐乡到崇福,踩个自行车,来来回回就是一天,也不知道是多少下个星期天了。 那年我26岁,桐乡在梧桐街附近新建了菜市场,桐街街上茶馆增加了不少,早上喝杯早茶是浙江桐乡最大的风俗,路边上摆几十斤小菜、有的放几只羔羊,坐在茶馆泡杯红茶,悠闲几个人闲聊着,热情热烈,渐渐梧桐街周围热闹了起来,闲着无事,去录像厅看看录像是唯一的奢侈了,春节近了,一时后悔要命,没有听叔叔的话,一个人回去怎么面对几十个父老乡亲,上万的工资,他们还在家乡等着我带工资回去,日夜失眠,人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吴老板,该说的我都说了,您今天要是不给钱,我活不了,你一家人也活不了”我冲进厨房,拿出了他家的菜刀,堵住他的家人。“小方,不要这样,不少你的钱,你稍等一会,我去银行取钱” 岁月流逝很久了,还清楚记得当时拼命的心情,其实那个时候自己孩子还小,生活刚好转,只是当时从没有想这些,觉得回家无法面对叔伯乡亲。 “小方,桐乡市政有个河道需要做箱涵,你带人去做吧”春节刚过,天气有些寒冷,骑个自行车,从桐乡赶到了石门,去找了严老板想承包点活。 又一次东拼西凑了十几个人,那年我27岁,新的一年,新的开始,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开工了,都是家乡的乡亲。 那天天气晴朗,喜鹊在树头叽叽喳喳,安全需要盯着,又无处可去,我一直守在工地上,嘻嘻哈哈、东南西北和边干活的乡亲瞎聊着。 过来了一辆轿车,一辆带拖斗的皮卡(后来知道那是进口的皮卡),下来了七、八个人,站在那里一排就是一道霸气的风景。 “怎么一个施工人员没有?谁是这里的负责人?”虽然当时也做了不少清包工程,接待了不少领导,这么大阵势还是第一次见到,“我是,我是”赶紧屁颠屁颠的跑过来,“你这个工程质量怎么样啊?”“好,非常好,您看看这砂浆多密实,,,,” 蹩脚的桐乡话和桐城话的混合语,也不知道领导能不能听懂,平时想不出的专业术语都在脑海里蹦出来,一句接一句,一个地地道道的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质量和进度,所有的领导一起点头笑笑。“小鬼,有空时候到桐乡市政公司来一次,”“您贵姓?”“你到了,说找谢大夫就行”“哦、哦,好”只能一个劲的点头回应着,心里深深的喘口气,算是应付过去,一时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那个时候,桐乡市政成立不久,刚搬到新的办公大楼,问了好多人的人,谢大夫的名字在那个时候的桐乡,是闻名老小孩童,黑白通吃,(2020年中交一航工程在南浔,回去看了一下,目前还在,就是显得没落了)站在桐乡市政谢大夫办公桌前,平时和严老板在一起时候滔滔不绝的高帽丢了,原来想好一堆话,一时督促口里就剩下“您找我啥事啊?”“没有事情,你以后跟着我干行吗?” “好,好,““等把现在的箱涵竣工了,还有有一条河道需要搞,你带人去搞,我带你去看看”打开轿车的门,笨拙、好奇又激动。 “小方,振兴路那边施工,小队里有几个人捣蛋,阻止施工,你带人去给我摆平,不行就动手”“小方,路边的电信井,有个老太婆躺在哪里不给施工,你去想办法”也不知道多少次谢总下达了这样的指示,一次次绞尽脑汁,带着乡亲拼死拼活的动手。 记得是个星期天的早晨8点,我像往常一样,来到了朱总(副总,高级工程师兼职预算)的办公室,“小方,昨天晚上我们去了一百多人打架,你的人不在,谢总给村里人,打了一耳光。”办公室里叽叽喳喳的,谢总也走进了进来,狠狠地锤了一下办公桌,满脸怒气“小方,帮我去把那个人宰了,我给你200万”“老板,这个我是真的做不了,不是钱的问题”办公室几个领导也赶紧帮忙劝说和解算了。 朱总高大魁梧身材,时常一脸微笑,几十年从未见过他发火骂人,也是桐乡市政公司年纪最大的老一辈,早上总是第一个来到办公室,工程技术总负责及预算,也是我预算启蒙的导师和前辈,他教了我虽然不多,确是最基本和最需要的计算过程,以致在后来人生道路上,影响很大。“小方,今天过来有啥事?”朱总画着钢筋大样图,抬起头微笑问了我一下,“您在干嘛?”“这几天不去工地,在公司搞预算”,“可以教教我吗?”“这个不容易,我是高级工程师,当年参与定额的编制制定”“工程的有没有利润,就是靠点点滴滴的算出来的”朱总说起预算,滔滔不绝,那道理是一条条,来去清楚,简单明白,自此后,在他搞预算的日子里,我上班的时候,就卖几个高帽,初步学习预算的原理,后来我介入这一行时候,把造价师课程系统的学习了一遍的时候,原来朱总说都是书本里知识。 “公司改制了,谢总贷款600万买了”“就这点钱?一个市政牌子也值600万”小声问了身边的施工人员”你不知道,公司年年亏本,去年和前年亏本都是几十万,”“怎么可能亏本?”我惊讶不已,那个时候不要投标,工程是和现在的EPC形式差不多,手算的造价。利润很高的,”“听说是公司开发房地产搞亏本的,””三块地皮不是刚开发,房子还在施工,怎么亏本?“施工人员笑笑,“对于我们没有影响,干活拿工资而已,说政府提倡改制的,你管那么多干嘛?”“600包含哪些啊?”“600万含了三块在开发的地皮,几十亩公司职工宿舍及材料场地,一栋办公楼” 从此后,我的工作及利润在艰难岁月里,一日不如一日。(后来公司买了房地产公司牌子,改为大富房产,自己把市中心的几块地皮及职工宿舍地皮,搞房地产开发了) 那天,外面小雨下个不停,寒冷的季节风吹得人,哆哆嗦嗦,乡亲们为了生计,都希望天天有活干,只能又一次来找谢总,有时候一等就是几天,谢总的办公室人来人往,一直很忙,只有在星期天下午二点以后,“小方你过来了?现在没有什么活,等活多了再给点给你”“现在老乡没有事情做,天天找我,您看看跟了您这么多年,家乡县级市的一套房子还是在其他公司项目上赚的”站在那里小心翼翼,苦笑着说,“小方,谢总相信你,不然你这样的人多的是”会计在边上拍了个马屁。记得已经20多年前了。 再次去找谢总的时候,“你这几天还来找谢总,最好过一段时间吧,谢总已经胶头烂额”“你不知道吗,桐乡市大人物被抓了,可能牵涉我们公司”“谢总现在在搞关系,自己都不敢露面,取钱都在小银行里。”一个月后,“已经没有关系了,花费了不少钱,总算没有事情了”记忆中总是那些不好的片段。 就这样公司的资产自我离开时,达到几个亿以上。到38岁,大好的青春年华都留在了桐乡市政,失去利用价值的时候,当年黑白通吃谢大夫桐乡市政老总,依然一脚踢开了我。后来想想,假如要是留在无锡,是不是更好一些,可惜世间没有假如。 多年后的一个上午,天气格外清凉,由于需要挂证,重新回了次桐乡市政,“小方,听说你过来了,我从乌镇赶回来了,坐坐,那里混啊?”笑容中已经满脸沧桑,人终究走不过岁月,头上应该是手术留下了一道显眼伤疤,我腼腆的笑笑,自从我卖掉桐乡所有的工具和家具那一刻起,桐乡市政已经属于我遥远的从前和过往,当我拿起远离近20年的书本的时候,还是走出了一条自己的道路,回想自己坐在考场的时候,非常感谢监考那个陌生的老师好细心,轻轻的走到我身边,指导了我怎样填写答题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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