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光一般的低语:大提琴、微笑,与海顿的心灵
——观 Steven Isserlis 演奏《海顿 D大调第二大提琴协奏曲》有感
一
我只是看了个开头—— 就被吸引住了。 我并不常听海顿, 但不知为何, 脑中竟冒出了“海顿老爹”这个称呼, 仿佛那种对他的亲切 穿越了两个世纪仍能抵达我。
是的,这音乐里 有一种父亲般的温暖和乐观—— 可这位大提琴家, Steven Isserlis, 他却是另一回事。
你不会想到, 一个脸上浮现这种表情的人, 竟会出现在舞台上。 蓬乱的白发, 如同卡通里的科学怪人, 又像是孩子的涂鸦。
这种面孔, 只在那些 政治小丑身上见过—— 但他却能赢得所有人的好感, 我们知道, 他不是那种人。 他是另一种人类。
当我听着音乐, 心中却生出一个更深的疑问—— 海顿在创作这部作品时, 脑海中究竟是怎样的景象? 那一把把乐器的声音, 是如何在他体内苏醒、浮现? 是如何交织成一体, 像梦一样合拍?
这让我想起小说家。 他们是怎么 让那么多人物活在脑中? 让他们说话、悲伤、行动? 我无法想象—— 我没有那样的能力。 有些房间, 从未向我敞开。
但在发明和设计上—— 我却认识这种感觉: 灵感像电光划过, 结构自动排列, 每一块拼图落入其位, 目标自然浮现, 如导弹锁定目标。 毫不犹豫。
也许, 音乐家听到音符的方式, 和我看见齿轮转动的方式, 其实是一样的。 不同的本能, 同样的神秘。
而那位大提琴家—— 我总觉得他面孔熟悉。 终于想起: 他像那张吐舌头的爱因斯坦, 或者, 像电影里幽默版本的科学怪人。
可他的琴声—— 却是如此优雅, 如此平静, 像是从另一个 没有纷争的世界而来。
是的, 每位作曲家都有独一无二的语言, 巴赫是天上的秩序, 莫扎特是闪光的灵巧, 贝多芬是火山的咆哮—— 而海顿, 是田野的风, 是阳光中不争的微笑。
我们人类真奇怪, 硬是从单调的自然声音里 编织出这么多花样—— 悲伤、快乐、荣耀与私语。
而天才, 往往得像孩子那样—— 渴望掌声, 渴望爱, 渴望有人 看见他们在做的事。
所以—— 我们该倾听, 该鼓掌, 该为艺术浇水, 让它在相信的手中 继续生长。
二
他不是在演奏—— 他在说话, 弓就像一支喷泉笔, 在寂静之上书写, 用的是——喜悦的语言。
这不是雷鸣, 不是贝多芬的风暴, 也不是巴赫的算术。 这是一种声音中的微笑, 光的温柔劝说。
Steven Isserlis, 那头如科学家梦游般的头发, 一张写满顽皮的脸, 他靠近海顿—— 不是为了“诠释”, 而是为了交谈。
每一个音符, 都是一个手势, 一个点头,一次眨眼, 一个被释放的奇迹, 然后又悄悄折叠回 乐谱的秘密花园。
一个人如何想象出 如此完美的平衡? 海顿是如何听见 那么多的声音, 又如何让它们 化为笑意?
乐团在他周围呼吸, 从不高声, 只在背后, 像在大提琴的微风中 轻颤的叶片。
那些华彩段落不是宣言—— 而是低声的思绪, 说给一个老朋友听。
Isserlis 的演奏 不是为了炫目, 而是为了分享, 为了提醒我们: 美, 依然可以是简单的。
天才, 有时会带着孩子的神情, 他需要掌声, 不是出于骄傲—— 而是想知道, 这世界还在聆听。
那就聆听吧。 那就相信吧。 因为在这音乐中, 无人在呼喊, 却一切 都被听见。
附:
吴砺 2025.7.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