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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路回响，未曾发生的音乐 ——一首丝绸之路的挽歌
一
他们说： 这些乐器—— 塔尔琴、塞塔尔琴、都塔尔、 弹拨尔、里巴卜、桑图尔琴、 卡曼恰琴、竖琴、乌德琴、 边鼓、手鼓…… 每一件， 都是波斯夜晚中闪耀的遗珍， 曾沿着丝绸之路东行， 载着丝绸与梦， 由商旅之手 传入中国大地的心脏。
然而—— 为何我在故乡的音乐里， 听不见一丝波斯的回音？
我试着更仔细地听， 也更认真地看。
在中国， 那些乐器 变小了。 变简了。 变得粗朴，变得乡野， 像是精致的倒影， 被岁月与土壤磨平了光泽。
我们的旋律—— 贴近尘土， 诞生于节庆之间， 醉倒于农民的欢笑中。
而波斯的音乐—— 像宫廷的低语， 学者的长叹， 每一个乐句 都像经卷上的诗句， 被悉心打磨。
也许—— 是帝国的科举考试 让我们的文士 变成了沉默的抄书人。 他们放下了乐器， 拿起了毛笔， 忘了弓弦。
于是音乐 落入农夫之手， 街头艺人之手， 婚丧之礼的歌者之手。
我们没有教堂， 没有资助， 没有一双双代代相承的手 护送音乐走过百年。
而在西方， 他们有大教堂与唱诗班， 作曲家得王公贵族之养。 我们的歌 则赤足而行， 在尘土中追逐着鼓点。
我并不哀伤—— 只是好奇： 如果我们的笔墨与琴弦 能握得久一点， 我们的音乐会不会不同？ 如果儒家的讲堂中， 也回响着乌德琴、 里巴卜、 塔尔琴的声音……
如今， 在这段德黑兰的影像里， 空气中弥漫着记忆的香气， 而我坐在这里， 介于失落与敬畏之间。
二
他们曾带来那些乐器—— 塔尔琴、塞塔尔琴、都塔尔， 桑图尔，像天空被轻轻敲响， 里巴卜，带着黄昏的嗓音， 乌德琴，像诗人弯曲的一声叹息。
它们随着丝绸、 香料与诗句而来， 琴弦上， 还留着波斯夜色的余香。
然而—— 在那片沙漠以东的某处， 音乐消失了。 不是形状， 不是名称， 而是精神， 是灵魂。
在中国， 那些同样的骨架， 变小了，弯了， 被简化，被驯化， 学会了在 婚礼、 葬礼、 除夕的鞭炮声中奏响。
却不再为 沉默、 渴望， 或灵魂的建筑而生。
波斯记得。 它的音乐依然 是调式的宫殿， 思想的花园， 是酒、 是祈祷， 是诗的伴侣。
它的主人们 至今仍与 国王与神秘主义者对话。
在西方， 大教堂为音乐插上了翅膀。 音符被写下， 被吟唱，被争辩， 修士们在和声中入梦。 巴赫诞生于 一个以“旋律”命名上帝的世界。
而在中国—— 我们考上了功名， 我们背诵， 我们讲道。 我们称沉默为“德行”， 称声音为“放纵”。 我们研墨写字， 却忘了调弦理音。
古琴还在， 却只成了象征—— 不是歌。
宫廷丢失了它的音乐， 村庄保住了节奏。 一个死了， 一个赤足而行。
没有教堂， 没有学院， 没有时间， 没有师承， 去让声音 慢慢地生长、开花。
如今， 德黑兰的一段视频， 在福州的屏幕上响起， 我感到—— 那些未曾发生的音乐， 在隐隐作痛。
不是怀旧， 不是钦佩， 而是一种 未曾踏上的路， 未被写下的旋律， 一种 太久被误作“智慧”的沉默。
但—— 丝绸之路从未结束， 它只是换了模样。 从驼队到光缆， 从谱纸到屏幕。
听—— 你或许还能听见 历史所遗忘的回声。 你也许还能开始 那个 被搁置的未竟之梦。
附：
吴砺
2025.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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