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教:<<桐城古今>>舒芜的序文

海天游侠

 

大概1989年前后,有关方面出了本<<桐城古今>>.那时还在高中,依稀记得里面有篇舒芜的序文,当时还

看不大懂,现在回想起来,感觉写得好象还蛮有趣味.如有哪位大虾能把该文贴出来,在下万分感谢~!

海天游侠

多谢清芬阁~!

玉壶春

我在哪看过舒芜写的‘说梦录’是红学专家著作。好。很好。

清芬阁

山杏儿定是忙了，我贴上来吧。

“同坐席”与“各有道”

 

舒芜

 

　  桐城县文联编了一本《桐城古今》，来信要我写序。稿子没有寄来，只寄来了一份“内容介绍”和一份“编目”。这样，序是写不出的了，只好说几句闲话。

　  从“编目”来看，大部分是写桐城历史人物，从明末的左光斗、方以智、钱澄之，到现代的朱光潜、方东美、严凤英，看题目可知都是遗闻轶事，不是正式的传记。这也很好，写得好未尝不可以成为桐城一地的现代《世说新语》。只有极少几题我可以大致推想其内容，大多数都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是总的态度是记录清言佳话，拣好的说，这是看得出的。这当然也不错，历史人物多矣。言行清浊，变化繁矣。闲来谈谈，偏重清言佳话，有时也是自然之势。可是，我却忽发奇想：如果所谈到的这些历史人物都有在天(或地下)之灵，现在被我们请到一起来了，会发生一些什么事件呢？

　　例如，关于桐城派代表人物方苞、姚鼐等人的篇目很不少。这当然是题中应有之义。另外，我特别注意到有《一代狂士陈澹然》一题。我知道，陈澹然，字剑潭，是我祖父的朋

友。桐城先辈多恂恂儒雅，他却以狂放奇纵著称。我自幼便听说过有这么一个老前辈，可是他好像晚年一直住在外面，没有回桐城，所以我一直没有见过他。这更剌激了我的好奇心，留心他的事，可惜—直没有得到什么材料。1985年，才从《江海学刊》第8期所载章土钊的《论近代诗家绝句》中，看到《陈剑潭》一首，诗后有汪辟疆注，里面有很重要的材料。.汪辟疆说，他在清宣统初年，曾在北京屡次见到陈澹然。陈澹然常常大骂桐城派，有一次告戒汪辟疆道：“桐城文，寡妇之文也。寡妇目不敢邪视，耳不敢乱听，规行矩步，动辄恐人议其后。君等少年，宜从《左》、《策》讨消息，千万勿再走此路也。”我曾引过这个材料，证明桐城派之遭非议，并不始于“文学革命”。反对桐城派者并非都有政治社会文艺方面的进步思想，尤其不能说是外地人嫉妒桐城的大名，而桐城人自己给取的“寡妇之文”这个名字，比起后来“桐城谬种”之称，也不见得更客气。我不知道《一代狂士陈澹然》这篇里谈了什么，有没有这则材料所说到的事，我只是想：《桐城古今》现在把方苞、姚鼐、陈澹然请到一起来了，他们若是有灵，陈澹然大概更要大骂“寡妇之文”了吧，方、姚二公听了也不会没有反应吧。那可就热闹了。

　  又如，书中谈到张英、张廷玉父子的有好几篇，这是过去桐城人所艳称的“老宰相、小宰相”，当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但是，我想起了易宗夔《新世说·贤媛》里记下的一件事，也许这里没有谈到吧。《新世说》里说：张砚斋相国(即张廷玉)七十岁告老还乡，“体至强健”，已经有了几十个姨太太，没个能满足他的，害得他心情很不好。一天清明扫墓，偶然看到他家佃户的女儿冯三儿，才十四五岁，“折花嬉戏，秀色可餐”。第二天便把她弄回家当了小姨太太，改“三儿”为珊儿”，每天不放过她。《新世说》里说得很文雅：“侍起居

独谨”。)张廷玉八十岁去世，几十个姨太太之中只有冯珊儿服毒自杀了。《新世说》完全用赞美的口气，写张廷玉做这件事是行所当然，似乎还很风雅，冯珊儿则被列入“殉主”的“贤媛”之类。我们今天来看，一个“折花嬉戏”的十四五岁的姑娘，被强迫去陪一个七十岁的“强健”老头，那是什么滋味，姑且不说，就说她在先前几十个姨太太眼中，会遭到多大的嫉恨，老头子一死，明明没有她的活路，只好一死了之，其中原委也可以推出了。《桐城古今》里既有张廷玉，又有严凤英，我对着这个目录，忽然战栗起来，不由得不想，如果张廷玉遇到的，是十四五岁时的罗家岭的严凤英一一该说严鸿六，又会发生什么事呢？我还想到方苞的妇女观，他曾作咏昭君的诗，骂昭君生来就不是贞洁之性，若不是远远嫁掉，留在汉宫，安知不成为祸家亡国的“女戎”，又想到姚鼐到人家赴宴，不肯动筷子，因为筷子上刻有《红楼梦》人物，他嫌不正经。方、姚二公如果知道被请来与严凤英同座，又会是怎样的态度呢？

　  我不是不赞成把张廷玉与严凤英、方苞、姚鼐与陈澹然列在一起，我只是希望让后代人明白，如果他们在天(或地下)之灵真遇到一起，会发生什么样的矛盾、争吵、冲突乃至更可

怕更不堪的事情，不要以为你好，他好，她好，他们都好，大家和和气气地列坐在上面，受我们的香花供奉。

　　我们曾经把古人一律配入“儒法斗争”或别的什么斗争，非保即革，非反即正，非红脸即白脸。近年来我们破除了那些模式，比较能够平情酌理地尚论古人，可是逐渐又有模糊和淡化历史矛盾的趋势。例如鲁迅一生有许多论敌，其中颇有一些，当时鲁迅并未把他看作革命的敌人，只觉得他的某事某言有现实的危害性，便给以尖锐的批评；有些人当时是站在革命的对立面，后来的立场却有了变化，鲁迅也并没有给他们预断终身。解放以来，是我们简单化地把鲁迅所批评的人全部看作铁板一块的万劫不复的反动派，至“文革”而登峰造极，鲁迅对这一切毫无责任。“文革”以后回过味来，原来并没有那么多的反动派，可是又不反省自己，却怪鲁迅当时不该那么尖锐地批评了某某等人，于是反其道而大唱赞歌，画出一幅当年的群仙大会图，似乎只有鲁迅一个人在一旁向风车挑战。在这样的趋势面前，倒应该认真倾听沈从文的小说《边城》里巫师唱的迎神歌，中有云：“洪秀全，李鸿章，你们在生是霸王；杀人放火尽节全忠各有道，今来坐席又何妨；”不妨请洪秀全、李鸿章同来坐席，但是先说清楚两位“各有道”，一位是杀人放火而一位是尽节全忠，毫不含糊。巫师这种态度是我们应该学习的，虽然他的忠奸顺逆的标准我们不能赞同。

　　闲话越说越远，同《桐城古今》几乎巳经没有什么关系，顶多只是说希望注意这个问题。如果《桐城古今》本巳注意及此，那么就算表示我的赞成，或者可以起到再强调一下的作用。

 

1988年5月29日于碧空楼

 

清芬阁

这篇序言也不错，一并贴上来。

桐城文物志序

　　　　　　　　　　　　　　舒芜

 

　　《桐城文物志》编成付印，要我写一篇序。我没有看到这部书稿，只看到它的目录，不知道编得如何，只能从目录上略窥其轮廓，觉得它会是一部有意义的书，印出来之后我会很感兴趣地来读的。

　　我对于故乡桐城的事，所知甚少。小时候在家乡，从《桐城耆旧传》略知桐城人物，从《桐旧集》略知桐城人的诗，从《龙眠杂忆》略知桐城的民风土俗，这些都不曾仔细的研读，更没有一一考较这些前人往事有什么遗存文物可以在今天供人实地瞻仰把玩。现在从书本的目录上我才惊异地发现，原来桐城文物还有这么多，其中只有极少数部分我本来知道，而绝大部分是我一向不知道的。例如方法是《桐城耆旧传序》里首先数得的人物，说他当明初燕王夺位之时，以遐方小臣，不肯署表，自沉江流，开明代桐城崇尚节义之风，这个人物给我印象很深，我一向以为那么远的时代，大约不会有什么遗迹，不料本书的目录里赫然有“方法墓”一条在焉。又如左光斗、戴名世、方东树、戴钧衡等人，时代较近，我虽然也想过他们会有墓留存，却一向不知道究竟在什么地方，本书目录中既然都有，书中一定有详细记载了。如果我小时候就有这一部书在手，虽然未必一定当时便按迹寻踪，一一亲历亲见，但身在家乡，印象总深切得多。所以我觉得此书的出版，在有关桐城文化的学术研究上固当有其贡献，而尤当得益者，应是现在还在家乡的青年，对于他们可以成为一份很好的乡土教材。桐城是历史文化名城，我们小时候在家乡尚可以实地感到那种文化气氛。解放以来怎么变化的具体历程我不大清楚，反正前几年我回乡小住，直觉地感到当年那种文化气氛已经所余无几了。生活在家乡的青年，现在如能从本书中重新领略桐城作为历史文化名城的那种气氛，哪怕只是百分之一二，对他们的成长是有益的，我希望本书首先能起这方面的作用。

　　从我看来，书中也还有些缺漏。例如《名人遗存》一节中，有我们家的“九间楼”，却没有“凌寒亭”，凌寒亭其实还完好存在着，有“马其昶墓”，却没有“马其昶旧居”，马其昶旧居其实也还大致完好地存在着；还有已故的现代名人如朱光潜、方东美、叶丁易、章伯钧等人的旧居，似乎也都该补上去。又如《古建筑》一节中，列有“凤义兴商号旧址”，却没有当年与凤义兴齐名的叶永昌商号，不知后者的遗址是否不存在了。凡此之类，现在当

然来不及了，我希望此书有再版三版的机会，可以不断地增订。

 

一九八九年四月十八于北京碧空楼

 

 

海天游侠

谢谢各位~

有劳山杏儿继续,辛苦了!

清芬阁

叫《同座席与各有道》。本来想发上来，既然有山杏儿做这项工作。俺就偷懒了。

《桐城古今》是八十年代出的，现在很少了。收了俺一篇文章才给了一本样书，且无稿酬。惨兮兮的。不过做故乡文化宣传工作的，大都是这个果子。

老先生的文章是秉承他一贯的“左联”作风。其中“同座席与各有道”的观点无可厚非，但说到张廷玉娶小妾与史实大大不符。本人原也道听途说这些事，对张家宰相无有正确认识。后来因写《父子宰相》，认真而完整地接触了他们的史料，才知民间许多传闻太过荒谬。大约是因为他们是给“外族”做臣子的，后来的辛亥革命包括再后来的反封建革命，都对他们这种人不利，所以文人们攻击他们也是有着政治原因的。

比如舒文中说张廷玉有几十个妻妾就与事实不符。张廷玉妻子早逝，后来陆续娶过五六个小妾，但都是因为他的“命硬”，老是把小妾给“克死”了。所以娶了几房，但同时在他左右的也只一妻（续妻）二妾而已。而且原因也是他“举子晚”。他的儿子也和妻妾一样难以存活，到了40多岁才有了张若霭，谁知成年后还是英年早逝。

舒文说他最后娶的小妾为他殉情，是因为一个大家族里，几十个姨太太是不容一个出身小丫头的女孩子活的。这也是很想当然的。张廷玉死时，身边只剩下一个妾李氏了。而且这李氏是顺天人，跟着张廷玉晚年回到桐城老家，若真有什么本地小丫头爬到妾的位置上，不欺负她这个外来者就不错了。何来小丫头被逼自尽一说。舒芜先生是大家，他写东西当然令人有仰头观望之意，但我总以为既说到历史中的真实人物，就多少应以史实为基础。否则伤了古人之人格，也是不够厚道的。

所以我总觉得张廷玉的一生很苦。不说在政治上与满大臣的周旋。单说在生活上，死过那么多妻妾儿女，这亲情的悲伤难以想象。

 

舒芜先生另有一篇《序言》，好象是为博物志还是文化志写的，我觉得挺好。哪天找出来贴给大家看看。

［此帖子已被 清芬阁 在 2006-11-1 9:16:29 编辑过］

山杏儿

桐城县文联编了一本《桐城古今》，来信要我写序。稿子没有寄来，只寄来了一份“内容介绍”和一份“编目”。这样，序是写不出了的，只好说几句闲话。

（待续）

自由之声

我想起是谁拿了，我的书，不知道还在不

海天游侠

哪位还有这本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