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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平

◎ 给奶奶
（1）

　　奶奶，请服下我
　　一颗赶死的药丸
　　不要等了，你想见的人
　　困于城市的繁琐

　　（2）

　　不用过渡了。雪
　　落下来，我丢失了眼睛
　　庭院的喜鹊，在下午飞走了
　　奶奶的无力，咳得巷子
　　越来越深

　　（3）

　　雪，落了第五遍
　　空旷的村庄，读不出
　　任何真相。奶奶眼里的渴望
　　或明或暗

　　（4）

　　河流还是先于我们抵达，这片
　　绷紧的泥土。奶奶递过来的眼神
　　带着一个孤岛，海水的味道
　　我未来得及见面的爷爷，正在月亮上
　　念人力车时代的情书，冲奶奶微笑

　　（5）

　　在四方，一群萤火虫亮在校园的傍晚
　　该有多美好。在冬天的村庄，邂逅
　　最后一个情人，该有多奇妙
　　可一见到病床上的奶奶，身子
　　又小了一号。这一切的不真实
　　多么滑稽和可笑

　　（6）

　　雪慢下来，奶奶去了趟天堂寨
　　就没舍得走回来。可是奶奶
　　我修过的收音机，你最爱的
　　大白兔奶糖，怎么都落在条几上？
　　奶奶，偷偷告诉你，我发现了
　　两个世界的电信号：火。隔几分钟
　　子孙就捎去银销，里面全是金元宝和
　　百元大钞。两天了，我反复的写
　　奶奶，其实我们离得并不远——
　　不过闭眼的工夫

章平

◎ 在旅馆

在潜山路大街，438号
是个毫不起眼的旅馆。 旅客
多半是失语者， 微笑
是最后的声音

四周是安静的 ，安静的
性事和烟头。偶尔有人起来
倒开水、碰动钥匙。而寒气
又立马勒住故事的出口

已经第五天了
城市的高楼、车子和性器官
在急剧增长。而我是谁
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 一个人的时候

　　
　　一个人的时候，坐在门槛上看天空，看这片云和另一片究竟有何不同？笑一笑，哭一哭，便长大成人；
　　一个人的时候，时空是如此的雷同。秦皇汉武的经卷打开在早晨，我熟悉的相对论夭折于黄昏。看一看，翻一翻，泥土里就有脚步声走过来，那是春么？
　　一个人的时候，回忆的未必都是过去，憧憬的未必也都是将来，可能是如何回到过去，而今天也绝不是淮河秦岭，轮廓分明。此刻，我需要做一些事情防止内心结冰；
　　一个人的时候，无所谓生死。活着只是为了死去，死去才能活过来。死尚且比活着容易。我赖活着，为了帮阳光形成影子，而堂屋的花草也着实离不开人；
　　一个人的时候，可以想一想夕阳的月经，如此红彤彤，多像夜晚醉酒的草民，叉开腿，他以为能让这个世界就此清醒；
　　一个人的时候，看一群蚂蚁搬运粮食，一只狗叼着骨头兴奋的表情，而我要做的：将一个老人哄睡，送进山林，沮丧一会，接着遗忘；
　　一个人的时候，抱着英语读本打瞌睡，桃花岛是去不成了，可我还是想回到古代，看小龙女如何冰清玉洁，如何在钢丝上和过儿谈恋爱？
　　一个人的时候，我习惯了发呆，习惯了将身体打开。嗯！阳光照进来，内心的河流就能奔流到海？小小说：“幻想的叔叔和我一般可爱”！
　　一个人的时候，身子很重，枯草很轻。一个人的草木经不在乎是否茂盛，而是要将草种植入恋人的心中，施肥，浇水，长成最亮的星星；
　　一个人的时候，我在遥远的地方给你写信，原来思念真的可以翻山越岭。如果恰好飞回白鸽，我愿时针从此停止转动；
　　一个人的时候，手提暖瓶，将躯体摆上桌子，开始和自己博弈。我让象过河，小卒后退，反正我身无长物，你拿我没辙；
　　一个人的时候，没有一条河流，幽幽的灯，穿越我的内心，可我还是要将鱼虾放生，这是一个草民最后的独白和愚忠；
　　一个人的时候，我半闭着眼睛，听李敢谈鬼吹灯，呆呆讲异世录。我假装胆小，仿佛回到竹床子，摇椅子，芭蕉扇子，和老人一起乘凉的星辰；
　　一个人的时候，听邻居木匠将钉子锲入木头，龙口乐队将老人吹进山里，仿佛这就是最终的归宿。不过自从有了火，我还可以将自己放进盒子或融入大海；
　　一个人的时候，看着人间四月天，念着“谢谢你来看我，慰我山中寂寞”。我有三间茅舍，两亩田地，却没有一只麻雀及时应景；
　　一个人的时候，需要一些响动，缓解我心中的紧张，可以是高过树梢的蝉鸣，也可以是腊梅在雪中蠢蠢欲动，但最好是母亲童年的呼喊。一个人的时候，我想回家；
　　一个人的时候，你轻易就能脱掉一个女子的鞋子、丝袜和外套，但你不能一直脱下去。她胸有利器，下有长物，波峰和谷底只在一念之间。你需要做的：让光线柔和下来，让她的步子迈得尽量好看；
　　一个人的时候，赏万里山水，听雪落梅花。如果你足够孤独，足够勇敢，天空这块大画布，就是你的了；
　　一个人的时候，看红衣工人在寒风中等候垃圾车，白发爷爷在清晨送孙子上学。我在公交车上，作为这座城市的一名过客，可我还是愿意交出视网膜，把感动种植于纸上；
　　一个人的时候，日子被向前或向后无限延伸。关于小城的光阴，关于流水的潺音和姐姐的爱情，我踱在自己的围城，始终不愿提及；
　　一个人的时候，等待无疑是圆的，像玛瑙像音乐更像一道难解的数学题。我一直站在起点，无论何时你的回归，都会是一场无与伦比的美丽；
　　一个人的时候，冷月弯刀，满天的星辰无辜不过一双十二月的眼睛，它拒绝远眺，拒绝看见。它应该有泪，有闪烁，有思念；
　　一个人的时候，在老槐树下撒尿，在寡妇门前听是非。可是春天说来就来，桃树梨树杏树各开各的，溪水哗啦啦的流走了。我一冬天的心事，说与谁人听？

章平

◎ 九月的抒情
（1）

九月，我想飞一会
没有喧嚣，也没有怪异的眼神
只有落叶的海，在微凉的清晨

（2）

青草坪，蓝格子天空
我为何静坐而动？

（3）

那些小心思，始终逃不掉
你的眼神，圈养了我所有的真心

（4）

我无法顾及每一件事情
像楚河的象，汉界的马
在一场爱情中，就那么轻易的阵亡
不过，在第三只眼中
它们肯定不是灰暗

（5）

生产前的鱼群呵，垂钓者各自心怀鬼胎
打嗝的石油啊，你为何只吐出
几个无关痛痒的泡泡

（6）

起风了，落叶又陷进胡同
失眠的窗口，替我醒着
时光的鬓，厚厚的文本
我在此处打了一个暗语

（7）

又迈进九月，不是十年或二十年
而是现在，发丝开始走神
时光与内心的较量，我败下阵来

（8）

我在摆地摊，她毫无征兆的蹲下来
指甲掠过我的脸庞，那一晚
我是有多内向

（9）

走了这么久，秋天还是有些内向
我扯了扯星空的衣角，思念
就开始千里迢迢，而你绝不可以
这一次，我要先说对白

（10）

村子真的很空
一声犬吠足以将村子湮没
你的脚步声，是九月
唯一可触摸的 存在

（11）

热热的，怎么了？冷冷的，又如何？
立秋的知了高过屋顶
厨房、菜园子很可能
成为妈妈最遥远的奔波

（12）

一个诱惑之词，从后脑勺下降
并行处理还不小心存了档
肚脐上下，尽是些画画的圈
还潜伏着达芬奇的蛋，和
一个女人的自画像
黑的墨，白的纸，血渍是眼

（13）

光明与黑夜角力，我身处其中
白天做梦，晚上很疯
书里说这是生命的激情
我总怀疑它在骗人

（14）

昨夜我成为自己的敌人
大黑狗将我逼近死胡同
三面的墙在急剧生长
它眉目狰狞，爪牙蹑动
我试了几次以退为攻
墙壁毫不留情，几次让我和大地亲吻
它抬脚做出冲锋的凶猛
我拜谒，像白云对蓝天的忠诚

（15）

短发终于揭露了真相
脖颈之伤蜕开明锐之花
你看不见，水底的鱼儿
正挣脱乡村之网，嗖嗖嗖
那是九月十号的象声词

（16）

不断回头，不断转身，再见时是西风
一个女子在角落哭泣，青春花光，心上人走散

章平

◎ 中秋前后的小心思

（1）

你丰莹的时候
我正要关西边的纱门
犬吠，权当夜的高斯白噪声？
条几上的摆钟 多久没停了？
你就不担心 那下垂的颤音
与溶洞的滴水平行

儿时的那些人 你想想，熵能缝补伤么？
第一象限的眼神 始终容易空洞和走神
还是回来吧，我亲爱的人
缺了你，中秋的村庄还是有些冷清

（2）

九月末的夜晚，应该是凉的
这个时候，我应该在厚厚的玻璃窗前
组织意象 挥霍时光
你看，成群结队的灯火
爬过山岗，爬过凹凸的脸庞
还有多久，我就能接近村庄的小心脏

曾几何时，我多想
你在瓦房下歌唱
唱小夜曲 唱泥土的芳香
我在一旁 递上火把，递上崇拜的眼光
那时候你比花骄傲

可是今晚，满月当空 你又在跟谁说话？
凌晨两点，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儿
终于像我一样 躺下了

（3）

那时候他还姓陈，知了还叫蝉
牛顿定律还在统治世界
可是九月，我恨秋天
恨小夜曲 恨那些跌落水面的流云
是谁允许，你带走她的黑发

（4）

远山的松涛，难以回避
我视觉的倾听
来自丁香的战争：空穴， 雪崩
夜的脉搏
在书的第八章，第二十一页中，呈正弦函数图像


这个时候，梨花白、桃花红早已凋落于江南
有山里的知了、城市的禅以死作证
可是今晚，我一说红月亮，甜月饼
还有瓦片上的红薯秧
在外的人呵，你的泪花
为何说着就开放

（5）

蝴蝶落满枝头，水草生长迅速
这样的上午
咀嚼句子、吓退狗，是我喜欢的

可是正午
灼热的概念落进庭院
命题病了，推理病了
世界也开始胡言乱语

此时，我要以什么姿态
面对漂在空中的樟叶？
就像风和月影，我还不能确定哪个
更楚楚动人？

（6）

四周之前，在范宽的壁画上
有蜜蜂完好无缺的尸体
之前带有体温的花朵上，残留有夜的寒
月光怯懦地，敲开八月微闭的眼眶
“你很好，还是比拒绝先于抵达”

四周之后，像现在
我这样直白的叙述：
在空旷的田野里，向陌生人问好
对每一棵小白菜的渴求，产生强烈好感
枯黄的，或鲜活的，皆在
阳光之下

十月的第三天，棉花进入饱和期
满天的星子，开始玩排列组合的概率题
我困在其中。诗写到一半的四分之一
词语匮乏，情感难堪
技巧开始厌恶自己

（7）

下午的阳光，在睫毛上慵懒
院墙里的大豆，隔着田野咯吱咯吱响
日子，睡在三尺三的席梦思上
一半过往，另一半不知去向

这样的下午，不适合节外生枝
二狗子捆好疯婆娘，直直下田去了
老李头坐在黄牛边上，中风似的抽着旱烟吧唧吧唧响
王瘸子死性不改，又去找田寡妇讲荤笑话
小暖打开右手边第二个抽屉，一份信
牛皮黄，梨花白
不知不觉，就跳进十年前的608班

（8）

我在拖地板，拖走昨夜的脏东西
清晨新撒的甜月饼粉末，还有秋天的小尾巴
拖着，拖着，秋菊就喊妈妈
拖着，拖着，柿子就软了
水稻在田里打咋呼，想着还有几个月就能上春晚
小白菜带着秋风的扼惋，用绿意敲打冬天的小脑袋
还有那枯草地里的蚂蚱，掐着手指盘算小心思

好吧，它们玩它们的
我还得回过神来拖地板
拖吧，拖吧，小暖的好日子就来了
拖吧，拖吧，我的好日子也到了

（9）

八月，大朵的月光在湖面盛开
我背着你，走进深巷
没有犬吠，也没有桃花
黑是唯一的真实

八月，秋风洞穿了一些小寂寞
像秋后的蚂蚱，高过树梢的蝉，还有我
独自守着一些病变的短句子
八月，还好有满院的桂花，掩盖那些沟沟壑壑的夜殇
可是，我相中的那朵流云
在昨夜，还是未能替我亲近星空
说实话，我偷偷恨过它
可如今，却又如此想念它

八月，我第一次和小暖这么接近
像白天和黑夜轮转，小夜曲现在就播放
生日歌明天再为你奉上，一直唱，一直唱
就唱到后天为止吧

（10）

是时候了，棉叶已凋光
我又要骑上白马 出发啦
可是妈妈，又剩下偌大的空房子
与你作伴。我知道假装忧伤
可耻。可是写到这
鼻涕还是在诱惑泪水

村庄越来越空
爸爸、二哥没说一声就出了远门
一位敛尸的老木匠
还是没挨过中秋，匆匆进了土
就像现在，几只乌鸦呀的飞走了
让这个早晨又添了几分慌张
我还可以和谁说话？
我还可以和谁说话，除了一望无际的棉花
可是一想到往日的妈妈
谁来替她说话，我又多站了两个小时
这份孤单，就让我来分担点吧

他们可能不这样，我是越大越恋家
过完中秋，又想过完生日再远行
让妈妈把所有好吃的都做上
也许这样她就能少一份牵挂
可是明天，我还是得溜
在此无奈的说一声
妈妈，对不起，再一次让你孤单

（11）

凌晨四点，妈妈目送我出发
我没有回头看，思念此刻着手忧伤


路过一片铝合金门窗，有池塘那么宽吧
可是那个强势的女主人已经不在了
杀猪的早已生好灶火，王铁匠又在捣鼓那些破玩意儿
那个我出生的医院，二十年前多么兴旺
可如今，只有微黄的路灯在蛊惑人心
还有很多早起的行当
要么躲藏，要么在远方

走着走着就热起来了
我放慢脚步，来了一丝清凉
可是村庄，已经被远远的抛在了远方
还有空房子中那个舍不得点灯的人
此刻，该是什么表情？

章平

◎ 立秋

午后的蝉鸣
跟着燥火的文字
一起逼仄在晨露里?

隔壁的陶瓷球磨机
昨夜几点关掉呢？

踏了一天的小碎步
滴答滴答的响……

思绪那么长
怎么划都靠不了岸？

好像要说告别了
失落的夏天，遗忘的秧苗
下一个春天，还和雨水再相爱？

是啊
立秋了
该有一些变化了？

◎ 立秋之晨

一场雨水之前
云朵、落叶衾影无愧！

一夜秋风过后
小咬和黄蜂练习不安？

形容词串在一起
后退至根部，跌落暮年！

踏着小步履的
并非就是老人，可能是清末的书生？

公交车、《黄金时代》，走走停停
我远远认出了你——立秋之晨！

由远及近，从上自下
左冲右突，南腔北调？

◎ 伤逝
读着昌耀的目次
就像撩起昨天走失的言语
在船 在鹰、雪、牧人
在青海的风 直直立起
那是划呀，划呀的父亲们
在荒江之上 钟声
鹿的角枝在乡途涉水
光与影子在西部高原若有所思
如何穿越河西走廊 悲怆赶路
寻找盛唐和一个青年
朝觐鹰巢

一个早晨 一位幽默大师死去
花朵受难 空心人在风暴中扭打
轩车宝马引来蝴蝶效应
勿与诗人接触
百年焦虑 是三个圣者
对一个划过欲海夜鸟的伤逝

章平

　　章平读诗系列一
　　
　　《河流对岸》
　　      ——花墨
　　
　　窒息的无法诉说
　　像一种明晃晃的黑暗
　　
　　我一地的骨头
　　为你散开
　　在河流的对岸
　　你举着那双我童年丢失的鞋子
　　红色的，像我流过的血
　　
　　我在我的世界里孕育一颗风筝
　　替我亲近天空，触摸云朵
　　而你只在河流的对岸
　　我看不清，双眼朦胧
　　
　　我沉醉在黑夜里
　　听萤火虫吟唱夏日的故事
　　那一颗童年乘凉的柳树
　　那摇晃着蒲扇的老头
　　只是你还在河流的对岸
　　从不靠近，从不靠近
　　
　　只要一想起那晚星星的坠落
　　你在河流的对岸
　　是否看清我脸上的褶皱？
　　
　　简评：《河流对岸》这是一首饱含深情的缅怀之作，“河流对岸”题目本身也暗示了生活中的一种束缚力，反应了作者一种想亲近而不能亲近的悔恨；文章首先以“明晃晃的黑暗”奠定基调，接着用“丢失的鞋子”“风筝”“天空”“云朵”这些意象蹚过河流，代替作者亲近对岸的老人；再以回忆的形式只言生活的片段，看似凌乱，实则是作者内心复杂感情的真实体现；最后直抒胸臆“只要一想起那晚星星的坠落/你在河流的对岸/是否看清我脸上的褶皱”，将内心的情感全部迸发，如火山喷岩浆，将这种悲痛之情跃然纸上。
　　
　　
　　章平读诗系列二
　　
　　《落叶》
  　　  ——黛安小暖
　　
　　它们的姿态
　　我是仰慕的。
　　我亲眼看见
　　它们沿着一如既往的路面和桥墩
　　也许还碰到过油灯、面馆
　　和欢乐时光
　　是的，霞光如鸟
　　而它们
　　昨天就飞走了
　　
　　大概是我在前
　　它们在后
　　或者顺序颠倒一下
　　总之，青一色的小路
　　石头掉进水里
　　很久也没有响声
　　
　　在这之后
　　我能说什么
　　下一次吧。
　　嗯。
　　谁来为梧桐的叶子
　　承担点什么
　　
　　简评：《落叶》写得空韵诗意，却又有一种生命之轻的疼痛质感。文章开篇以仰慕的姿态轻轻勾勒一幅黄昏时分的城市画面，节制而不张扬，用“路面”“桥墩”“油灯”“面馆”这些事物交织出日常随处可见的生活画面，而“欢乐时光”一词也体现了作者对生活的态度是积极的，对这样一种生活是偏爱的，情感真挚而不做作；“是的，霞光如鸟/而它们/昨天就飞走了”写出了落叶飘逝的动态之美，留给读者的却是一种隐隐作痛之感，直抵心灵。第二节“大概是我在前/它们在后/或者顺序颠倒一下/总之，青一色的小路/石头掉进水里/很久也没有响声”，作者做出一种假设，落叶像朋友一样和作者一起在青一色的小路上散步，看石头掉进水里，没有响声，实则也是对主题“生命流逝没有声响”的一种间接烘托，不只是落叶、石头还有第三节人的生命。最后一节“在这之后/我能说什么/下一次吧/嗯”这是生活中对待事物我们经常选取的一种做法：“嗯，下一次吧”；“在这之后/我能说什么”看似轻描淡写，实则是在当面对生命流逝的时候，不是不会说，有时候是疼痛得不想说，只想自己安静的度过，用时间来自我疗伤；“谁来为梧桐的叶子/承担点什么”这句话说的轻盈，却分量十足，一句简单的反问将文章点亮，也许作者内心深处一直在反问“谁来为梧桐的叶子，承担点什么”，其实作者深知没有人能为生命的流逝买账，也不可能承担，冷暖自知，轻盈，丰满。这首诗取自生活，贴近生活，作者选取落叶这一常被人忽略的事物，通过细心的观察和思考，警醒我们要热爱生命，珍惜生活。
　　
　　章平读诗系列三
　　
　　《丢失》
  　　   ——黛安小暖
　　
　　当我们说起爱情
　　天色已晚
　　对面的灯火
　　从窗棂里淌进来
　　但是
　　我不在这
　　
　　屋檐下的雨水
　　从一只瓦罐
　　跑到另一只瓦罐
　　那么
　　我去了哪
　　
　　简评：《丢失》采用了摄影中的远焦技术，由远及近，将“黄昏”“灯火”“窗棂”错落分布又相互叠加，一幅傍晚时分的素描画很自然的就被速写出来了，画面感十足，意象立体，在这样的氛围中谈及爱情本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可是/我不在这”，一种落寞与疼痛感就出来了；“雨水”“瓦罐”这一节意象很少，表象也很单纯，实则写了一种流离之感，似乎有了一种“我一无所有地漂流”的岁月匆忙之感；从整首诗来看，第一节的“我不在这”和第二节的“我去了哪”相互衔接，将诗歌的主旨“丢失”凸显出来，正如生活中我们一直在获得却又总是在丢失。这首诗的突出特点是将诗歌与艺术的手法相结合，通过或轻或重对比的手法，将作者内心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失落之感呈现出来，这是一次心灵的质问，一次生命归属感的思考。
　　

章平

      五月安好

      五月，我从诗歌中醒来
　　带着火与种子回到家乡
　　看着满目荒废的泥土
　　我的心跟着雨水一起
　　进入梅雨季节

　　等下一个晴日
　　坐在满是脚印的田梗边上
　　听清风吹长麦苗拔节的声响
　　看搁置的秸秆愤愤不平 找火谈话
　　将黑夜的忧伤烧得一尘不染
　　我像是突然看见了希望
　　正如我内心永恒的悲伤 慢慢滋长

　　我拿起火把
　　烧掉了枕头边上的诗集和信仰
　　就像闻见了烧糊的麦香
　　爬过黑夜的心房
　　五月，我不再哭泣
　　内心占据了勇敢
　　五月，我不再彷徨
　　坚强烧红了夕阳

　　五月，眼睛在闭着那一刻做梦
　　五月，清晨在睁眼那一刻醒来
       五月，我们活的安好，没有尘扰


章平

路过阜阳

在涡阳，一行行高大的白杨
点出了这个冬天的意绪
而无垠的麦苗截然相反
它们短小，葱绿
像不断矮下去的村庄  
那里注入了太多人的牵挂
这个时候，我能想到海子
老农应该在村口张望，等待雪
  
一条条高速公路
像展开翅膀的铁鸟
将清晨的天空叫醒
将阜阳的大地踩疼
在淮河上，慢是一种飞翔
像窗台玻璃上的阳光
以及某个女子好看的脸庞

章平

◎夜间听狗吠
　　
夜里的狗吠，如仲夏的风
有一阵无一阵。若狗咬得特别紧
可能是盗贼入村。你若独居，需屏住呼吸
如狗只咬三声，那是无处归家的鬼魂
路过村子。你若胆小，可将头埋入被窝
可有一阵，夜静得插不进一声狗吠
我突然好伤心
　　

◎一干人等毕业了

再无垃圾可扫，也无懒觉可睡，万物伊始的
2013。一干人等在雨水中毕业了
起先都是开心热闹，后来终于孤单冷清
尚未开始认真读书的学生生涯，就像昨夜
未来得及许愿的流星

◎七年的光阴

我是出过远门的人。七年前，在煤炭学校
未曾遇见一块煤;时至今日，科技大学的上空
尽是些虚构的云。七年里，有人上吊
有人跳海，还有官方报纸说一个学生
玩游戏，玩着玩着就猝死了。这样想想
我何尝不是一朵幸运的蒲公英，不会坑蒙拐骗
不会阿谀奉承，两张毕业证顺利的
被我压在箱底

章平

一个人坐在屋檐下

(1)

夏天了，柏油路又白了许多
一个人坐在屋檐下，看燕子飞来
又飞走。它们多么幸福啊，有伴侣
还有不知所终的宿命

(2)

起风了。一个人
坐在屋檐下看远云
会不会突然掉下来？
哎。不可遏制的蝉鸣
像极了脑海里一个
安静远去的背影

捧在手心里的茶水由浓转淡
仿佛自己就是一枚茶叶
可以深睡，可以沸腾

(3)

蝴蝶飞过花丛，切割机有着火花般的身影
其实。轻盈和笨拙都是单薄的
薄如头顶飘过故乡的云，薄如
随手丢掉的一个青春

鸡吃食，妯娌相亲，丝瓜秧爬上屋顶
我终于像屋檐下的老玉米一样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