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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镀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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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5-7-17 09:29: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镀金
现在写自己过去,仿佛写一个已过世的人的故事,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人的故事。写着写着就觉得人生如此之轻,时光如此之短暂,令人难以置信。
回想自己在中科院上海研究所经历,让人有时觉得十分陌生,从八四年到九七年离开研究所,你很容易感到那个时代进研究所所有的青年人都是将那里当一个临时客栈,几乎没有人想过那里是自己长期工作地方。一是读研究生青年人本来留所的人少,二是所有在那里工作的青年人似乎只有一个目标:出国。我也许是唯一的没有想过出国的人。
到二00一年,据说从上海研究所出国的人五六百人(主要是曾在上海研究所读过研究生的青年人)。只是上海研究所的人多是在激光行业的研究所、大学、公司,而激光行业是世界上最死不阳秋的行业,永远半死不活。
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听说上海研究所出去的人在科研上有什么重大突破,也没有听说谁在国外创了什么出名公司,或发了什么财。若不是七八年前太阳能泡沫时代冲出一个施正荣(从澳洲回国内)在无锡办了一个太阳能电池板公司“无锡尚德”并成了一两年中国的“首富”,整个研究所出国人员的业绩几乎不值一提,只可惜施正荣的公司似乎也只是昙花一现。
事实上,施正荣当年在上海研究所镀膜室读研究生,与我差不多进所,我与他那一届硕士生不少人称兄道弟,混得很熟,但对他没有什么任何一丝印象。上海研究所镀膜室我印象最深的是他们工作人员边在房间抽烟时边打开镀膜机,完全没有一点超净工作室的概念,他们镀的膜层总是像出过天花的人的一张麻脸。严格意义上讲,他们当时是现代镀膜业中农民大老粗,是会种庄稼,但是拿着锄头的而不是开拖拉机和收割机的。
八七年所里来了我的一位老乡Ling,来上海时所读博士。
Ling在大学学生会混过,在研究生会混过,来研究所突然厌烦了当官,专心做起学问了,在研究所做博士,有二十多篇文章,后来到美国工作,在一所大学当过一段时间系主任,我还在一本美国光电杂志上看过关于他的采访报告。
因为是老乡,我们最初接触中,谈得较多。因为在学生会混过,Ling总爱教导我。我印象最深的是他谈起他中学时代一位才貌出众的女同学。他们是同班,彼此都是中学成绩最好的学生,相互倾慕但一直没有机会相处,终于在大学三年级时他们在从上海回安庆轮船上相遇。这是Ling梦寐以求的相遇。只是那女孩一个细小动作扑灭了Ling浪漫的梦。那女孩在餐桌上吃馒头时,轻轻地将馒头上的表皮撕去,动作很优雅,可Ling感到了自己作为农民的儿子与贵族小姐之间的差距,彻底断了浪漫的念头,那女孩一毕业就获得李嘉诚奖学金出国了。
Ling在读硕士与一个浙大女孩谈恋爱,那女孩是漂亮但自信心不足那种女孩,Ling又是野心勃勃自负一类人,双方谈得都很累。
最终Ling在上海与一个上海女孩谈恋爱。一次Ling带着那女孩到我的实验室青年聚会上。那个女孩个子高挑长得不错,我私下向Ling夸了一句,可Ling向我笑了笑说:“只是我不知她将会是谁的老婆。”我听后大吃一惊。
两年后,这个女孩让我们研究所青年人真正大吃了一惊。我们为Ling感到伤心,觉得人生无常,同时对上海某些女性极端现实主义感到极度地震惊。
半年以后Ling也出国了。出国前一个月,有人介绍一个女孩给Ling。一个月之内结婚并一道出国,重复着上海研究所不少出国青年人婚恋相同的故事。
我不由想起林语堂先生几十年前的胡言乱语。他说中国包办婚姻相对洋人的自由恋爱也有优点,那就是为青年人省时间,省精力,反正自由恋爱和包办婚姻成功率没有差别。
似乎我在上海研究所那些出国朋友们出国前闪电式恋爱婚姻证明了林语堂的话一点都不蠢。事实上当年能熬出国的青年人肯定不太傻,年龄也不小了,也多过了浪漫的年龄,人家介绍过来的姑娘个人素质家庭条件肯定也不差,应当是门当户对,婚姻稳定和成功是有基础的。
相反那些自由恋爱式婚姻似乎在美国当年环境更易瓦解。只是这些留学生中没有我这样闲人,否则可系统统计一下从八0年到二000年之间出国的中国留学生恋爱与婚姻在美国新环境下变迁史的数据。这其实是一个很好心理学社会学的博士论文题目。任何河流冲入大海时都会有三角洲,为什么没有人看看这过去的二十年中国青年知识分子在进入美国社会环境下沉积了什么?
这扯远了。我记得九七年我在上海研究所的朋友说过的一件事情:一次中国科技部一位高官去四川某院做工作调查,大会上一批中年人向部长抱怨国家对他们种种不公平待遇,部长先生说了一句:“历史已经翻过了你们这一页,”顿时整个会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无语了。
我不知历史也已经翻过或正在翻过我们这一页。我们这一代青年人中的留美生也许被成为第四代或第五代。与前三代或四代最大不同是这一代出国留学生很少有人进入现在中国政治上层建筑。
Ling最后离开了大学又到了湾区一个实验室当了一个小头头。当IT泡沫兴起时,Ling亦到了光纤无源器件界,做过一段时间美国上市公司老板的总经理助理。在泡沫高潮的一个湾区展览会上,他把我介绍给他的老板。这位老板用极为夸张的方式在他主要干部面前大声嚷道:“你就是吴砺啊。Jimmy又把我骗了,我原来以为他公司产品是他做的,后来才有人告诉我,真正做出产品的是你啊!”同时他用了好几句极夸张语言把我捧上了天,让我在老朋友面前真是挣足了面子。我只是心里有些不安,这Jimmy很不公平,肯定会有人将他的话转给我的朋友Jimmy,估计Jimmy会有几个晚上气得睡不着觉的。
0一年Ling到福州出差,我们又见了一面。Ling说:“我与上海研究所在美国的绝大多数人都有联系,据我所知,到目前为止你是在美国公司位置最高的。”这话颇让我受宠若惊。
IT泡沫结束后,Ling回到国内开了一家公司。
Ling这样的人才在美国镀完金一段时间应当像林毅夫一样早点回国走上从政的道路,或以美国大学当过系主任的经历及时掉头回国走上高校当官的道路。

吴砺
2013.06.20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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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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