蒿子粑 三月三,吃蒿子粑,已成我们这里的约定风俗,也不知怎么个由来。我以为时值清明,早先可能是作祭祀之用吧。 春天的蒿子到处都是,田间地头路边,随手就能掐一大把。回来拣去黄叶、枯叶及草屑,洗洗揉揉,水里漂漂,个把时辰后就可以做粑了。 和上些糯米粉(我喜欢用浸过的糯米磨成的糯米粉,山里人叫它淀粉,一般是过年用来做汤圆的),切碎蒿子,放在粉里,再剁些腊肉丁,热锅里炒几下,油汪汪的倒在蒿子上,放一点盐,下力揉成团,就可以平底锅上做粑了。 现在有电饼铛,做各种饼都十分方便了——既不会生也不会焦,全程自动控制。倒点菜籽油,一个个小粑放上去,用手压平、压薄,盖上,不一会儿,就满室都是蒿子的香气了。 多烧会儿,蒿子粑就两边长“壳”,年轻人无不爱吃。老年人没牙,就少烧会儿,蒿子粑软软的、糍糍的、糯糯的。 做这个先得掐蒿子,然后得有合适的糯米粉。进城后,到处找蒿子,好容易找到了,发现都被人掐过了。只好拜托乡下的朋友帮我掐,一掐掐好多——我给揉成一个个蒿团子,放冰箱里保存,要吃蒿子粑就拿一个出来浸上。一年可以做好多回。 在乡下时,过年都要磨淀粉。进了九,就把当年打下的糯稻拿去碾米了。找个大木桶,舀上一斗糯米,再掺上几升籼米,放水浸上。过上十来天或半个月,就洗米、碾米去。碾回来倒在洗干净的簸箕里,上面盖上块干净土布,从炉灶里挖上一土箕柴木灰倒在上面吸收水份。一夜过去,拎起土布,倒掉湿灰,就把簸箕里的粉抬外面大太阳里去,一边晒一边用铲子把粉卡成一块一块的。这粉晒干后再放在白铁桶中保存,过年时做汤圆、年糕,开春时做毛香粑、蒿子粑。 在山里时,因为山上有的是毛香,蒿子再多也无人问津。毛香的学名叫什么我并不晓得,倒真名副其实:毛呼呼的、用它做的粑香气四溢。那时山里人多,柴草总不够烧,秋天,许多人家都把自留山上剃得光光的——砍去茅草,用筢子从山顶扒到山脚,就一大堆松毛与柴草。开春毛香钻出土皮,成片的,到处都是;现在人都走光了,液化汽、电饭锅走进千家万户,山里人烧锅的柴是太多了,再也没必要给大山剃头了,山上杂草树木一个劲疯长,渐渐树深林密,一两个人都不太敢上山。毛香在草丛、柴棵中长得营养不良,也不好掐了。 进城后当然也无处再觅毛香,只有拿蒿子做替代品。 父亲在日时最喜欢吃这个。来我家时必做给他吃。不在我家,不管什么季节,做了也必送点他吃。老人还走得动的时候,也和他出去寻过蒿子,顺便带他出门逛逛,散散心。 大头更喜欢吃我做的蒿子粑。前几天回来给做了点,竟一连吃了三、四个,还意尤未尽,剩下几个全给他当零食吃了(因为是糯米粉,放上一两天都还是软和的)。 我跟他说现在电商也有卖这个的了,想吃可以上网买。他满脸不屑:那个也能和你这相提并论?! 如今父亲不在了,平常的日子,我再也没心思费老大工夫做蒿子粑,只在大头回来的时候才做上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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