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夷山游记（六）

吴砺

                                                                                                     武夷山游记（六）

                        

                                                                         二Ｏ一六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星期六）

                                                                                    

        乘动车前往武夷山。

        今年国庆节游了一次武夷山。因台风有两个景点未去，这次元旦假期决定再去一次武夷山。

天气晴朗。左侧横卧的不高山岗上人工种植的经济林木在山脊上整齐地排列，像长长随山形变化的梳齿整齐竖立，它们树干之间透出均匀天空背景，有说不出美，让人惊奇。

到了闽清地段。第一次从空中看到我几年前乘车去白岩山走过的靠山边的小公路。

动车行进在不高山区中悬空在半山腰或山顶上的高架铁路上。我很喜欢这种在山上高速动车车窗边俯视沿途山区众山的感觉。这是与在飞机上从空中俯瞰地面上群山完全不同的感受。因为飞机太高，飞机上看到的福建山区的山脉多是像树叶背面带细纹状的地衣一样的平面图像，或是像带皱折的绿色帆布铺在地面上。

这里看到的山是有尊严的有个性的庞然大然，但你却像骑在牛背上在山顶或山腰上正扬长而去，而不像坐在山沟中的公路的车中，总是对它们仰视。

坐在动车窗边俯看群山带来的真是难以言喻的愉悦感。

人类这两百年现代化扩张使这样绵延山区中的大型野生动物几乎全部消失了。从自私的角度说，这也给人类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否则单个行人走在山区的公路上，冷不防有虎豹狼无声地扑到你的后背咬断你的脖子，那不能说是令人愉快的自然环境。即使在动车上，若虎豹密度大，要架设多高的防护网才能防止它们不冲到车道上造成车毁人亡的重大事故啊。

      动车到了南坪北，可以俯看下闽江口对面一片糊糊的雾气弥漫，掩住山峦。

        11：33，动车到达武夷山北站。

        乘7路公交车前往＂茶博园＂。

       窗外阳光有点晃眼，天空白茫茫的亮。公交车行走在市郊充满乡土气息的农村城镇街道上。

        到达武夷山南门不远的“茶博园”边上的维也纳国际大酒店。

       武夷山公园从这里看去不过是一些不整齐的土山，平凡得让人只觉得这里是普通农村中平原与山区交错地区。大王峰看上去像一只绘着头浮在水面的刚出壳不久的小鸭子，只是这只大自然幼鸭的体型超大。

吃完午饭。从武夷山公园南门进入公园。乘小火车状旅游车。

下午的阳光很足，公园中溪水很浅。冬天落叶后林木使公园显得空旷荒野，阳光下少水的溪道让人感到亲切又惆怅，它使我想起了故乡龙眠河的河滩。

在武夷宫景点站下车，前往大王峰。公园中一片阳光灿烂草坪边，有六七棵粗大树干的香樟树，落叶树枝在天空中交织着粗细不均线条网络。最让人惊奇的是黑黑粗粗树主干和主枝靠树干一小段上长满了翠绿的寄生植物，这些绿色蕨类像一根根绿色的羽毛密密插在黑色树干上，让人想起过去的鸡毛禅。

冬天下午暖而灿烂的阳光中，这生机勃勃的蓬松分布在树干树枝蕨类植物散发着浓烈的生命气息和诗意，它们剪影印在天空中如世上最大插枝盆景或是国画。

草坪中一群身穿黄白色武术统一服装的小学生正是大人组织下准备拍照，喧闹着，相互打闹着，与这路边几棵老樟树的天空中枯枝及树干上的翠绿羽毛状的蕨类一道构成了充满了生命力和诗意的画面。

打卡进入公园内部。右边是通往大王峰的上山石条小道。小道入口处有两撮密集高高的翠竹丛，阳光照透竹丛，散出浓浓的诗意。

        石条路面不宽，不足一米，且不太规则，似乎很少有人走过。山道两侧植物似乎人工清除了部分，有褐黄树叶落在熟土坡面上。这是人类经营熟透了山地，我心里突然有点厌烦：我对景点上农耕的气息不习惯，因为希望看到荒野的气息啊！

阳光不规则歪歪扭扭地照着同样歪歪扭扭上坡的山路上。这不规则的阳光使山路散发出印象派画般的诗意，消除了我刚才心中突然涌出的莫名的烦躁。

太阳约45度照在有点空旷的两侧杂树覆盖天空的上坡山路上。西侧树丛半透空，无处不是阳光散落的不规则斑块。这一段山路朝北向上，路右侧山坡上是台阶状梯田，显然过去这坡面种茶，后又返田归林了，难怪我刚才感到心烦。

         我想起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全国到处学大寨造梯田，全国人民饿得肚皮贴着脊梁，瞎折腾。如今全国到处是废弃的田地，粮食多的吃不完。同一片土地，同一批老百姓，完全不同的命运和生活。

         再向上梯田痕迹消失了。

         走到一个拐点平台。朝南有一块岩体是多层水平石片构成突出的观景点，有粗糙栏杆。登上岩体向南观望，山下整个武夷山新建的城区一览无余。最南端是不太高东西走向山峦，它围出了武夷山树叶状的盆地。武夷山市房屋如地面上撒出一片不整齐和不定型的贝壳堆，白色墙面无规地散落着。一个河滩从东向西在城市北侧穿过，再朝南转一长段再转向西。有三段公路桥在这片盆地右侧朝南河道上。天空无一丝云，阳光灿烂盛照着山下那片盆地和盆地前方的山峦，平静清晰。

         上山。路左边出现一个三十度角向右上斜，长约三十米、四五层楼高层岩，它像多层腊肉条堆垒而成。

         我不自觉地想起了17世纪法国著名的哲学家布莱士·帕斯卡的名言：＂当宇宙压碎人类的时候，人类仍然要比杀死他的宇宙高贵。因为人类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而宇宙对自己的胜利却一无所知。＂

这样豪迈的人类自豪感的语言是只有哲学家才能说出来。

看到大自然呈现时光痕迹的岩层断面，你很难不感慨万千，感慨大自然竟创造人这种生灵去感知它们！这个宇宙中若没有出现人这种能感知万物的生灵，将是多么的寂寞啊！

         继续上山。右侧出现两层楼高三十度向右上翘，约六十角倾斜内凹，五六十米长岩层断面，它像巨大贝壳，又像巨大古代木船落在无水海滩上露出船壳一侧！

       下午的阳光斜入山路上，赋予这熟土层上的山道生命的暖色和一点野性的诗意。

         山道分岔为左右两条。我选择向右一条。不一会来到一个断崖边。这片断崖应是远观大王峰看到的鸡冠状山顶裸崖的右下部。山路沿着崖面下方坡面向下降落一小段。赤裸岩面向我们呈现多层岩片，岩根部约45度上翘，凹进去约十米，山路就在这凹进部山岩的下方。层岩表面是红黄色，如人类烧制的红砖，不过色泽更淡。

         千百万年前，这些岩层不过是水中沉淀的泥土，不同时期的沉淀层形成大自然的千层酥饼，并凝结成岩石，再经地壳运动升起，雨水冲刷走那些松软不够结实的土层，将这土层中的＂胆结石＂暴露在地面上。

          如今这无知的岩层边走过我们这些宇宙中的精灵，并大胆猜测它的生成千万年历程，这怎么能不是宇宙的奇迹啊！

自下向上仰望，岩层顶部是黑色的。朝岩层底部的内侧看，有无数游人拾来的树枝夸张地顶着倾斜的岩面，似乎为防止岩面倒塌。

走过下坡道，左转约90度向上，这一侧岩面则是黑色主色底上印有散落的灰白色圆斑状的干枯了苔藓。

         沿崖墙一侧向上。不一会岩边有一顺时针旋转向上凹陷于岩层中的约一人高半米宽的观光山道。有栏杆，我提心吊胆地走了上去。走上四五十米，路断了。山下景色仍是刚才看到的那样，只是下方见不到底，让我这样有恐高症的人腿软。

        退回山道。向上。不一会，又是一条类似的凹进岩面的登山道，不过这次山道穿过整个岩面到达另一侧正常的登山道上，估计有上百米长。虽然有栏杆，我不由抱怨这栏杆只是两条横着钢管穿过水泥柱最简单的防护结构。它应当做成半人高水泥墙或钢网啊！万一脚一软，谁能那么头脑清醒紧抓得住栏杆啊！

         无论如何，虽胆颤心惊，我还是安全穿过了岩面上的栈道。

         我不由想起古蜀道上的栈道，那可是比这样栈道长得多危险得多啊！

        转过山岩上的盘岩道，到达左则一小片平地。这山腰中的平台约二三百平米。西南角有一间开放式水泥色的茶屋，不过己荒废了。南边有不高的山丘。

阳光从西边斜照到这片平地。有五六个游人在休息。

继续上山。顺时针转山道带我们到岩峰的另一侧，可看到山下有三四层不规则山峦浸在西斜阳光照亮的光雾中。

     再向上。小桥穿过岩体之间南北方向一个楔形几十米深的裂隙，望着那黑色岩壁裂隙，头都有些晕。

过了小桥，桥另一侧有一片几平米榕树网络状树根盘在地面上。几乎水平的阳光穿透一丛密密的竹林，照亮部分的竹干和竹叶，黄绿鲜亮，很美。

这已到达岩峰顶部平台。这平台东南角是约二百平米无树的平地，三面都是密树林挡住视野。只有南边有栏杆围住，山顶很平凡。

从观景台朝南看，武夷山市盆地一览无余，只是与刚才在山腰看到景色差别不大。

下山返回山腰处的平地。匆匆在茶屋周围转了转。茶屋西南角也有一长条平地，不过己荒草满满。显然二三十年前这里曾很热闹，现在己被游人半遗弃了。

西面的太阳已变得金黄，把天空映成黄白玉石般的纯净。平台边缘不多的落叶后树枝映在这巨大冬天落日天幕做的画布上，形成巨大天然的中国风景画面上黑色线条，清淡暖色中有点落寞，很美很美。

    从茶屋一侧走另一条下山小道。

    走过百米长平缓的山上土路。你仿佛走进农村屋前屋后的土路上，这山路杂草熟土平凡得让人难受。可你朝南向山下看，则是一幅巨大辽阔的晴天夕阳西下登高望远的壮丽画卷！

    山岩南北走向垂直岩壁如巨大的扇面从上空落到地面，太阳在西方几乎贴着岩壁正发着灿灿金色的光芒，不太刺眼；而南方是辽阔的极为纯净天幕，从天顶到地面色彩由淡淡的灰蓝渐渐变蓝白再变黄白。武夷山盆地南侧不高的山峦呈淡棕红色，绕武夷山边缘西侧河道转向南，你可看到河道不多水面反光，而西侧山下是六七十度张角朝西南方的三角形的五六群山峦构成的群峰，由近及远到西边，山峦在夕阳余晖中山色渐变，靠大王峰山脚顶角绿黑，中间一层含有鹰嘴峰，灰黑微绿；第三层灰白黑绿；最远处山峦灰白，山色纯净······

        沿山道再向下，右侧是高耸城墙式黑色岩墙，阳光几乎水平斜照在路边约几十平米平地上几十根稀稀分布的竹林，冬日傍照所特有的金色阳光照亮这一小片稀稀分布竹杆的西侧，照亮小部分竹叶，形成鲜亮的黄绿色线条、点和片网络，它们与未染阳光的竹林绿色相衬；阳光还掠照在竹林地面上的薄薄铺展的灰褐色叶片和星点分布的深红褐色的落叶，如在暗色的灰地毯上锈了几朵鲜艳的枫叶。

         这是大自然以阳光暗影中巨大垂直岩面为背景，金色夕阳返照翠绿竹林，散发着不朽静谧暖色永恒的美，但只是瞬间存在的立体盆景般的画面。

继续下山。下降到约六七层楼高呈U型山岩崖之间小广场。回首仰望西方刚走过山路方向，冬日天空在山崖上方纯净如玉，金色的阳光染黄了崖墙上方的细高翠绿的稀密不均的绿墙，而这些竹林似乎也倾身集体深情俯视着山岩下方热爱它们美貌的一个人类的渺小的粉丝······

竹林下方的崖墙上半部也被夕阳染成了黄红色，而崖墙下方则落在阳光的阴影之中，形成了强烈光影效果。这是人类绘画天才们未曾画过的夕阳西照下翠竹山崖画面！

你不得不继续前行。

大自然美多是阳光赋予的，而且多是瞬间的。

        冬日在大王峰西端垂直的崖墙边缘曲线上随意你的脚步时隐时显，不时只飘出半个角。你怎么能描述这里看到南方冬季落日时分最纯净的天幕？还有天幕下远山和武夷山市的盆地？地面河流己落在幽暗地面暗影之中，它不规则镜片组反映着淡白色天空······

       这冬天落日时分的大王峰！天地河流山崖竹林树丛在这一片刻变得圣洁的童话般的空寂和天国般的美轮美奂！你完全忘记刚才在山上你不愿看到的人类在此经营和生活的痕迹的气息······

继续下行。走进了差不多只能有一人上下的六七层楼层高垂直裂缝中人工水泥做的悬空踏板状栈道，这本应是让你十分震惊的大自然奇观，只是你见多了类似悬崖之间裂缝，神经也变得加些麻木了······

         这上大下小的古代官帽状的大王峰柱！终因头大腰细重力拉扯出垂直裂缝从而分解成两半！不知道多少年后它们会分别朝西朝东翻转而轰然倒塌！或许十万年一百万以后？只是不知那时的我在那里·······

         这不曾料想到的大王峰上落日壮丽的景色！真应当带顶帐篷在山上过夜！毫无疑问大王峰早上的日出一定是另一番绚丽的图像啊！

            

吴砺

2016.12.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