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美国以灵魂》（三）

吴砺

                          《给美国以灵魂》（三）

鲍德温明白这次大会距离灾难已经近在咫尺了。同时他也明白，这次大会如果失败，就很有可能导致整个联盟的崩溃，从而产生出两个甚至更多的邦联集团。不管佐治亚州的政策是什么，对他而言，这种将其从他挚爱的新英格兰地区、耶鲁大学以及北方那些错综复杂的城市中分裂出去的行为都是非常可怕的。而他手握能够摧毁美利坚合众国的武器，却没有能力拯救这个国家，因为他即使投出赞成票，也只不过意味着佐治亚州的投票并不统一，所以不能计算在内。他还会因此被冠以浪费佐治亚州投票权的罪名。就算这样，最终的投票结果仍将是五五开，平分秋色。但是，鲍德温认为，这至少能够产生出些什么东西。至于到底会产生什么，他并不知道——也许是某种能够解决这种局面的政治流程。他想，尝试一下未知的方法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最终，他对妥协案投了赞成票。佐治亚州的投票因此未达成一致，所以不能纳入计算结果，但是，这是美国历史中最为宝贵的投票之一，由此产生的五对五的平衡局面被鲍德温的那位更有经验的同僚赋予了一个充满活力的解释。

一位早期的历史学家曾经说过：  “所有的荣誉都归于鲍德温的技艺。”惟其如此，这次会议的政治理念才能够逐一实施。一个由十一位代表组成的特别委员会成立了，鲍德温占有其中一席之地，他们负责如何处理这个平局场面。…“刪儿J，则德温占有其中＝席之地，他们负贡郧俐处埋，a个千周功囬。苟员会的主席。对这个妥协案的命运而言，这看起来似乎是个坏消息，因为马萨诸塞州反对这个议题。但是，格里是一位政治家，公平地主持着这个委员会。他宣布，如果新罕布什尔州和罗德岛州出席这N少的州一样，对次妥协案投出赞成票。因此，特别委员会宣布，  《康涅狄格妥协案》以七对五的投票结果获得了通过，从而为日后诞生新宪法奠定了基础。

亚伯拉罕，鲍德温继续在大会中担任代表的职务，他很少说话，却在那部伟大宪法的计划和修订过程中扮演了＝个伟大的角色。在回到佐治亚州之后，入了律师界。他用自己从事律师行业所获得的报酬建立了一所大学，并成为佐治亚大学的首任校长。他同父异母的兄弟，亨利·鲍德温(Henry Baldwin)‘，则是美利坚合众国最高法院的一名法官，他们和自己的兄弟姐妹一起，偿还了他们父亲为他六个子女的教育而欠下的颇有价值的债务。P124

在大会召开期间，对所有决定都可以重新审议甚至驳回，这个规则对代表们自然是一种威胁。但是，如果这个规定能够保留下来，那么，即便是一部漏洞百出的宪法，也可以通过赋予美国民众以民主的权力来保持和强化自己的尊严和地位，而使其变得足以让人接受。P125

很快，这个计划所带给人们的惊喜就消失了。自代表们第一次正式会议举行一个多月以后，即将到来的七月热力四射，让人感觉到相比现在这个冗长的会议，还有更重要的事值得人们注意。代表们在辩论中逐渐带上了更多刻薄和讥讽的话语。尽管在当时这个局面让人倍感焦虑，但历史告诉我们，这是做年轻的美国在建立之初所表现出来的力量的标志。如果伴随一个巨大问题的解决，看起来好像所有反对意见都消失了，这种结果一定就是和平的假象。这五十五个人代表的是四百多万民众，其中I很多人天生就以反对其他美国人的理想为乐事。是时候进行又一次斗争了。这是一个活跃的民主社会在自己的生存中必然会出现的状况。P127

这次发生在1787 年的辩论预示了未来那件不可避免的事情。麦迪逊和平克尼之间隐秘地达成了一个协议，这个协议旨在避免产生有关奴隶制度的对抗，但仍就从奴隶制问题分化出来的其他问题进行了讨论。整个局面好似奴隶制在一种加密状态中进行讨论。

南北各州（奴隶州和自由州的另一种说法）之间的分歧每过一天都会变得更加明显。赞成和反对奴隶制的双方的争斗已经变得越发的公开化，人《r》不得不作出折中的方案，以推迟冲突的到来。但是，这种冲突终将爆发。而爆发之时，北方已经强大起来，足以消除国家分裂的阴影，并且不再妥协。P130

麦迪逊一直都知道，无畏地站起来反对那些奴隶州，最终只会导致奴隶州从联邦中脱离出去，继续它们的奴隶制。于是，他重新拿出了他在四年前就用过的那个折中方案。在1783 年，当时老旧的国会曾尝试用各个州对于中央财政的支持度来分配指标，现在这种计算奴隶人数的方式也是类似的状况。如果奴隶能够被算作人口，那么南方的那些州将会对国库贡献更多的财富，如果他们不被计算在内，那么北方各州就会认为南方人应该支付较少的财富。麦迪逊和他们讨价还价，他所想的折中方案是将每个奴隶算作五分之三个自由人。来自南卡罗莱纳州的约翰·拉特里奇是这个意见的赞同者之一。现在，麦迪逊走到拉特里奇的桌子旁边，将笔记摆放在他面前，笔记记录得零零碎碎，  是一些解决代表席位问题的方法。拉特里奇露出沉思的表情，然后举起两只手表示同意。当然，他需要将这个想法传达给自己的南方同胞们。在这次会议结束后不久，拉特里奇回去找麦迪逊并且告诉他，如果有足够的州同意，这个提议就可以通过。

在接下来的几天中，人们就麦迪逊一拉特里奇的提议进行了非常认真的讨论。大多数北方代表都抗议这个方案表示，而来自南部各州的代表在回到所属州之后尽管可能会面对一些微词，|但是他们都知道他们在这个方案中获益更大。麦迪逊的支持者们非常惊讶，他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方案，一个自己只有在被追的情况下才会接受的方案。P132

在妥协达成的那段时间，人们在6月份对支持奴隶制的行为所做出的让步，让乔治，梅森和埃德蒙。伦道夫大感震惊。而在接下来的7月份，他们又作出了另一次让步——这也就是他们后来拒绝在宪法上签字的原因。伦道夫一直都在努力让这些妥协案得以正式获得批准，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用自己的签名作为一种抗议的手段。梅森对奴隶贸易作出了有史以来最为强烈的抨击，他将其称为“地狱运输”。  “所有的奴隶主都是暴君出身，”他说道，  “他们将上帝的审判带到了这个国家。由于无法在另一个世界接受嘉奖或者惩罚，所以人们必须在这个世界承受这些。由一条不可避免的因果链条，上帝的旨意通过各种各样的灾难来惩罚这个国家。”他在这一点上，绝对是一名先知。

但即使是最具启示性的词汇，在有人将其变成实际行动和结果之前都只能是空话。为了宪法的诞生和新政府的建立所做出的那些让步和妥协，最后终于变得比这种“地狱运输”更为强壮。如果没有这些妥协和让步，没有宪法，无政府主义就会让这个国家变得虚弱不堪，从而使得各个州纷纷脱离出去，导致数量众多的奴隶们遥遥无期地被南方的奴隶主们所拥有和控制。

对于麦迪逊在这个可怕的选择中所扮演的角色，他在晚年做出了很好的评价。垂垂老矣的他对1787 年盛行着的那种氛围回忆道：

在我学识渊博的好朋友的眼中，万事都有可能一分为二：对这个世界而言，美国的实验要么是一种福音，要么是永久地破灭了那些激励共和制度的希望。当时，决定这一切的危机已然降临。P135

汉密尔顿认为，所有人都可以分为少数和多数‘一“富人和出身良好的人”以及“普通大众”。麦迪逊的思想和这差不多，但是他一直都试图清楚地表明)己希望将控制权交到普通大众手中。虽然话听起来很糙，但是他认为，他们一生下来就是统治阶层——因为他们是绝大多数。问题在于，他们有可能会造就一个低劣的社会，汉密尔顿要表达的似乎就是这个意思。他说话的时候就好像存在着两个截然分裂开的人群——其中一个群体的人天生就是领导者，而另一个群体的人就只能祈祷那些领导者公平又仁慈。

“民众动荡善变，”他说，  “他们很少能作出正确的判断或决定…。，除了永久的个体之外没什么东西能够抗击民主的轻率行为。”紧接着，他又清晰地提出了第二个观点，认为贵族有能力防止公众作出出格举动的英国宪法，是“有史以来诞生过的最佳模板”。

虽然汉密尔顿的话语让人感到惊讶，但是由于某些更令人震惊的东西还没有表现出来，他获得了与会者的广泛认同。这位演讲者被自己的崇拜者所包围，演讲甫一结束就得到了大量的赞誉，尽管有些人诚恳地说不敢将类似的言论带回自己所属的州去。“汉密尔顿的提议得到了所有人的赞同，却没有人敢支持他，”一位代表在几天后如是说。  ‘

汉密尔顿通过合适的方式将自己的想法传达了出来。与此同时，他也让大多数的聆听者感到悲伤。会后，人们聚集到他身边，赞扬他完美地表达了大家的心声，说出了他们已经没有其他退路可循这一事实。他们与麦迪逊一起，正在将自己的国家推到一群无能的乌合之众手中。在费城和自己的所属州中，汉密尔顿的追随者都已被一一击败。p138

汉密尔顿引用了几处经典来支撑自己的观点。比如在坚称“英国政府是世界上最好的政府”的时候，他引用了一位名口q-雅克·内克(Jacques Necker)的法兰西经济学家的话，这位聪明的经济学家称英国宪法统一了“公众的力量和个人的安全”。并且，汉密尔顿又说：  “我们应该走到那一步，从而达到共和原则允许的稳定和永久。‘

最后，他离开了演讲的场所，留下一屋子倍感震惊的人-他4「丁完全赞同他的观点，又对无法企及他的标准而从内心深处感到窘迫异常。情况渐渐明朗起来，代表中的大部分都渴望说出：  “是的，这就是我们想看到的东西。”但是，他们知道这只能是一个政治上的幻景，描绘的是一个充满了和他们类似的个体的贵族社会——所有人都是绅士，其中半数以上拥有大学教育背景——精英们身处顶峰，只和跟自己的同类人联姻。这个幻象背后的事实是，这个处方并不适合绝大多数人口都是工薪阶层的美国。这个计划是无法交给底层，并以此规定他们应该如何看待自己、如何处事和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中如何提升自己的。在他们看来，这个计划必须立即就能被18世纪的美国人所接受，并且在他们手中变得有效起来。P140

无人提及的是，大多数代表都和汉密尔顿有着同样的感受，都决定压制自己的观点。作为利己的个体，他们无法加入到那个把他们从精荚群体中剥离开的计划中去。作为实际的政治家，他们也没创造出一份高不可攀的文件。同样，作为诚实的人，他们也悔恨自己假装同意这份他们并不想要的宪法。在意识到有那么多的代表都崇拜汉密尔顿的提议的时候，麦迪逊并不感到惊讶也不完全的沮丧。在他生命的最后阶段，他曾提到，他知道很多美国人都反对这部宪法，都因为他们“心中对中央政府并不喜欢，希望拖延能够玷污宪法，并为一个更加符合君主制和贵族喜好的政府形态铺好道路”。P143

第八款读起来就像是建立一个国家的处方，因为这一款接下来列出了一个长长的名单，上面写的是国会被赋予的其他积极权力：

。借入资金和铸造钞票

，监管对外贸易

。就破产建立归化规则和法律条款

·建立邮政系统

。惩罚公海上的海盗以及其他重罪行为

，对外宣战，提供并维护陆军和海军、建立民兵部队行使联邦法律

若将《入权涟：案：第二修订菜》(Amendment II of the Bill of Ri曲ts)和最后这个条款放在一起看，你会发现这、最后这个条款在不经意问对令人费解的第二修订案进行了清晰的阐释。这个修订案并没有解决广泛存在的“民众持有武器的权力”，却明显地规定了这个权力“不应受到侵犯”，因为武器是用来装备“训练有素的民兵部队”的，这支部队对于“保护自由州的安全非常必要”。但是，它没有提到以其他目的持有武器的情况。P183

莫里斯抱怨道，只让众议院拥有财政法案的制订权，会让参议院失去最高的裁决权以及设计此种法案的能力。这只是莫里斯被其他优势者击倒的事件中的一个。本杰明，富兰克林不同意莫里斯的评论，他列出了自己赞同将这种巨大的权力赋予众议院的理由，他认为民众应该知道是谁用了他们的钱，  以及他们的这些钱都被用到了哪些地方。  “这是一条准则，”他说，  “据此就能够打败法官。如果立即把与金钱相关的事务送到民众面前，就能够收到最好的效果。”再一次，在大会开始之前，拥有两种不同大脑的富兰克林在正确的时候表达出了自己的赞同之情。尽管没有人提到它，但是，最富智慧的人站在自己这一边，这绝对可以算作麦迪逊自己的胜利。P184

谢尔曼和莫里斯考虑到了一个能够提供给南方人的颇具诱惑力的方案，让他们放弃自己的诉求。他们认为，南卡罗莱纳州的代表团渴望一种方法能够确保他们可以继续从非洲或者加勒比地区进口奴隶，而不用支付沉重的进口税。这对于他们而言非常重要，因为种植水稻和生产靛蓝染料，其工作和生活条件苦，奴隶们小小年纪就会因为生病而死去。他们需要不断从非洲快速进口新的奴隶。谢尔曼想到了一个可以将南卡罗莱纳州和他自己所在的康涅狄格州联系到一起的双赢方法。当与会代表得知谢尔曼和莫里斯准备承诺，让南方各州保持二十年的零关税奴隶进口之后，所有人都感到异常震惊。这个交易同时也对其他各州具有诱惑力，因为它同时也对整个国家承诺，所有的州都不用支付进口税——从那以后，这个规定就一直延续了下来。

作为回报，南卡罗莱纳州和佐治亚州同意增加向康涅狄格州、马萨诸塞少H和新罕布什尔州的投票，以便让他们在国会中所制订出的对外贸易政策能够比较轻松地获得大多数票数。在免除了大多数税款的情况下，南北双方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都拥有了利益可观的贸易收益。P186

当人们就国会是不是能够在平定某州叛乱事件上发挥作用进行激烈讨论的时候，来自马萨诸塞州的埃尔布里奇·格里的理念开始得到人们的认可，因为他曾是叛乱者谢斯最亲近的人。格里对于这种在某个州中保持和平态势的联邦行为到底应不应该事先得到州长或者立法机构的同意作了漫长的演讲。他直截了当地表示，联邦政府应该保证所有州都拥有共和制形态的政府，应该保护所有的州都不受外敌的侵扰，而且——就立法机构和政府的批准而言——应该保护他们不受国内暴力的攻击。这只是被这个妥协案所激发而迅速增长的联邦力量的一个见证而已。这个妥协案确实非常伟大，它是联邦与各州权力之争中所产生的最伟大的一个结果。P189

也许，这能够解释麦迪逊强烈地反对延长会议时间来起草权力法案这个令人感到好奇的现象。人们对于延长时间的需求非常强烈。所有的人都不理解为什么在通常情况下会首先提出这种建议的麦迪逊居然如此坚决地反对这个提议。他坚持认为，这份文件，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足以应付民众对权力的需要。事实上。情况却并非如此。但是，在疲乏和麦迪逊的反对的双重作用下，其他代表最后还是接受了他的建议：关于民众权力的法案，今后以修订案的方式来制汀。

为什么要阻止人们就权力的问题进行讨论，麦迪逊可能有着不能公开的原因。也许，他是害怕一群疲惫不堪的代表可能会对其他议案自己已经作出的决定进行重新思考，这会让他们在正式签字之前撤销一些决定。对麦迪逊而言，这应该是一个合情合理的根据，却又不可以明确告诉给其他代表。由于这个国家伟大的新文件中并不包含对民众权力进行保护的内容，所以可能会引起众人的不满，从而让其更加难以在某些州中得到正式的批准。P196

8月下旬，从那些对奴隶州所作所为感到愤怒的人那里，传来了最为尖锐的攻击性言论。即便如此，  “奴隶”一词也并没有出现在这份文件中。文中提及奴隶时，均被称为“其他人群”，或者“用于服务或劳作的人群”。人们礼貌地听着奴隶制反对者的发言，给他们说话的权利，却不按他们说的去做，而那些应该对奴隶州所作所为负责的人则表达出些许的不满和反对。P198

这个委员会在仓促地探讨行政长官任期的问题时，发现在其任期应该有多长这个问题上代表们分歧很大。他们花了些时间进行内部讨论，然后将任期从七年减少至四年。为了安抚那些对此感到失望的人，他们决定总统能够自由地参加再次选举。在总统能够继任的次数上虽然没有任何限制，但是华盛顿在自己第二个任期之后退休的做法在后来却形成了一个传统。直到 1951 年，  《第二十二次修订案》(Twenty-second Amendment)被批准之后，关于两次任期限定的正式规定才出现。P199

富兰克林当时患上了重病，变得非常虚弱，无法向大家发表自己早就准备好了的演讲，所以他将此任务交给了一位秘书。在演讲稿的末尾他优雅地说，恳请所有的人和他一起对宪法进行查漏补缺，他还说自己之所以签字，是“因为我找不到更好的了，我能确定这部宪法已经是现在最好的了”。

这显然就是最好的结果。不过，就像很多注定优秀而值得拥护的东西一样，虽然它在过去和现都无比宝贵，但是这部宪法并没有立即就被视为珍世之宝。只有那随着时间而产生的亮丽光泽能够告诉人们，它所拥有的能力将改变那些在文本中并未提到过的局面，并满足新一代的需要。P201

。约翰，亚当斯有着易怒的性格，但他所隐藏着的判断力极强，他更为客观地评论道：“人类迟早都会发现，大部分人如果不受约束的话也会变得像无法无天的暴君一样专制和残忍。”p203

吴砺

2018.8．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