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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印象审美:德彪西论音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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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10-29 16:52: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印象审美:德彪西论音乐》(中)


1889年的巴黎世界博览会显然对德彪西的审美观的形成也起了很大的作用。在博览会期间,他见识了中国、印度和爪哇的戏剧和舞蹈。丝弦乐、打击乐、舞蹈和戏剧的动作和程式,水墨画、手工艺品等这些东方的文化艺术,不仅以异国情调吸引了大量欧洲游客,而且给年轻的法国画家、诗人、音乐家和舞蹈家们,带来了新的艺术表现手法,使他们从中得到启迪。德彪西为爪哇舞蹈和打击乐的伴奏所倾倒。他发现东方的打击乐变化多端,富于音乐节律,对位手法丰富无比,远不是意大利宗教音乐家帕莱斯特里纳,的对位所能比得上的;东方的打击乐表现细腻,层次分明,优美动听。欧洲乐队中的打击乐与之相比,只不过是集市上演杂耍、马戏发出的喧闹声。德彪西甚至觉得,在安南人的戏剧里已经包含了后来瓦格纳发展的四部连台本歌剧的雏形。在安南人的戏剧里,一把声音高亢的小唢呐就能驾驭感情,一张鼙鼓就会使人胆战心惊。德彪西所赞赏的,就是东方艺术的这种形式自由灵活的美,表达细腻的美。东方艺术不是把感觉直接袒露在观众面前,而是将感觉用纱巾包裹起来,向观众暗示,让观众陷入遐想。而借以表达暗示的形式,又是经过精心挑选的,非常恰当的。

19世纪90 年代初,印象派绘画、象征主义诗歌和戏剧,在法国达到了高潮。青年文学艺术家把他们的聚会地点从巴伊书店转移到了诗人兼英语教师马拉美的家里。这些新潮人物每逢星期二的晚上聚集起来,听他们的领袖谈论艺术和他的审美观点。虽说马拉美写的诗有两千行之多,可是能被人读懂的并不多。然而,他在这些晚会上的高谈阔论,一定是清晰易懂的,否则他的听众就不会那么信服了。可惜,他在这些晚会上的言论没有能记录下来,传之后世。德彪西是马拉美的艺术沙龙的常客,唯一的音乐家。P014

1894年年底,民族音乐社上演了他的交响诗《牧神午后序曲》。这部作品是根据诗人马拉美的同名诗创作而成的,侧重表现了希腊神话中的牧神窥视仙女们在水边沐浴时的心态和感受。作品充满了阳光,炎热的太阳晒得人懒洋洋的,感到乏力。音乐用暗示手法,使听众产生心理联想,沉醉于慵懒状态,从而产生一种疲乏的情欲,一种朦胧的快感。当乐队指挥结束最后一个音符时,全场响起了暴风雨般的掌声,经久不息。乐队指挥古斯塔夫,道雷不得不将曲子从头到尾又演奏了一遍。这年德彪西32岁,作品是他两年前开始写的,直到 1894 年的夏天才定稿。这部作品标志了德彪西创作上的成熟,奠定了象征主义音乐在法国以及西方音乐史上的地位,对后世西方音乐的发展产生了巨大影响。

在19世纪901年代,他还为小提琴独奏家伊塞创作了一组小提琴协奏曲《夜曲》,这组小提琴协奏曲由三首独立的曲子构成:云、节日、美人鱼。最后一首带有女声合唱。这是三首典型的描绘大自然和梦境的交响曲。德彪西使用和声手段暗示蓝天中缓慢运动、变化的白云,人群涌动、欢声笑语的节日——突然阳光四射,出现梦幻境界,欢乐的人群由远及近,由近及远;夜色笼罩的大海,无休无止地律动,月光洒在银白色的海浪上,远远传来美人鱼隐隐约约的欢笑和神秘的歌声。在这组曲子中,德彪西最终彻底抛弃了传统的交响乐的结构形式和主题冲突的原则,而代之以和声色彩的细微变化。音乐似乎披上了薄纱,呈现出最微妙的色彩变化。更重要的是,这些作品不再表现人,而是表现大自然,描绘梦境和只有艺术家才能进入的虚拟境界。90 年代末,拉姆赫乐团演出了《云》和《节日》,至于《美人鱼》,到 1901 年 10月才与观众见面。P016

也正是在这个时期,多家杂志和报纸先后邀请他撰写音乐专栏(,。他作为专栏音乐评论家,陆陆续续写了十五六年。

初写评论时,他曾借用一位假想人物克罗士先生之口,来表达他不便说的话。但不久他就放弃了这个虚构的人物,而以德彪西的名义报道巴黎的音乐活动,评论乐坛的新人新事了。这也说明了他从一个受争议的乐坛新星,转变为了一个成熟的音乐大家。他在文章中,批评享受国家津贴的巴黎国家歌剧院的无为与官僚主义,批评罗马奖学金设置上的不当,嘲笑那些附庸风雅的贵族听众,那些打扮人时但对音乐一窍不通的贵妇、少爷小姐,那些自以为“音乐行家”的瓦格纳迷。他抨击瓦格纳音乐的死板程式、重复出现的主导主题+浮夸的风格,等等。他承认自己年轻时也曾经是瓦格纳迷。他是瓦格纳音乐的受惠者,后来怎么又反对瓦格纳的音乐 呢?其实,德彪西并没有完全否定瓦格纳的艺术,他特别欣赏歌剧《帕西法尔》。他反对的,是法国那些不问青红皂白、一味追随瓦格纳的模仿者。当时,瓦格纳的歌剧不仅占据了法国的舞台和音乐会,而且成了评价法国乐坛新作的标准。法兰西高等音乐演奏协会,把瓦格纳的“音乐可以净化人类心灵”的伟大理想,变成了供前朝贵族的遗老遗少们专享的玩物,把瓦格纳音乐的演奏会变成了聊天的沙龙。他批评这种现象;并大声疾呼发扬民族音乐传统,抵制德国音乐对法国音乐的侵蚀。那么,他提倡的法国音乐的传统是什么呢?那就是明朗、优美、朴实自然的朗诵。他认为,法国音乐的传统,首先是讨人喜欢,法国音乐是幻想和感受力的结合。他反对音乐院校把法国古典大师们的作品当作圣典来奉读,而是主张学习造就那些大师的革新精神,即学习体现在前辈大师们作品中的自由精神,无拘无束的幻想、优美、自然等长处,而不是他们作品中完美的技术。

他的文章,由于高屋建瓴、纵横捭阖、坦率直言、文笔犀利,可得罪了不少同行。当然,也由于过了头的爱国主义,他对外国音乐家的评价时而有失公允,对挪威作曲家爱德华,格里格的评价即是如此。他为了发扬法国民族音乐传统,使法国音乐摆脱瓦格纳音乐的影响,一有机会就对瓦格纳的音乐加以挖苦讽刺,这也是做得过了头的。

在第一次世界大战前夕的法国乃至欧洲,德彪西的音乐评论显然具有一定的权威性。1914 年 1月,他应邀去俄国的圣彼得堡和莫斯科指挥演奏他作品的专场音乐会。科洛纳乐团协会竟然发表声明,在德彪西缺席期间,不演奏任何新的音乐作品。由此可见,德彪西的音乐评论在当时有多大的影响。P023

他一生曾先后跟三个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刚从罗马回到巴黎时曾跟一位女子同居了十年。后来,他爱上了一位年轻漂亮的女裁缝师,并跟她正式结婚。但不久,两人因兴趣差别太大而分道扬镳。最后,他爱上了一位银行家的太太,这段绯闻曾在巴黎乐坛流传Q6)德彪西为此一度遭到朋友的误解和离弃,而躲到英国去生活了一段时期()。有人以为德彪西看上了这位太太的金钱,其实不然,这位太太并没有钱,他们后来的共同生活证明,他们的生计全靠德彪西创作音乐作品和写音乐评论得来的稿费维持。1905 年,他们双方都获准办了正式离婚手续,然后正式结婚,并育有=女Q2》但不幸得很,这个女儿十三四岁时因病早逝。

自1910 年起,德彪西得了直肠癌。虽经手术和辐射治疗。但收效甚微,痛苦不堪,常靠打吗啡针止痛度日。即使在这种情况下,他仍以顽强的毅力,闭门谢客,坚持创作。第一次世界大战的爆发,再次激起了他的爱国热情。在最后一部作品《钢琴与小提琴奏呜曲》的扉页上,他在自己名字后面特地写上“法国音乐家”几个字。

1918年 3月25日,德彪西在德国轰炸巴黎的隆隆炮声中去世,享年 56岁。他去世的消息在当时没有引起人们的注意。在行人稀少、两边房屋破烂的大街上,只有少数几位亲友默默无声地跟在灵车后面。谁也不知死者是谁。P024

5月22日,为纪念理查德·瓦格纳诞辰’,在冬季马戏团剧院,由阿瑟,尼基什先生指挥,举行了瓦格纳作品演奏会。全场听众一直处于极度兴奋的狂热之中,简直让人以为——请上帝饶恕我—-所有这些听众都或多或少是巴伐利亚国王路德维希二世的私生子:。(听众十分平庸……)P032

克罗士先生有干瘪的小脑袋和显然惯于进行形而上学讨论的手势。想一想赛马骑手托姆·兰和梯亥尔先生那样的脑袋,就能想象出他的容貌。他那样子好似一把新的餐):y。他说话声音很低,从来不放声大笑,只偶尔为了强调他说的话才默然一笑。他笑起来,鼻子眼睛皱成一团,犹如一池静水被人家投进了一块石子。笑容久不消失,令人难以忍受。

他对于音乐的别致见解,很快便引起了我的好奇心d他谈起一首管弦乐作品来好像谈起一幅绘画一样,几乎从来不用术语,可是用词却不平常。他说话的语调很平板,犹如陈旧的古铜钱的声音。我记得他把贝多芬的管弦乐作品和瓦格纳的管弦乐作品作对比。他认为,贝多芬的管弦乐是一种黑白格调,形成一种由浅到深的、典雅的灰色系列,而瓦格纳的管弦乐则像均匀摊开的五彩油泥,在其中,他对我说,再也分辨不出哪是提琴的声音,哪是长号的声音。由于他露出了令人难以忍受的笑容来,特别是当他谈起音乐的时候,我突然想起询问他的职业。他回答说:“一个‘反对音乐行家的人’…,,”他答话的声调,拒任何批评于千里之外,而且他用一种平板而气愤的腔调继续说道:“你注意到音乐会场子里听众的敌对情绪了吗?你观察过那些情绪厌倦、无动于衷甚至蠢头蠢脑的面孔了吗?他们是永远也不会懂得享受通过交响乐冲突表现出来的纯悲剧的。这种交响乐的冲突可以使人登上音响大厦的顶峰,享受到一种尽善之美。先生,这些人看上去总像多少有些修养的宾客。他们耐心地忍受着烦人的差事。他们没有中途退场,是为了人家在散场时看到他们。否则,他们为什么会来呢?承认吧,有点儿叫人永远讨厌音乐哪……”我申明曾经目睹过一些非常值得推崇的热情场面,甚至还亲身参加了进去。于是,他回答说:“你是大错特错了。你表现得如此热情,那是你私下在想,有一天人家对你也报以同样的热情!要知道,美的真正感受,除了静默之外,不可能有别的效果……举个例子来说吧!当你每天看到太阳落山的灿烂景色时,你曾想到过鼓掌吗?你会向我承认,这倒是比你所有心爱的音乐作品还要有点儿出入意料的引申,是吗?还有…,.你感到自己太渺小,你不能把自己的灵魂融人其中。然而,在=件所谓的艺术品面前,你的劲儿就上来了,你有=套惯用的行话,可以谈起来滔滔不绝。”如果我一口同意他的看法,会使我们的谈话内容枯竭,所以我不敢告诉他,我跟他的意见是相当接近的。我宁可问他是否搞音乐创作。他蓦然抬起头来说道:“先生,我是个不喜欢专搞一门的人。我觉得,专搞一门也就是缩小人的天地,就好像以前拉着木马转轴的老马一样,在著名的《洛林进行曲》‘的乐声中死去!”然而我什么音乐都见识过,从而产生一种特殊的骄傲感:有把握不会产生任何惊奇……。.听两个小节,我就知道一首交响曲或一首任何其他乐曲的调号了。

“您瞧!虽说人们在某些伟人身上可以看到一种不断创新的‘顽强的苛求,,但其他许多人就不是这样。这些人顽固地重复着他们曾经获得过成功的东西,所以我对他们的技巧就不感兴趣。有人把他们当作大师看待!当心,这只不过是一种摆脫他们的客气的方式而已,或者是为诸多的类似做法寻找托词的客气的方式而已。总之,我想忘记音乐,因为它妨碍我去听我所不熟悉的音乐,或者‘明天,将会熟悉的音乐……为什么要热衷于人们已经知道得滚瓜烂熟的东西呢?“p036

克罗土先生在讲最后这几句话时,其态度之冷静是什么也动摇不了的。这意味着,要听就听,不听就拉倒。我太感兴趣了。在他沉默了很长时间之后,我决定让他继续讲下去。他在长久的沉默申,似乎只关心他的雪茄的烟雾。他好奇地凝视着袅袅上升的青烟,好像观察着青烟变化出来的奇奇怪怪的形状……也许是在酝酿着大胆的理论系…—他沉默不语,我感到很尴尬,而且有点儿畏惧感…。,他继续说道:“音乐把分散的力量聚成一个整体……人们将其做成一首纯理性的歌曲!我比较喜欢埃及牧童用笛子吹的为数不多的几个音符。他跟风景合作,而且懂得那些你们的作曲法所不了解的和声……音乐家们只听巧手的音乐,而从来不听大自然所包含的音乐。观看日出,比起听田园交响曲来,更有裨益。你们的艺术几乎叫人听不懂,要了有什么用?难道你们不该去掉艺术中复杂而累赘的部分吗?那些复杂而累赘的部分,就其技巧而言,跟保险箱上的安全锁相似……你们停滞不前,因为你们只知道音乐,而且遵循的是一些粗俗的、不为人知的作曲规则…。,人家用华丽的辞藻来赞美你们,而你们只不过是些刁滑的家伙!介乎猴子和仆役之间的货色。”p038

理查。施特劳斯先生既没有那绺折腾来折腾去的头发,也没有癫痫病人的手势。他身材高大,并且有那些大探险家豪迈、坚定的气度:嘴上挂着微笑,穿过野蛮部落。也许应该有点儿这种震撼公众文明的气概吧?他的面孔还是音乐家的面孔,但眼神和姿态却是一位尼采所说的那种“超人”的眼神和姿态;尼采应当是他的老师,使他精力充沛……..他对那种愚蠢的多愁善感的蔑视,一定也是跟这位老师学到的。而且他所要的,是音乐不要继续没完没了地、勉勉强强地照亮我们的黑夜,而是音乐要取代太阳。我可以向大家保证,理查,施特劳斯的音乐中确有太阳。但我们也能老看看到,大部分听众不喜欢这种太阳,因为,音乐行家们,而且是著名的音乐行家们,毫不含糊地发出了不耐烦的信号。不过,这并不能阻止听众热烈鼓掌,向理查·施特劳斯致敬!p048

!……然而,我还是希望法兰西高等音乐演奏协会当心点儿,你们快要把瓦格纳的音乐变成供人聊天的最时髦的沙龙了。不管怎样,瓦格纳的艺术首先要求忠实的听众进行劳民伤财的朝拜‘和神秘的仪式。瓦格纳艺术的这一方面是令人讨厌的。我知道,“艺术一宗教”是瓦格纳心爱的主张之一,我也知道他有道理,因为这是激发和维持听众的想象力的最佳办法。然而,在“艺术一宗教”变成“宗教一奢侈”的同时,这一主张变了质,因为“宗教一’奢侈”把许多心有余而钱不足的人排除在外了……我觉得,保持这种排他传统的法兰西高等音乐演奏协会,结果会走向“艺术一俗物”(可恶的说法)。瓦格纳心情好的时候喜欢说,除了在法国,他可能永远不会得到如此正确的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仅仅为贵族演出吗?我不这样认…(巴伐利亚国王路易二世向他提出武断的礼节问题,已经够令他厌烦的了。他的骄傲感太过灵敏,不会不知道唯一真正的荣誉只能来自群众,而不可能来自或多或少经过筛选的、有钱的听众。)

值得担心的是,这些自称旨在传播瓦格纳艺术的演奏会,只会起到使瓦格纳艺术远离群众同情的作用,这是使瓦格纳艺术变得过时的阴险方式。——我不能说这些演出一定会加速瓦格纳艺术的全面消亡,因为他的艺术是永远也不会完全死亡的。但他的艺术会遭到致命的磨损,这是时间对最美好的事物进行的粗暴的侵蚀。但美好的事物留下的废墟仍是美好的。在这些废墟的阴影下面,我们的子孙会遐想这位人物昔日的荣光。这位人物只要稍微再多一-。甜椰,o\Jdl1址八J臂目朗宋光。这位人物只要稍微再多

《帕西法尔》是天才的最后努力,应该向天才躬身致敬。在这部歌剧里,瓦格纳试图不再那么生硬、专横,因此音乐听起来比较舒畅…作品里没有特里斯坦那种为追求病态的爱情而发出的神经质的喘息,没有伊索尔德那种困兽般的狂叫,也没有对沃坦不人道行为的长篇大论。《帕西法尔》第三幕序曲和耶稣受难周的全部插曲所达到的纯净的美,是瓦格纳的任何一部音乐作品都不曾达到过的。尽管,说实话吧,瓦格纳从人性中吸取的特殊教训,仍然在这部歌剧的某些人物的态度中表现出来。.你们看那位可怜的圣杯骑士安福塔斯,他像做女人帽子的女工一样抱怨长抱怨短,像孩子一样嘀嘀咕咕……见鬼!当一个人是圣杯骑士,是王子,他就会用长矛刺穿自己的胸膛,而不是用悲伤的坎蒂列那来叙述自己罪恶的创伤,而这整整占了三幕戏。至于昆得利,这个老妖精,瓦格纳在她身上花了许多笔墨,我承认我对这个多情娼妇兴趣不大。在《帕西法尔》里,性格最美的是克林索尔《他原是圣杯骑士,由于对贞操的看法太与众不同,被赶出了教堂》。他的宿怨妙极了。他懂得人的价值。他用蔑视的天平来衡量人的贞节誓愿的坚固性,由此人们可以毫不费力地断言,这位狡猾的魔术师,这位还了俗的老马。在这部歌剧里不仅是唯一“有人性的”人物,而且也是唯一“有道德的”人物。因为这部歌剧宣扬了最虚伪的道德观念和宗教观念,而年轻的帕西法尔是捍卫这些观念的骑士,既英勇又愚蠢的骑士。

总而言之,在这部宣扬基督教精神的歌剧里,没有一个人愿意牺牲自己!  (虽然牺牲是基督教徒最高尚的美德之一。)帕西法尔之所以重新找到神矛,那是亏了那位老妖精昆得利。她是这个故事中真正的牺牲者,是克林索尔的阴谋诡计和圣杯骑士圣怒的双重牺牲品。歌剧的气氛无带着宗教色彩,可是为什么某些童声合唱委婉得如此含糊不清呢?  (请稍微想一想,假如帕莱斯特里纳来写这合唱,那合唱一定会表现出稚气的天真感情。)所有上面这些看法,只关系到人们惯于表示钦佩的诗人瓦格纳,丝毫也不涉及《帕西法尔》的音乐部分。我们听到的音响是交响性的,既独一无二又出人意料,既高贵又浓烈。这是人们为音乐不可动摇的荣誉而树立起来的最美的纪念碑之一。P054

这是拉姆赫乐团的最后一场音乐会。舍维雅‘先生在指’挥交响组曲《安泰尔》:时倾注了满腔热情,在指挥莫扎特勺《C大调交响曲》时,既严谨又精致。他要让他忠实的听众带走这些记忆。要知道,莫扎特的精致跟《安泰尔》富丽的东方色彩,是可以放在一起演奏而互不抵触的。夏邦蒂埃的《意大利印象》色彩斑斓,节奏多变,充满靡靡之音。夏邦蒂埃‘跟理查。施特劳斯的遐想方式是不同的,后者也带回来意大利印象。但是,夏邦蒂埃描绘了那不勒斯街市的印象,那是无与伦比的。P058

我终于见到了格里格先生!……从正面看上去,他的样子像天才的摄影师。从背面看,他的发型使他很像那种叫作向日葵的植物。鹦鹉很喜欢这种植物,外省小车站上作为点缀的花圃里也常长着这种植物。格里格先生虽然上了年纪,但行动敏捷、利索;他指挥乐队兢兢业业,精雕细琢,把所有的抑扬顿挫都指挥得很清楚,感情的运用都恰到好处。P061

格里格的乐曲像集市上小铺子卖的麦芽糖那样,稍稍拉长了一点儿,也许麦芽糖是粘在铺子老板的手上的,看来这是成功的必要条件吧?这两首曲子再一次重复了过去使格里格成功发迹的手法:曲子以一个不起眼的小乐句开始,然后乐句顺利地展开;半路上乐句遇着和弦的花朵,并用其装饰自己不很出众的美丽。整个曲子转调上了一层,同时运用必不可少的弱音器,然后又降回原调。接着,出现一系列原先故意“避开”的华彩乐段,乐曲渐渐减慢速度直至最终结束。听众再次如痴如狂……大家嘴里有一种玫瑰糖的既古怪又讨喜的味道,糖里可能裹着毒品啊。

实际上,这天下午最愉快的时刻是听《培尔,金特》,这是格里格为易卜生的同名诗剧写的交响组曲。交响组曲的乐思优美,节奏巧妙,感情是地地道道的挪威感情。配器的安排也比较平衡。创造性的新发现取代了对过于简单的效果的追求。这场专门演奏格里格作品的音乐会最后由古布兰森太太演唱《诸神的黄昏》的终曲来结束,简直无法解释。我白费力气寻找,也没找到把德国的艺术丰碑跟格里格的挪威伤感放在一起的理由。我没有听完就走了……吃了花色糕点之后就不吃烤牛排啦。P063








吴砺

2021.10.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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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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