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的几何学:艾雪沉思录
——不可能之地的测绘者
第一部
一
一块梨木, 薄如呼吸, 遇见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荷兰头脑。 动物们开始拼接—— 天鹅幻化成蝙蝠, 蜥蜴从纸上爬出, 楼梯追逐着自己, 却永远无法闭环。
我们站在一面镜子般平静的池边: 落叶轻浮其上, 树影沉入其间, 水下,银色的鱼在暗处游动。 三个世界, 同一个画面, 一个完美的谜语。
他一路向南,追逐阳光: 罗马、锡耶纳、格拉纳达—— 城市被折进速写本, 教堂被扭进图案, 地中海的蓝被印进木板的年轮里。
在铁轨与甲板上, 他听见纬度重组自己的节奏, 直到科学与艺术汇流, 两条大河涌向同一片未被绘出的三角洲。
二
评论家想为他归类, 却找不到一个画派能收留他。 数学家借用他的天鹅,讲述对称与群论; 物理学家借用他的楼梯,怀疑重力是否绝对; 孩子们借用他的蜥蜴, 因为他们最先相信了它的真实。
艾雪说:“我不懂数学。” 但他笑着,继续雕刻, 让刀锋发现定理。
他的版画是视觉的练习册——
《白天与黑夜》,黑鸟与白鸟 在世界的铰链处交换天空;
《蜥蜴》,从纸上“活”出来, 再爬回梦境之源;
《相对性》,上下颠倒, 世界交换了方向;
《瀑布》,一座不可能的磨坊, 用幻觉碾出秩序的谷粒。
每一幅画都低语: 地板或许就是天花板, 走廊也可以是沙漏, 确定性,不过是一件舒服的外衣。
三
他爱巴赫—— 那些回旋的赋格,主题的倒影, 木制琴键弹出无尽的维度。
在音乐中,他找到证明: 重复并非重复, 归来的主题 不是幽灵,而是旅者。
于是他将几何喂进印刷机, 拉出的是一首首可视的乐章。
七十三岁那年,他放下刻刀, 而世界依旧旋转, 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缝隙。
在所有悬挂他作品的展厅里, 陌生人微微侧头, 试图触摸那月光后的数学, 图案背后的脉搏, 那细长、不可思议的线索—— 在那里,确定性变成奇迹, 并选择永不终止。
第二部
他在低垂的荷兰晨光中出现, 手里握着梨木, 一位更爱刻刀低语 胜过教室回响的建筑师。
他不属于任何旗帜, 悄然穿行于各种流派之间, 画出思想边界的海岸线。
他一路向南漂流: 阿尔罕布拉的瓷砖点燃他的脉搏, 地中海的蓝渗入他的木纹; 每一个拱廊、每一颗马赛克之星 都教他重复的文法, 教他如何让图案向奇迹屈膝, 却不失其法则。
他回到工作室,编织对立—— 重力绕着自己打结, 双手孵化彼此, 光与夜在版画的铰链处交换羽翼。
他说他不懂数学, 却在刻刀落下的地方开出定理。 学者借他的天鹅 去绘制无形对称的图谱。
他的谜题如星图挂在画廊: 孩子们侧着头, 物理学家皱眉又展颜, 梦者走上那永不终点的阶梯。
他用墨与压力证明—— 确定性不过是一身伪装; 现实,在你靠得太近时会裂开—— 而在那裂缝中, 新世界唱着歌诞生。
附:《科学思维版画大师:艾雪》/张光琪著,一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2010 .12(世界名画家全集/何政广主编)
吴砺 2025.6.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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