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逸龙眠 《安庆晚报》樊 璠 隐逸,隐居避世也。山中一草庐,溪边一钓竿;忙时,春耕秋种,闲时,鸟语花香。 中国自古多隐逸之士,封建士大夫们厌恶了纷繁复杂、勾心斗角的官场生涯,厌恶了束缚身心自由的名教礼法,纷纷以风雅自居,玄谈玩世,将自己藏进了清静的山林中。他们把寂静的山林和朴素的田野当作了理想的栖隐之地,摆脱喧嚣,寄情山水。这样的生活,简单、舒适。 龙眠山,位列中国十大隐逸名山之一。擅江北名山之秀,云海苍苍,雾洲茫茫。其属容百年文化之精髓,纳古今社会之贤士的文都———桐城。山不高而秀,水不深而清,四季交替,胜景如画,那一处处遗址,一座座墓葬,一块块宋代、明代或模糊或清晰的摩崖石刻留下了多少隐逸者思考并探究的脚步,那一片片青绿的山林、一条条清澈的小溪,一声声清脆的莺啼,又带给了结庐而居的人们几多遐想,几多浪漫,几多缱绻…… 李公麟和他的龙眠山庄尤为被人称道。身为桐城人的北宋著名画家李公麟晚年归隐家乡,选中了龙眠山中修建自己的养老之处,并自号龙眠居士。这位李居士长于诗,工书法,尤以绘画著称于世。终老龙眠后,遍游山中诸景,作《龙眠山庄图》,显示了其对山中诸景的喜爱。且诸景不在一处,居士游景,遂将景记于心,胸有成竹,下笔拈来。在其笔下,龙眠山杳霭深邃,响水滴岩,垂云成片。美的景致,一人独享往往是不够的,他邀来了挚友苏轼、苏辙、黄庭坚……,于是便有了苏轼为《龙眠山庄图》作的跋,便有了苏辙为龙眠山二十景题的赋,也便有了黄庭坚那首流传至今的《龙眠山》:诸山何处是龙眠?旧日龙眠今不眠。闻道已随云雾去,不应只雨一方田。 李公麟的隐逸,大气而磅礴、淋漓而酣畅。他是在隐,但同时也在逸。他用他的隐成全了他的逸。他隐了,隐在山水间,自己钟爱的山水间;他逸,逸在情趣里,自己享受的情趣里。他成功的隐逸使这一方水土多了几抹生趣,多了几分灵动,更在中国的诗歌和书画史上留下了不可多得的动人篇章。 龙眠居士也许不会想到,多年后,就在龙眠山庄不远处,又一位桐城人与他英雄所见略同,将隐居地修建于此。清代大学士张英以康熙二十一年(1682)皇上颁给的赐金的一半,“谋山林数亩之地为憩息、休养之圃”,因以“赐金”名园。史籍有载:该处地处双溪,双溪上有碧潭奇石,中有爱吾庐,折而北有“赐金园”,文端公(张英,谥号文端)优游于此间。从宰相位上退下的张英大学士,年老致仕,一不居京城闹市,二不住县城里的宰相府,而到龙眠山中隐居。他用苏东坡“白首归来种万松”的诗意,读书、作对、种树。日常生活也非常简朴,不穿绸缎,不食山珍海味,往来山中,皆为步行,遇到挑柴人,主动让路一边。与乡民相处,谦和礼让,深受百姓爱戴。老宰相72岁上病逝,将一身忠骨长托龙眠,化为了飘漾在山野的阵阵清风。有这样一副对联,您一定久有听闻,“白鸟忘机看天外云舒云卷;青山不老任庭前花落花开”,这,正是悬挂在张公双溪草堂堂屋上的楹联,乃康熙爷亲赐。试想:如果不是深刻了解自己的股肱之臣,高高在上的皇帝万岁怎会创作出如此精辟准确的佳作?显然。这正是张英隐逸生活的真实写照。他的心中,早已没有了富贵贫贱,他的心中,早已溢满了山水花竹。“富贵贫贱总难称意,知足即为称意;山水花竹无恒主人,得雨便是主人。” 张公的隐逸,严谨而平实、清峻而深刻。张公用不张扬的隐换来了他的逸。他的逸是一份扛过了大风大浪后的沧桑;他的逸,是一种经历过大富大贵后的淡定。他的隐,从容;他的逸,平远。他成功的隐逸不仅使自己成为了众人心中不可逾越的道德典范,更为古老悠远的桐城文化竖起了一座谦和谨让的精神丰碑。 古往今来,有多少隐士深“藏”于青山绿水之间;斗转星移,又有多少名山包容了隐逸者熠熠生辉的一切。没错,他们隐居在深山中,他们是隐士。可他们中,有几人如李居士,如张公?他们中,有几人,如此隐逸地纯粹,隐逸地动人?东晋陶渊明,隐逸之宗,而他的隐不过为摆脱仕途失意之痛罢了!躬耕南亩、隐居十年的诸葛亮不过是怀抱利器,隐居山林,等遇明主。更有甚者,唐朝时,走“终南捷径”之风盛行。隐居是为了引起注意,尽快出名,终南山成为了某些人猎取高官厚禄的工具,实为可悲也! 是龙眠山成就了隐逸者们,还是隐逸者造就了龙眠宝地?不得而知。千百年,这里的隐士们一批一批,来了又走,去了又回。来时,沉重的脚步带着满身的疲惫;去时,轻松的歌调伴着满面的悠闲。山林改善了他们的心智,溪泉洗涤了他们的灵魂。同样,这里的林木,因为有了隐士的驻足而日渐葱茏;这里的鸟儿,因为有了隐士善意的追逐而更见生趣;这里的瀑布,因为有了隐士的赞赏而愈发轰鸣;这里的小溪,因为有了隐士风流的抚弄而更显欢畅。魅力的人间,和谐的天堂,有山,有水,亦有人。 晨曦登山远望,龙眠翠隐,千里云峰,极目江山如画。 黄昏林间闲步,月上梢头,归鸟婉鸣,风逸愁云尽散。 好一幅龙眠归隐图哉!如梦,如诗,如歌,如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