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蟆的油 翻阅《蛤蟆的油》【日】黑泽明著 说来惭愧,日本最著名导演黑泽明(1910-1998)的电影我好象一部也没看过。《罗生门》《七武士》《暗堡里的三恶人》《德尔苏•乌扎拉》《影子武士》《八月狂想曲》都是黑泽明获奖作品,其中两部获奥斯卡最佳外语片奖。等我家小子放假时,看他能不能从网上帮我下载这几部片子看看。 “日本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故事:在深山里,有一种特别的蛤蟆,它和同类相比不仅外表更丑,而且还多长了几条腿。人们抓到它后将其放在镜前或玻璃箱内,蛤蟆一看到自己丑陋不堪的真面目,不禁吓出一身油,也是民间用来治疗烧伤烫伤的珍贵药材。晚年回首往事,黑泽明自喻是站在镜前的蛤蟆,发现自己从前的种种不堪,吓出一身油……” 不知这放在书首页文字是不是作者自己写的。应当是作者,因为译者没有这么大的胆。 或许黑泽明是这样认识日本这个民族的。因为书中写作者自己并没有太多不堪之处。现实中,蛤蟆完全没有自我认知能力,人类孩子到三四岁才有在镜子面前自我认知的能力。熊和大猩猩都没有自我认知能力,何况一个蛤蟆呢?似乎现实中日本人像真实世界的蛤蟆一样对自己历史完全没有认知能力。黑泽明这个日本人的个体却真有这种认知的能力,所以他的作品总能在西方获奖。 作者自传前半部十九岁以前写得非常生动,后半部写到一九五零年拍《罗生门》并获奖为止,即写到自己四十岁就不写了。这似乎是大多文艺人的特点,只写青少年时代的事。作者六十八岁写这本自传。 作者写到二十七岁哥哥的自杀,让人十分伤感。总共二百七十页的后五十页我失去了耐心,一翻而过。哥哥的极端行为是作者一面镜子。即艺术气质家族遗传中有某种疯狂,在弟弟这里表现出是执着和艺术才华。 “据我的记忆,仿佛忽然刮来一阵风一般,吹散了让我的脑子处于迷茫状态的雾。我的智力清醒过来,是在我家搬到小石川,我转校上了黑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我记得,从此以后,我就像泛焦那样,和从前截然不同了。”P15 “我不善于讲话,但到世界任何国家去都没有合不来的感觉,所以我认为自己的故乡是地球。”P92 “人们把卫星送进宇宙,在精神层面都不会向上看,而是像野狗一样,只注意脚下,徘徊不已。”P92 “这个老人对我说:‘住这样的茅草房,吃这种东西,你一定觉得没意思。可要知道,活着就是有意思的呀。’”P95 “一般说来,孩子就像温室中的小苗一样度过童年,尽管有时遭到从缝隙处吹来的风雨侵袭,但毕竟没有暴露在风雨之中。…… 但从中学毕业起,我就像从温室移栽到秧畦里的苗儿一样,开始承受人世间的风雨了。”P103 “父亲告诫我:‘不要着急,也没有着急的必要,’他还说:‘要等待下去,前进的道路自然会打开的。’我不知道父亲这些话究竟有什么根据,也许是他艰苦的人生道路的经验吧。他的话出奇地准确。”P131 “有人可能认为,我之所以如此贪婪地往脑子中灌输美术、文学、戏剧、音乐以及其他的艺术知识,好像已预见到自己将来就是要在内容涵盖上述各项的电影这条路。实际上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那么,为什么有人觉得我好像事前就给自己铺好了这条道路呢?这个问题如果要我回答,我只能说:并非出于自己的意志。”P133 或许作者青少年学西洋画等西方艺术文学方面的知识,使他更了解西方人的审美观和价值观,从而使他的作品为西方人所接受。 “山顶的风终于吹到了我的脸上。 我说的山顶的风,是指花时间艰苦地走山道的人,快到山顶时能感到迎面吹来的凉爽的风。这风一吹到脸上,登山者就知道快到山顶了。他将站在这群山之巅,极目千里,一切景物尽收眼底。”P136 这是一个攀登者一个有才华的人爆发才能前快意的抒情啊! “这五个人都像放养在宽阔水域的幼鱼一样,游得异常泼辣。”P138 “在等待拍摄的时间里,人和马都待在背风的地方,老老实实地等。大片的芒草随风摇曳,宛如滚滚波涛。农民们的短发、马的鬃尾,都在寒风中飘舞。云在空中奔涌流动。”P167 作者毕竟是学过美术的,上述语言简单地勾画出一幅苍茫的图像。 “那时,我三十二岁。 我应该攀上的绝顶高山,如今只是好不容易到达了山麓,我站在这里仰望山巅。”P179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为了听天皇宣读诏书的广播,我被叫到制片厂。那时我在路上看到的情景永远难忘。 去的时候,从祖师谷到制片厂的商店街上,感觉真有一亿抱着宁为玉碎的觉悟一般,非常紧张。有的老板拿出日本刀,拔刀出鞘,目不转睛地看着刀身。 我早就料想到这是结束战争的宣言,看到眼前这种情景,我就想,日本究竟会发生什么事呢? 然而在制片厂听完战争结束诏书回家的路上,那气氛完全变了,商店街的人们仿佛处在节日的前夜一般,都在喜不自胜地干活。 这究竟是日本人性格中的韧性,还是软弱? 我只能认为,日本人的性格中 至少有这两个方面。 我自己身上也有。 假使不是宣布战争结束的诏书,而是号召帝国玉碎的什么书,那么,我在去的路上看到的那些人,可能已经一个个都死掉了。恐怕我也难免一死。 我们接受了以看重自我为恶行,以抛弃自我为良知的教育,习惯于接受这种教育,甚至毫不怀疑。 我想,没有自我完善,那就永远不会有自由主义,民主主义。”P211 我之所以摘录这部分就是看一个头脑清醒的日本知识分子是怎样看待自己民族的。 这个民族可怕之处就在于这种集体主义教育,他的美国式的“民主”是外表,如花岗石外表涂的一层颜料和彩色泥巴。日本只要有政治强人出现,军国主义我认为在日本随时可以再起。 “人不会老老实实地说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常常是假托别人才能老老实实地谈自己。因为,再没有什么能比作品更好地说明作者了。”P270 这本书文字很洗练清爽。 吴砺 2015.6.4 吴砺 选自待出版的散文集《致远方朋友的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