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腐----上

早茶月光

小时候，我家人多，爹爹、奶奶、父母亲、4个儿女，8口之家，是个大家庭。哥是老大，姐是老二，我是老三，下面是妹妹，每年过年挺热闹的，做豆腐一般是一撮半。

做豆腐地方在隔壁罗庄队余师傅家（老人和蔼可亲，听说已经仙游了），我家离豆腐坊有4~5里路程，不算太远，那时觉得路好长。这里先把做豆腐流程提前说一下：1.浸豆2.磨豆3.泡浆（筛浆）4.烧浆 5.点卤6.成品（切豆腐）

母亲把黄豆的病豆、杂质挑选出来，再把优质黄豆放入水桶里，浸泡1-2天左右，黄豆浸泡好，胖呼呼，黄橙橙的，煞是好看。母亲然后把泡好的黄豆、烧锅的稻草提前送到豆腐坊，年底做豆腐家庭多，排队等候，联系好大概做豆腐时间，就过去。那年我家正好排到晚上，母亲本意让我同妹妹、爹爹、奶奶在家看家，拗不过我，便带着我同哥、姐一道过去，那时我小，帮不上忙，主要我想第一口尝到豆腐脑的味道。记得当天特冷，天空阴沉沉的，看样子要下雪，后来真的下了，而且下得很大。

我高高兴兴跑在最前面，母亲在最后，没说话，仔细查看着什么，也没多问。过了一个生产队，眼前是个水塘，这条塘梗路也算不上路很窄，路右边是水塘，左边是水稻田。这是我家做豆腐必经过的路，走到尽头是个水沟，水沟上面是个独木桥，下面是流动的水，这条塘梗路是哥哥、姐姐牵着我过去的。再走20多分钟路，我们很快就到了余师傅家，也就到了豆腐坊。豆腐坊屋檐下站满等待做豆腐的人们，也有同我一样小孩，但比较少，估计天冷，小孩没人愿意来。豆腐坊看起来很简陋，三间稻草屋，东西走向，西边屋是拉磨房，里面有个石磨，有个水缸，旁边就是各家做豆腐水桶放置地方。中间屋稍大，是泡浆、烧浆、点卤的地方，这个屋里有个大锅，是烧水、烧浆用的；还有2个缸：大缸装水、小缸是点卤用的，为节省空间，里面就摆着一张小桌，几张凳子，供师傅空闲时间休息用。中间屋同东边屋中间留个门，为点卤缸通过用，东面屋是豆腐成品屋，是切豆腐的地方，里面有压豆腐木架、下面整齐放着压豆腐木板、模具。我们到了过后，母亲马上挑着空桶回到刚才我们走过的水塘去挑水：拉磨房缸里，烧浆屋缸里的，最后一趟回来时间较长，手上还沾着些泥巴。等把水挑完后，外面雪开始下起来，越下越大，一会儿，整个村庄笼罩在白色海洋中，屋子里人多起来，热闹起来。

开始我家磨豆，这可是累活，也是细活，那时没有电磨，主要靠人工拉磨。母亲和哥哥拉磨，姐姐点豆子。我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母亲把缸里水舀到小桶里，放在我旁边，专门为姐姐点豆子时把水加到水桶里，拉磨时，母亲同哥哥动作一致，有节奏性拉动起来，姐姐瞅准时机，朝石磨旁边小孔下豆子进去，磨了几圈过后，乳白色生豆浆“汩汩地”丛石磨缝隙流出，“滴答、滴答”落到事先准备好的下方木盆里，个把钟头，木盆装满，豆子磨完。满脸是汗的母亲和哥哥、姐姐顾不上休息，把磨好的生豆浆装到水桶里抬到中间屋，倒入点卤缸里。

干完这些活，母亲、哥哥、姐姐稍许休息一会儿，母亲帮忙给哥哥、姐姐擦擦汗，又干别的事情去了。锅里的热水是帮工提前开始烧的，灶台旁边站着个胡子拉渣的大叔，中等个头，小眼睛，特有神；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要看透整个世界和未来，腰上系个围裙，说话抑扬顿挫，说道高兴处，引得旁边乡亲们哈哈大笑，这位就是余师傅。师傅儿子同我哥小时是同学，那天没看到，师傅对我们家也挺了解。水没有烧开前：问问我哥、姐的学习情况，摸摸我的头，问我几岁，父亲过年前啥时候回来！非常和蔼。那时候孩子们一边学习，一边帮忙给父母亲干农活。其时哥哥、姐姐也大不了我几岁，当时贫穷生活必须让你更快成长起来，成熟起来。一会儿锅里水开了，师傅开始登场，把锅里烧好的开水按照一定比例注入小缸里，一边注入一边用铲子搅动，均匀过后，盖上缸盖。泡浆时候，母亲回来了，手里拿着个袋。师傅利用这个时间同不认识和认识乡亲们唠嗑起来：今年收成怎样、那家孩子要结婚、张家长、李家短,说道高兴去大家心高彩烈，说道难过时，有人嘘了一下，旁边有人插话：“不说了，不说了”，那时候人们用这种方式交流自己情感。看多了、听多了，习惯了，现在觉得反而亲切。过了一会儿，师傅把泡好的浆用筛网筛到大锅里，残汁就是豆腐渣，也能吃，母亲把豆腐渣用袋包好，放在角落里。

烧浆时，憨厚的帮工做在灶台边给锅下面添火，红色的火光照在帮工红红脸上，一闪一闪的！师傅一边搅拌，一边把豆浆溢出来泡沫撇掉。温度要控制好，否则豆浆会烧糊的！那时候没有温度计，主要凭着师傅的手感。生豆浆随着温度升高，豆浆香味出来了，满屋都是豆浆味。那时我们不喝豆浆喜欢喝点卤后的豆腐脑。多年来，我早上还是保持喝碗豆腐脑的习惯，但是味道就是比不上那个晚上好喝。

这时候乡亲们帮忙把点卤缸抬到特制滑车上，师傅把烧好浆用脸盆舀到点卤缸里，舀完后，师傅把上面泡沫重新撇掉、忙完这些，师傅脸上也开始出汗。点卤是做成豆腐的关键，先前有说有笑的师傅开始面色凝重，手里拿着点卤桶，一边加卤水一边搅拌，那里闻闻、这里瞅瞅，然后用小碗舀点尝尝，动作熟练。如此往复，那时我看不懂，就是快点喝上梦寐以求的豆腐脑。师傅觉得差不多了，盖上盖。师傅不说话，乡亲也不说话，顿时安静下来，听到是西边拉磨房的拉磨声、外面树上树枝被雪压断“咯吱”声；农村人过年都想讨个好吉利，豆腐做得好坏也预示这个家庭来年命运好坏。过很久，师傅小心翼翼揭开盖，白嫩嫩豆腐脑出来了，真神奇。那飘出来香味闻到就想吃，这时候师傅眉开眼笑，开始为自己打广告：“我家三代单传手艺，做出来又好看，又好吃”母亲和乡亲们附和着：夸手艺好，明年再来做的奉承语。小时候我嘴甜，师傅常师傅短的叫着，实际就是想快点喝上豆腐脑。哥哥、姐姐懂事，话不多，脸上露出微笑，默默看着。这时师傅高兴，给我们舀好事先我家来时准备好的大瓷缸，加点糖，美味出来，一家人一个瓷缸，妹妹不在，我就是老大，吃了些，其实没吃饱；然后哥哥、姐姐，后是母亲，母亲吃了一点，剩下的豆腐脑还是命令我们三个吃完。后装一瓷缸用棉服包好，带给爹爹、奶奶、妹妹。我们把缸里豆腐脑推到东面切豆腐屋，师傅问好母亲几板嫩豆腐、几板老豆腐。师傅把缸里豆腐脑舀到有棉纱纺织布的模具里，均匀平躺开，盖上木板，经过重力作用，挤出水份，用刀子划成块状：嫩豆腐放水桶里，老豆腐放竹筐里。

时间指到晚上11:00以后，豆腐做好了，我们收拾好，付了工钱，准备回家。母亲给我戴上帽子、手套，围上围巾，只露出两个小眼睛。母亲、哥哥、姐姐做简单保护后，余师傅送我一家人出门，互相道别，师傅又开始为下家忙碌着。外面的雪还在下，白茫茫一片，迎面扑来刺骨的寒风，我不禁打了个寒颤，一家4人消失在雪夜中，朝着家的方向进发……！    ﹤1﹥

苏抱琴

好熟悉的场面，楼主的文字读来亲切，早年的乡村过年是繁忙热闹的，其中有一项重要内容就是做豆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