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厦门的海边（十二）

吴砺

                                          在厦门的海边（十二）

   下午的天空灰白色，不时有几片灰色的小块云块从空中漂过，挡住并不太亮的阳光……

悬架在海滩上的观景道上海风吹得很劲……这片海沧与鼓浪屿与厦门本岛之间的海湾海面不大，虽在高退潮状态，但海水仍是纯净的浅碧色……

我骑车走在两边带有扶拦的人行道上，不时在有大块平台位置停下来，呆望一阵……不知为什么这片海洋总让我有一种莫名的感动……

   海沧大桥在前面的东北的悬空线条，这里看上去似乎比旧金山大桥还高……海湾对面的厦门岛边缘一长列高低不一的楼房建筑使我想起了二十年前在美国旧金山大桥海湾另一端观景台上眺望旧金山半岛上积木拼块式成片建筑情景……

   从网上查的资料看旧金山半岛的面积约121平方公里，人口约85万，约18万华人；厦门岛面积为158平方公里（当初为110平方公里，后填海造地扩大了面积），岛内人口约186万……即两岛面积相当，人口密度相差两倍……

   或许今天厦门岛内的大楼建筑面积远超过了旧金山岛内？只是我没有查到相关资料，但凭感觉应当是……至少高楼数已远远超过旧金山……

   我的研究生同学曾告诉我，他在厦大八十年代初读本科时，厦门岛只有一路公交车……只有二十多年的时间，厦门岛的建筑就超过了那有百多年美国最富裕的梦幻般的城市，这是怎样子的人类不可思议的创造力和建设能力的大爆发啊！

   厦门岛作为海岛的气息似乎是在今天下午我才真正强烈感受到了……这里有海湾，有海湾对面厦门岛边缘的高楼长链，阵阵强有力的海风吹过，云在天空是灰淡的、均匀的无差别的，几乎看不清，但它们就在天空中……太阳从云层透下来的光是糊糊的……

你不由从内心深处发出呼唤：我爱这片大海，爱这片充满了人间气息的大海……我现在已经完全改变了对厦门市的印象——若你没有在海沧的海边眺望过厦门岛，你不能算完整地游览过厦门岛……没有远处眺望，如同现代人读现代人写的现代的历史书，读的都是不完整的历史书……只有我们同时读宋代人写的宋史和宋代以后各朝代写的宋史包括现代人尤其现代外国人写的宋史，我们才可能真正地接近宋代历史的真面目……

有三座高压电线塔落在海沧与厦门岛之间的海湾中的小岛上……你不由的有一种蓦然回首时刹那间的心惊——那个有近二百万居民的岛上的整个动力整个活力竟是由这高压塔架上八组高压电线带去的！

若当年的我的半个老乡，祖籍枞阳高甸写《西游记》的吴承恩现在回身转世再看这个世界，与我站在一起看这海湾小岛上的高压电线塔，不知作何感想……他是惊掉了下巴呢（我突然想起来了，前苏联天才航天工程师科罗廖夫被斯大林没有任何理由关进集中营，在劳改时整个下巴被打碎了，以至于后来做一个小手术时，在下巴上找不到插管的位置而逝于手术台，他把前苏联宇航员加加林变成了第一个人类现实版的孙悟空），还是平静地说：人类早该如此了！我早已预想过，只是怕《西游记》篇幅太长，没有写而已……

   今天下午本只想在厦门岛海滩再走，极不情愿地来到了海沧，没想到，竟得到了二十年从来没有的对厦门岛的新的视觉……

   若我们总是仅固执己见，我们看到的世界总会是片面的，即使像李世民这样的天才，也愿俯下身来，卑谦地倾听众人对世界不同角度的看法，从而创造出真正的大唐盛世……

如今厦门已成了世界性的大都市中的一个。如何看待我们在改革开放后我们国家经济建设如此迅速崛起？前不久，我看了凤凰台介绍曾起草七八十年代中国农村改革的四个一号文件的极有名的“九号院”青年人的五集专题片。片中介绍说，农村改革先行者万里一次问九号院几位思想活跃的青年人：“你们说什么叫社会主义？”，没等青年人回答，万里自言自语地说：“我理解的社会主义，就是农民人人都有裤子穿，吃得饱，有屋子住”……作为一个老革命家，万里当年说这样的话，内心深处一定是非常痛苦的……我们也从中了解了当年改革者是从什么位置起步的……

现在是下午3:18，天空拥出一大片灰暗的低云，天色变暗了，右边海湾之中海水明暗不均，被阵风吹皱……天空中大块云朵中间黑，四周云边亮，厦门岛此刻变得很梦幻……

若是一个从非洲非常穷的国家青年人站在我现在的位置，看海湾那端的厦门岛，或许与二十年前我在旧金山大桥一端眺望那梦幻般的旧金山半岛一样会感慨万千吧！

   中国人醒过来了，用一百多年血与泪还有汗水换来的清醒……

   3:35，看到公园有牌子称这里为海沧湾公园，一个凸雕海豚，一个凹雕海豚，作为公园门两侧，有点想象力……

   3:39，天变亮了，云不再黑了……

   来到了几幢散热格栅造型的大楼前……我们中国人现在面临的是外国人都在夸我们的成就时候了，我们一直都盼着这一时刻，中国人是最爱面子的民族……我现在骑的共享单车概念和实践真还是我们中国人先想先做的……但只是这近二三百年近现代史中世界上数十万个好的创新中的一个吧……

我们这几代人，四十年代后，五十年代后，六十年代后，七十年代后，从小吃苦，过足了苦日子，终于迎来了改革开放可以为自己的生活大干苦干的时候；西方国家二战后，与我们有同样年龄的人也大干了近四十年，也使国家面貌焕然一新……当他们国家发展到平和的时候，他们的下一代享受生活四十年时，轮到我们大干了四十年……

   太阳又出来了，西南方有三个子弹头形状的孤云形成了一排，样子十分奇特……

   海湾中有十多只小渔船，在湾中一个防浪堤内……这沿岸伸到海滩上观景人行道设计真的很不错……

   有限的地面，空中楼房是现代化城市解决高密集人口的必然选择……若人类没有发明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高层住宅建筑，厦门岛现在是什么样子？

   我们有时很难想象现在欧洲美国日本韩国，一付乡下人进城模样的中国人，仍在随手扔垃圾，却开始东游西逛了……正是这些土里土气的中国大妈大爷苦干实干了四十年，终于有经济能力到世界各地旅行了……

   中国发生了如此大变化，却没有文学尤其散文对这样的巨变做出充分的反应，真是很奇怪……造了那么多大楼，那么多隧道，那么多桥梁工程，却没有一批写故事的人……中国真少了像我这样一批写手……很难想象，一个建设青藏高原铁路创造了世界工程奇迹的队伍中，竟然没有出现一个我这样的写手……若我在那支队伍，一定会有厚厚几本书告诉世人那支队伍的故事……

   文学人才的缺乏，是一个时代的悲哀……欠后代我们这个时代太多的故事了……

   5:05，到达海沧大桥下方……

   5:45，在桥南公交场站乘856返回岛内。

   厦门岛海边的楼群远看美吗？我真的没有注意。她是人类现代文明的象征，它比旧金山半岛有了更多的山的背景，她的蓝色海湾比旧金山湾浅得多，水温也温暖得多……不知为什么这些楼房，海湾，海湾中的小岛都唤起了我内心深处某种深沉的东西……她的美是海洋所特有的，她是海的色泽与人间人气相结合的美，唤起了我对人间的无限眷恋……

   我再次想起了达尔文，五年环球考察，有诗人气质的他，心中曾涌出过多少诗意啊，我们可以从他游记中感受到了……他的环行也是极度孤独的，一是海洋航行者的孤独，二是在大自然中发现他过去信仰的上帝只是人造时的孤独，虽然他的游记并未向我们透露，但我们能想象得到……他的游记使他作为有血有感情的普通人，永存于我们和我们之后的人类心中，没有他这种带强烈个人风格的游记，他只会作为一个文字符号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我们中一员为人熟知……这就是文学的魅力……

公交车走在海沧大桥上，左边海岸边LED灯组成长长线条使海岸全白了，两岸灯光衬出现代城市的浮华……

一个人的命运是很随机的，我青年时代做梦也没有想到未来我会来福建工作……九三年我的大学同学凌吉武先生出差到上海我所在单位，我完全是无意中碰到了他，从而开始与他所在公司的合作项目，否则永远不会来福建工作的……若那天散步，早几秒或晚几秒，我的人生就是另一条路……我只能说我现在走的这条路将我有限的一点才华发挥出来了……这是一个小人物的命运……

   我现在的梦想仍是，有一天我有几篇散文会成为中国中学生语文课文中经典课文长存下去……

以文名垂青史，这是中国二千年文人的梦想……现在网络时代，似乎散文创作没有前途，这只是假象——人类总是要说话，总要写文章，除非你的文章水平不够，否则人类永远需要好文章做范文……

                                                                                                 吴砺

                                                                                                                                                                                                                                           2017.10. 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