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西哥湾千里徒步行》（上）

吴砺

                                                                                        《墨西哥湾千里徒步行》（上）

    翻阅《墨西哥湾千里徒步行》／（美）缪尔著：王知一译．上海文艺出版社，2014

看完薄薄的只有五万七千字中译本《墨西哥湾千里徒步行》，感觉真是特别的梦幻，真难想象现实世界还有约翰·缪尔这样的曾经的梦幻般出游人间世界的青年人——带着一个植物压平器，三本书：彭斯诗集、《失乐园》、《新约》，一个简单行囊，一个指南针，一张地图，土匪都放弃抢劫的简单行李……从肯塔基出发，途经田纳西、乔治亚、佛罗里达，走过刚经历南北战争兵荒马乱的美国南方，徒步一千英里，直抵墨西哥湾，乘船到古巴，再乘船到旧金山……

一个真正的大自然的流浪汉，风餐露宿，沿途半乞丐式的乞讨，不断有可以致命的想打劫的匪徒，有致命的沼泽中鳄鱼和沼泽地带，致命的疟疾病，致命的饥饿，真正是九死一生……沿途不断采集植物标本，记录大自然风光……

这是东方苦行僧似的游历——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似乎不食人间烟火的青年人……，一个单纯的想看看世界的梦想，就驱动这个青年人无畏生死，勇往直前……若无途中好心人慷慨的帮助，世界上绝对没有了后来的约翰·缪尔……

    若世界上没有约翰·缪尔，又会怎么样？美国国家公园或许仍有先知去推动建立，但世上少了约翰·缪尔的文学作品，真正少了一个大自然的独一无二的伟大歌手……

    看完这本书，我再次在网上看到了约翰·缪尔的简历。作者1866－1867年在印第安纳州当工程师时，曾经历过眼睛失明再获光明的时光，而这次千里徒步旅行是1868年……我突然明白了作者为什么如此执着地漫游在大自然和有突然发现世界万物之美的内心狂喜与感动……

    歌德曾赞美亚历山大·冯·洪保德说：“洪保德像个有许多龙头的喷泉，你只要把一个容器置于其下，随便一触，任何一边都会流出清澈的泉水。”我要借用歌德这句话赞美约翰·缪尔：大自然的任何一处美景触碰到约翰·缪尔，就会在约翰·缪尔的笔下流出世上最清澈的泉水般的诗意的语言……

    这本小册子如大地上自由生长的最艳丽的野花，自由地在空气中舒展，散发着淡淡的芳香，你永远看不见任何人工修剪的痕迹……

    P001，p009，作者三十岁时文字就显得如此轻盈，毫不费力……

    P12，我只看了十多页，就同比盛夏喝下一杯冰镇的啤酒，文字真让人感到纯净的痛快……

    P28，p34，p46，这样青年人边行走边收集植物标本本身就是一个传奇，这样文字相对过去就有了创新的内容，也使作者的旅程没有时间感到枯燥……

    P49，p50，p54，这些文字将一个青年人流浪式的旅行变成了长诗……

    P56，p62，p63，p66，我们很少像作者这样的静观大自然，若我们同他一样心如止水般在树林中观察……万物就会像现在儿童动画片一样，万物就有了灵性，任何一种植物都是大自然中一个奇迹啊！任何一朵花都会是美轮美奂——我们通常只有青年时代怀春时才会感到万物皆有情——我们很快被自己生活中苦恼压垮，对大自然中一切熟视无睹……

    P67，这样一个自愿在大自然中自我流放的人生真是独特……

P70，p71，这是描写河流诗一般的语言啊，或许这个有灵性的人类一员在这样极度孤寂中才会拥有如此美妙的语言啊……

P72，中国的古人说：静观万物皆自得。作者是静观万物皆美轮美奂啊……

P79，这是一本描写植物美最出色的一本小册子，足以让我们改变对世界的看法……《圣经》等宗教著作或许教会了西方人从天空向地面俯视人间的意识，否则人类永远只会看到自己身边的琐事……

我们现在学生物技术的学生也不少了，为什么很少有人像缪尔一样写出对大自然众多植物的颂歌呢？

P100，我们有曾将自己绑在小船外观察过海浪的经历吗？读这本书会帮助我们擦亮自己眼睛，重新观看我们过去忽视的大自然中的一草一木……

P111，p119，p122，p125，p129，p133，p139，这是一本内容何等充实的小册子，不到六万字，却带我们经历了一百多年前的美国的千山万水，你不由感叹，约翰·缪尔真是十分唐突出现在人间的一个大地上的流浪汉，一个大自然的游吟诗人——任何一次意外，世界上就没有了大自然的这位伟大歌手——这一点，或许我们真的该感谢西方人的上帝……

附：《墨西哥湾千里徒步行》文摘

“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选择我能找出的最荒野、森林最茂密又最省脚力的路线向南行，以能经历的最大范围的原始森林为目标。叠起地图，我背起了小背包和植物压平器，在老肯塔基橡木林中大步踏上旅程。眼前松树、棕榈树及热带花朵杂沓丛生，这片壮丽的美景令我欢愉，不过，纵然大橡树伸长了欢迎的臂膀，终究掺了点孤独的阴影。P002

我从不曾见过如此强烈的对比，这是大自然的庄严美景对比不值一顾的人工花园。那座现代化的旅馆完全是俗丽人工的味道，许多被修剪成畸形的漂亮植物排列在令人厌恶的几何图形花床中。这整个失败的人工景致与上帝神圣庄严的美景并列着。洞口的树木都光滑高大，底部向前弯，然后笔直向上生长。只有一株枝干扭曲、树皮满是疤痕的白胡桃，，以及一些长得很好的冷蕨（Cystopteris）与灰藓（Hypnum），似乎怜惜并属于这个洞穴。P009

九月九日。在钟爱的花与鸟之乡又过了一天。许多急湍在茂密的森林中奔流，河岸镶嵌着美丽的花朵。托着蓝天的一溜大山坡像一幅图画，我坐于其上。无边无际的起伏绿林中点缀着一抹抹秋黄，周遭的空气中也散佚着秋的色彩与声响。柔和的晨光洒落在粗壮成熟的橡树、榆树、核桃与山胡桃桃树林上，大自然是如此富有思想又沉静。肯塔基是我看过最绿、树叶最茂密的一州。这里的温带植物所形成的柔绿色大海，最为广阔无垠。

把楔子比作不同地区的绿色植物量尺，厚而宽的一端就是肯塔基的森林，另一端则是北方的青苔与地衣。这个绿色楔子的边缘并不是笔直的。由肯塔基开始，它既厚又宽，一直持续到越过印第安纳州和加拿大的森林。到了加拿大的枫树与松树林，它就快速倾斜，变成只点缀低矮桦木与赤杨的荒凉的北极小山丘；然后又渐渐削薄成边角，上面只剩耐寒的地衣、地钱、苔藓，最后到终年积雪的地带。所有肯塔基植物中，以高贵的橡树最为雄伟。在繁茂的肯塔基森林中，它们为数最多。这垦是伊甸园，橡树的天堂。P012

九月十八日。爬上坐落在州界的山，。景色是我前所未见的宏伟。视野可以由北面的坎伯兰 山脉一直延伸到南面的乔治亚州及北卡罗来纳州，约广达五千平方英里。那像海洋般一波接一波的树林，以及起伏重叠的青山，它们的雄伟壮丽实非言语所能形容。山巅无际的森林，重重叠叠，似乎一动不动地在尽情享受灿烂的阳光。所有这些连接的弧线及斜坡是如许柔美。啊！这就是上帝创造的森林天堂。这幅创作是多么完美无缺又神圣啊！又是多么简单又神秘啊！谁能解读这些森林教给我们的知识，这些低吟着穿过山谷、友善相处的小河，以及天父仁慈照顾下生长在这里的快乐万物呢？p028

经过凉爽怡人的小镇盖恩斯维尔。查塔胡其河两岸长满了巨大葱郁的深绿色黑栎，树上被稠密的圆叶葡萄藤覆盖，那葡萄藤华丽的叶子正好搭配上两岸织锦般的风光，其间更穿插点缀着他种美丽的藤蔓，以及颜色艳丽的花朵。这是我生平第一次见到真正的南方河流。P034

坎麦隆先生告诉我，当我来到时，他曾用暗号试探我是否为共济会成员，但发现我不是，他仍然很怀疑我为什么敢在这种混乱时期，在没有共济会兄弟帮忙的情形下到各处探险旅行。

“年轻人，”听了我谈论植物学后，他说，“我了解你的爱好是植物学。我的爱好却是电力。我相信那个时代就快来临了，也许我们看不到，但是那个现在只用在电报上的神秘力量，终究会被用来行驶火车、轮船或照明，换句话说，电力会被用来做世界上所有的工作。”

自那以后，我有许多次会不由自主地想到这位乔治亚农庄的主人极正确的看法，他比世上几乎所有人都有远见。所有他预见的事几乎都已经实现，而电的用途也一年比一年广泛。P046

可是这座奇特树林内的所有植物中，最引人注目又个性十足的植物是铁兰。它像帘幕般从上到下盖满了树木枝干，无数银灰色丛串，每串长度不下于八至十英尺。当它们随微风缓缓飘动时，给人一种庄严忧郁的奇特感觉，久久挥之不去。P049

对我而言，波那文都墓园是我所见过动植物共存最令人印象深刻的地方。西部的草原，威斯康星花园般的明朗景色，印地安纳州及肯塔基州的山毛榉、枫树与橡树林，幽暗神秘的沙瓦纳柏沼，都让我眼界大开；但是，从我能徜徉于树林中开始，从没有一种树能像波那文都墓园中树兰垂盖的橡树那样，为我带来心悸的感觉。

我像是一个从另一个世界初来乍到的人，悚然敬畏地瞪视着这一切。波那文都被称为墓园，一座死人之城，但是与强烈的生命力比较起来，几座老坟显得软弱无力。流水的涟漪，鸟儿的鸣唱，花朵欢欣的自信，橡树不移的沉静庄重，把这座墓园变作上帝最喜爱的生命与光亮的泉源之一。P050

我走的每一条路都在阴影下，但两边暴露在夜光下的墓碑却闪出耀眼的白，晶莹剔透的莓子在稠密的树丛中闪闪发光，像一堆堆水晶。没有一丝流动的空气摆动灰色铁兰，大树的黑色手臂在头顶上互相连接，覆盖住整条道路。但这整张绿荫床罩，在叶间有一小点一小点缝隙，月光从中穿透，替黑影镶上了银边。虽然极端疲倦，我仍然闲步了一会儿，沉醉其中，然后才找了棵大橡树，在底下躺下来。我找了个隆起的土堆当枕头，把植物压平器及旅行包放在身边，睡了一个不错的觉，不过有足部带刺的甲虫爬过我的手及脸，还有许多饥饿的蚊子叮咬我，扰了这场好觉。

当我醒来，太阳已升起，大自然的一切又清新欢愉。有一些鸟儿发现了我，认为我是入侵者，用各种有趣的语言和姿态费力骚扰我。我听到秃鹰的嘶啼，以及溪流中陌生的鸟鸣。我也听到远处沙瓦纳人的吟唱，夹杂着黑人震人心弦的长啸。我起身后，才发现头枕的是个坟堆，虽然我不像身下那人睡得那么沉，但也精神饱满。我向四周望去，初阳的光芒从沾满朝露的橡树与花草间涌上，眼前所呈现的美景是如此光辉灿烂、令人赞叹，所有的饥饿奔波似乎是一场梦。P055

早晨，一切似乎又恢复祥和。只有松鼠、阳光、鸟儿来到我身边。它们发现我的窝后，我每天就被这些小歌唱家叫醒。这些鸟儿刚来时，不会立刻热诚地唱出晨歌，而是先停在距我小窝两三英尺的地方，从树叶空隙处观察我，以半恼怒半好奇的声调喋喋不休。鸟群越聚越多，都被这骚扰吸引了。如此这般，在这神奇的原始地方，我开始与我的鸟儿邻居们熟识，它们了解我没有恶意后，就用歌唱来代替喋喋不休的责备。

过了五天这种墓园生活后，我发现就算每天只花三四分钱，我仅剩的二十五分钱也会很快用光。一次又一次找工作失败后，我开始想，假使我可以依赖烤过或生的玉米或稻谷生存，我就必须再往乡下走一点，希望碰到还没有收成的田地，当然，还必须在可以走到城里的距离内。P056

                                                                                                 吴砺

                                                                                                                                                                                                                                               2017.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