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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花朵的秘密生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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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6-25 08:58:5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花朵的秘密生命》(下)



“目前所知最早的植物分类著作是在公元前四世纪用拉丁文写成的。将近两千年后,一位英国植物学家完成了第二次重要分类,使用的也是拉丁文。十八世纪时,某位科学家表示小时候跟爸爸说话只准用拉丁文,结果他在学会自己的母语瑞典语之前就学会了拉丁文。

“救命啊,爸爸,我要淹死了!”

是“Filius, filius, lingua Latina dicte!”(拉丁文)。

这种管教方式颇有距离感,是冷酷规划下的产物,可能出自控制欲强的人格。

也许正是类似的方式,培养出像林奈这样的科学家。他也是瑞典人,生于公元一七O七年,父亲是神职人员,也是个好学不倦的植物学家,林奈的叔叔和祖父也是(连他的曾祖母也曾是植物学家,后来还因此被指控为女巫,处以火刑)。林奈长大后成为一个自大、虚荣、没有安全感的人,他的才智都花在研究植物的架构上面。他依照生殖器官,把植物分成二十四纲。

“上帝负责创造,林奈负责让受造物就位。”他说。

要想把整个世界组织起来,自大也许是必要的。林奈发现,想要推广他的工作成果,更好的方式是使用第三人称,这样别人会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尽管他标榜的分类系统是人为的,而且有些地方不够精准,但它在当时仍是最方便而且最完备的体系。不过几年的工夫,他的分类系统就成了主流。

林奈最重要的贡献。,是给每个物种起了一个两项式的名字(双名命名法),即每个名字可分为两部分。今天我们沿用的还是这套方法。第一个词的首字母是大写,代表属名,例如“Mentha”指的是薄荷,“Vitis”指的是葡萄;第二个词是小写,通常起到描述功能,例如“Mentha peperita”就是胡椒薄荷,“Vitis vinifera”则是一种常见的酿酒葡萄。

今天的科学家在发现新的物种时,依循的是“国际植物命名法规”,简称“植物命名法规”。物种首先依界、门、纲、目、科、属的标准决定它的定位,然后再用双名命名法来命名。用所谓“植物拉丁文”取的名字和发现者用自己母语起的名字,都要一起交给主管的期刊,由那里的编辑和工作人员审定是否真的是新物种,名字是否没人用过。

植物拉丁文的文法已经简化,加了一些新词,改变了原来的词义。要是讲给古典拉丁文学者或是古代罗马人听,他们会不明所以。尽管如此,就像一位语言学家所说,“活狗总比死狮子好”( A living dog is better than a dead lion )

植物拉丁文就是只活狗。

Eregerondevergens. Monoptilon bellioides.

这些原本佶屈聱牙的词,终会变得顺口,就像岩石经过了水流翻转和时间打磨后,最终会变成轻盈的石子。

Melampodiumleucanthum. Bellis perennis.

你也可以加入谈话。

你也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P129

在生命之树上,人类只是根小树枝。我们所属的动物界领域极其微小。但是我们才是重头戏。我们喊出生物的名字,梦想为它们命名;我们赞美赐给世上生物名字的神灵;我们明白命名的魔力,我们很清楚命名即占有。

有人说,玫瑰不管取什么名字都会一样香。不过这只是某些人的意见罢了,说不定它改了名字就不会那么香,闻起来就会不一样了。也许,所有的不同都是名字造成的。

是朵雏菊,好漂亮。它的心是蛋黄一样的颜色,花瓣是乳白色的。我们一片片地剥下花瓣,轻声默念,“他爱我……他不爱….”,我们还用花编了个花环戴在头上。

我们想为雏菊命名。

叫作Eregeron divergens吧。不,叫Bellis perennis。不对,应该是 Chrysanthemum leucanthemum

伴随着这些仪式,我们把雏菊安放在了生命之树上。P135

艾斯利在其一九七二年写的著名文章《花如何改变世界》中说道,开花植物为小型哺乳类动物提供新的高能食品:花蜜、花粉、种子、果实。这些食物经过浓缩,能够提供哺乳类动物扩张和繁衍所需的能量。禾草类植物长出花后,平原上就会遍布吃草的动物。所有的哺乳类都到齐了,很快就会蹿出一只多毛的掠食者。百万年后,在平原和树林的交界处,会有一只好奇心特别旺盛的哺乳类动物直立着,瞪着前方,手中抓根棍子。

艾斯利以值得传颂的句子为文章做了个总结:“小小一片花瓣却改变了地球的面貌,使我们得以称霸。”

当我们看到一棵颜色暗黄的芥菜,或是路边残败、布满灰尘的罂粟时,将会想起这句话。花可能曾是为你我开路的功臣。

恐龙可能也曾为花开路。P144

科学家一直在寻找现存最古老的花。他们比较了数百种植物叶绿体的突变基因,当计算机程序为这些基因排定大致的年代先后时,无油樟这种奇异的灌木出现在排序的底端。

无油樟是个活化石,它跟全世界第一个开花植物有着极接近的亲缘关系。它有乳白色的小花和红色的果实,只生长于南太平洋上的一座小岛。有些植物学家认为无油樟的形象接近花的原型,即第一朵具有完整部位的花。

排在距今年代最久远第二位的,可能是睡莲。然后是大茴香,接下来是木兰。

这些花和所有现存在世上的花,都是有能力跨越KT 界线的花的后代。它们的源头,则能追溯到几千万年前第一棵绿色植物,那个只有针头大小、一层细胞厚度的,傍淡水而生的植物。

你是株被子植物,在大撞击后大难不死。你不愿重提往事。当你发现生命还有更多可能性时,你变成了兰花,这样的转变连你自己都感到意外。你会滴下香露,装成一只胡蜂,设计通行的秘道。你懂得取悦蜂类。

有时,你也会依稀记起恐龙。P148

然而今年,会议成了一首挽歌。

大会主席一开场就预言,如果照目前的情况下去,三分之一到三分之二的动植物种类将会在二十一世纪后半叶消失。自然情况下的绝种率是每年百万分之一;现在绝种的速率则是它的一千倍,而且将上升到一万倍。

到目前为止,地球已经经历了六次物种大灭绝,第一次是五亿年前的寒武纪灭绝。公元二OO年,我儿子就六十三岁了,他将会目睹第七次大灭绝的开始。

也有人认为,我正目睹着它的开端,而我的儿子将看到它的结束。

第六次大灭绝发生在六千五百万年前,恐龙就是在当时消失1,超过三分之二陆地上的动植物也是。它们消失的原因仍有些神秘。

第七次大灭绝就不会有什么神秘的了,我们的孩子将能清楚说出它是如何发生的。

主要的损失会是热带雨林。我们正以如此急剧的速度失去这个生态系统,可以预见,五十年后,剩下的雨林面积将只有现在的百分之五。我曾一再听人说起(而且往往相当明确),每一分钟有多少多少平方千米的雨林被砍下,我每次呼吸、每次心跳时消失的雨林面积又是多少。

我似乎老记不起来那些数字。P153

我们知道的开花植物超过二十五万种,还有很多是我们没有发现的。我们认为百分之二十五的绿色植物会在未来五十年内消亡。研究者推测。每周都有一种植物在某处消失,而在美国,每三种植物中就有一种面临灭绝的危险。许多物种的灭绝应该都是可以预防的。

但我们不抱太大希望。P156

每天早上起来,我们就被种种神奇和重重奥秘环绕。未知令人兴奋。生命花了四十亿年的光阴才成为今天的样貌。今早醒来,我们想把一切弄个明白。

我跟罗布·拉古索约在亚利桑那州图森市的亚利桑那沙漠博物馆见面,在曙光中观赏天蛾。它们将现身于一丛丛曼陀罗间。此类植物的别名有“吉姆森草”( jimsonweed)、“刺苹果”(thornapple)和月光花(moonflower)。曼陀罗有巨大的喇叭状的花,质感如丝,呈乳白色和淡淡的紫色,吃下它会产生幻觉,导致失明甚至死亡。就像神话中所说,它的美丽有着双重性格。

我从小就是跟这种美丽却邪恶的花一起长大的。我从不曾对它习以为常。每次看见它,都不禁屏息。

博物馆里的“蛾园”也长满了一簇簇紫色的马鞭草、黄色的矮月见草、粉红色的紫菜莉和白色的月见草。月见草很细致,四片心形花瓣看起涞只有一层纤维那么薄,笼罩其上的色彩稍微深些,像覆盖迈老人或稚龄孩童脸上的一层面纱。这些花看起来像是本打算去别的地方,却被风吹了过来。它们迟疑不定,仿佛又会随风而去。

事实上,它们正忙着散发出香味,迎接蛾的到来。P162

夕阳在亮紫色、呈锯齿状的山后落下了,世界一片迷蒙。就像该出勤的飞行员一样,天蛾出现了,隐形一般在重重灰绿色的叶子和鬼魅般的花丛前穿过。

“嘿,快看快看!”罗布说。

我努力看着,但只看出翅膀闪过的痕迹,像连续时空中的一波小小涟漪。

“快看!”他激动地说着。

尽管看不到天蛾,我却能闻到花香和一些别的气味。那是一种脂粉般的甜香,让我想起祖母擦的胭脂,也让我想起她跟我们在卫理公会的教堂里,一起唱“我独自走过花园”(1 Walk throughthe Garden Alone)和“荣耀归掌权者,归神的儿子,归圣灵”(GloryBe to the Power and to the Son and tothe Holy Ghost ),  总是会跑调。所有零零碎碎的线索全都搅在一起,变成一系列复杂的回忆她那彩色螺旋状花纹的羊毛衣裳,教堂里擦得雪亮的木头长凳,还有那里的音乐。

像变魔术般,罗布凭空捉住了一只天蛾,置于手掌中。我差点没拍手叫好。白条天蛾是昆虫版的蜂鸟,会振动翅膀,从花冠筒中吸食花蜜。那只蛾挣扎了一会儿。

“看它多结实有力啊!”罗布语带赞叹,“这家伙真壮!”

一只是个功夫英雄的蛾。

空气中弥漫着香气。性的气息、食物的味道,还有回忆。“你想知道的是什么?”我问他。

他愣了一下,英雄飞走了。

“我想知道天蛾怎样感知一朵花。”

大约在二十万年前,人类经过演化,开始运用想象力认识外在事物。大自然的阳光、树和草孕育出思想,但我们观察别的动物时不无戒心。今天能再度有这样的机会,我们感受到的却是欣喜。当我们在原野里意识到自己的聪明时,在家里就会觉得恬适自得。

我们仍在演化当中。最先进的科技往往产生于室内或实验室,那里总是堆满了我们所发明,但不全然了解的工具。罗布所在的亚利桑那大学实验室有气相色谱分析仪,能够分析花朵产生的化合物。计算机程序会记录下每种化合物的质谱,这就像是它们独一无二的指纹。程序再把每种化合物的质谱跟数干种已知化合物做对比,就可判别该化合物究竟是什么。尽管如此,还有几千种化合物是我们不认识的。

像所有制造香水的人一样,罗布已经训练出了自己鼻子辨认香味的能力。他可以把气味这个外在经验跟一个特定分子配对,然后指出该分子对应的质谱。

人要活得像只蛾,恐怕最多也只能到这个地步了。

罗布喜欢当侦探。当他看到一朵花时,他会想:它里面有什么?为何它闻起来像葡萄或巧克力。却没有两者的任何成分?是什么使它发光?哪些气味较突出,掩盖了其他气味?哪些气味参与了合成新气味的过程?这气味对昆虫有什么意义?

一个问题引出下一个,最后衍生出六千多个问题。

蛾怎样感知一朵花?

花怎样感受一只蛾?

太多太多的诱因,让我们想从床上爬起来,一探究竟。

由于天蛾能对很多种香味做出回应,如果花想要改由天蛾传粉,大可不必费什么工夫。它不需要再特别制造某类特定的化合物,只要闻起来香就成了。有些植物加强了萼片和叶子发出的气味;有些把防御用的化合物加以变化;有些利用原有的蜜腺和花药;有些则演化出新的蜜腺。

现在罗布想知道,如果他把三种都是晚上开花,也都由蛾传粉,但分属于三个科别的花拿来比较,会有什么结果。这三种花分别是月见草、马铃薯或番茄,还有紫茉莉。这些植物在不同气候和土壤条件下,怎样做到改变策略,增加或减少香味?是不是演化梦自体受精后,植物就失去了香味?香味还能回来吗?这些模式的出现是以科为单位吗?

柳叶菜科包括了超过六百五十个种,伯惠绣衣是其中之一。我正在图森博物馆观察其传粉行为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月见草也是。希腊神话中瑟斯女妖利用它将人变成猪的白色露珠草同样如此。

我们对这些植物所知并不多。我们研究的主要是农作物,目的也仅止于实用。紫茉莉依然如谜,曼陀罗依然如谜。白色露珠草依然如谜。

它是怎么把人变成猪的呢?p167




吴砺


2018.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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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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