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丽江行（一）

吴砺

                                                

                                              云南丽江行（一）

“与其凄凉地躺在病室床上，

    我宁愿死在玉龙雪山的灿烂花丛里。”

     

                                                                                                 ——约瑟夫·洛克（1884—1962，美国植物学家，探险家）

  

  我在写云南丽江一周的游记前，曾经犹豫是否将近百年前的美国人约瑟夫·洛克这句话放在篇首的位置。

如今云南丽江旅游，成了中国人心中经典旅游胜地，丽江成了浪漫高原雪山河流的代名词，丽江古城更是青年人漫步过去时光的想象中圣地。

“丽江小倩” 唱的现代流行歌曲《一瞬间》中，非洲手鼓似乎变成了丽江原产的……事实上，或许真是丽江古城使非洲手鼓通过民谣歌手在中国大地获得听众……

奇怪的是，丽江和香格里拉的传说在中国和世界上变得有名，或许就是因为这个近百年前的美国佬约瑟夫·洛克；如同“丝稠之路”这个名词出现和变成浪漫的象征，也是百年前的几位洋鬼子探险家到中国西部探险……

约瑟夫·洛克上述那句话是在六十年代初，在美国夏威夷医院写给朋友的信中这样说的。

悲剧在于，当年他已不可能再被允许回到他曾生活过二十八年的丽江……

人间的悲剧就是，如果他当年还是能自由进出中国的丽江，世界和丽江就少了这样一句诗一般浪漫的对大自然无限眷恋的情话……

这个人间这个世界之所以会有诗意，正是因为世上有约瑟夫·洛克这类的痴人……如同丽江有香格里拉这样传说，因为丽江从1723年到1949年改土归流后，有数千对丽江殉情青年人……

世上无痴不诗意，更是无痴不悲剧……

人类的每个人体生命诞生，如同宇宙的诞生一样，是从一个无理的奇点上诞生的。它们似乎本来都不应当存在，所以，他们诞生后的过程，就是一个熵增大的过程，是逐步变无序消亡过程……

这个意义上，佛教的出发点其基本原理，也是生命的热力学第二定律------生命诞生那一刻的熵最大，接着就是失去生命的过程……生命诞生从理论上就是一个悲剧，就是一个悲剧的开始，就是不断失去的过程……

问题是：生命诞生本身，就是反抗宇宙的单调和宿命，所以，生命应当向死而歌……这是人类的勇气问题，知天命而歌之……如同庄子在妻子去世时，击鼓而歌……这也是一种人类对逝去生命的悲歌……

二战中一个意大利师，奋起反抗德国纳粹军队。战败后，被俘的将士四人一组，依次被集体枪决。青年士兵在生命最后一刻，虽然满怀对死亡的恐惧，却都选择唱着战歌，在排枪声中倒下……

基督教最基本的原理也是对的：人类每个人生下来就是有罪的，因为人类的生命，真正是宇宙不可思议的最伟大奇迹，他拥有太多的才能，拥有许多连造物主上帝都没有的能力啊……这自然会引起创造主嫉妒的大爆发，可是即使以大洪水灭亡之，竟还有人活了下来，继续繁衍生息……

你看上帝造的那么大的宇宙是多么单调乏味，而人类只拥有一个小小地球，却创造出多么光彩夺目的世界啊……

人类能力如此高过造物主上帝，怎么不是滔天大罪？怎么能逃脱造物主的不断惩罚……

约瑟夫·洛克曾这样写道：

“那天晚上睡在帐篷里，我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梦中我又回到了那片被高山环抱的童话之地——木里。它是如此的美丽与安详。我还梦见中世纪的资金和富庶，梦见涂着黄油的羊肉和松枝火把，一切都是那样安逸、舒适与美好。”

“在大祭风仪式上，那些因自绝而永逝的生命化作了最艳丽的玫瑰。他们就这样停在了青春里，与相爱之人永远在一起，乘着风飞翔在爱的乐园，无生亦无死，长存于永恒不变的青春幸福中。……这些化作风中精灵的殉情者，令人不禁想起但丁笔下那随风轻荡的保罗和弗朗西斯卡，更让人想起《神曲·地狱篇》的那些痴迷读者——一边读着中世纪骑士们的罗曼蒂克，一边坠入情网。”

约瑟夫·洛克是这样讲自己的和丽江的故事。然而，他自己也成了丽江传说的一部分……

现在有人这样说他的故事：

   “蒙蒙细雨

          漂荡于河流

          冰冷的云层闪烁着火光。

          黎明的晨曦中大雨倾泻，

         木楞房顶下灯笼摇晃。

         雄踞丽江的是青翠映衬皓白的雪山，

         洛克的世界为我们挽住了多少往事，

         云烟中依然飘摇丝丝的记忆。”

                                                  ——埃兹拉·庞德《比萨诗章》

十九世纪中叶至二十世纪初，西方探险家们，对中国西部西北西南洪荒的高原沙漠地区情有独钟，他们测绘在西方地图上空白地域，探索对他们来说是神秘陌生的疆域，为我们留下了大量的那个时代的照片，还有对人文景观记述和对洪荒之美描绘的文字……

那么，我们这些现代社会的人们，重新踏入这个已被现代公路和文明改造的地区，我们的感受又是怎样呢？

                             二O一八年十月一日（星期一）

早上6:30醒来，从厨房窗口看小区，西北边楼顶住房自建的阳台不锈钢管护栏，被阳光照成一排金黄色的反光排箫管柱，很静谧；阳光也照亮那幢楼半个淡黄白色的墙垛……

对面楼房防盗窗不锈钢管上也有一溜的黄色反光，其中一处很是晃眼……

今天是好天气的福州市……

下午，前往福州机场。6:10，前往昆明。

这次旅行之前感觉有点累。刚从美国回来一周，接着上六天班，马上又要去云南旅游。

不过，云南行是我期待已多年的行程，我还未去过云南。只是这次自由行，我将看到什么呢？

这是一次期望值较低的行程。因为我对这样的旅游高峰期自由行中的吃住行，完全没有把握，尽管我们已提前订好了旅馆和大部分行程的火车票……

我在机场大巴上睡了一觉，醒来时发现已到机场高速公路出口路段，路一侧全是小车。显然，这是福州市市民到机场边的海滩看海景。

5:24，开始检票。一架飞机从窗外翘首飞过。平淡的暮色中，机场外的树林和不高楼房隐约可见，只是看不见远山的山影。漠白的天空很有点秋天的气息……

5:41，坐在飞机54K的靠窗位置。机场外的那座单一小山伏在地面上，像地面上的一只半边鱼……一片秋色秋意……

不知道你每次出门旅行在途中做什么？看手机上的朋友们在微信上的八卦和不断地在刷存在感？或是像我一样，从头到尾，注视着沿途的一切风景……

不瞒您说，只要生活在这一刻我没有什么直接压力，我就会像过去极端贫困时代农村孩子，把从大人婚咽上得到一两颗糖果，极小心的放进嘴里……慢慢品味着旅行中见到的一切风光，仿佛，我明天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一样，珍惜这一刻的看世界的最后几眼……

事实上，人到中年，你就明白，也许明天真的就会成为你在世界上的最后一天；或是生命中一个悲剧即将出现在你的生命中，使你相当长的时间中，不再有心情观察世界，那怕是世界上最美的风景就在你眼前……

抓住你现在眼前的这一刻，这平静的一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陌生……这一刻就是你生命中最美好的一刻，千万别指望明天……

我猜你，有至少95％概率，在未到目的地前，手拿着手机看八卦。因为我总是在旅行中看到这样的陌生朋友们。手机已经比当年鸦片，还要严重的扭曲了人类的旅游行为……

不知道人类什么时候，能再从手机的世界中重获自由……

5:58，飞机开始滑行。

6:18，飞机起飞。右侧大海隐约可见，海面有雾气，暗蓝黑色。有数点灯光的渔船。

6:22，机翼末端灯照亮了一半的机翼。机翼上方黄昏地平线天空淡黄扁平，在右侧快速收敛，很有味道，它仿佛是飞机翅膀的一部分……

下方有一层疏云。飞机朝西偏北15度飞行。飞机差不多追着落日飞行……

6:35，西方地平线仍是一层浅黄色西瓜薄片状，向上是青白色的天空。

飞机转了方向后，看不见地平线了。下方出现的城镇灯光，像海星一两只长毛的脚。

6:43，机翼下一片向后移动黄色的忽明忽暗的云块，很美……云块厚薄随飞行前行变化着，地面灯光柔和，随云层厚薄强弱变化着……有时，地面上的孤灯，像萤火虫，慢闪烁着光芒，那是飞机移动时云层厚薄不均带来的……

6:49，飞机中灯光变亮了，机舱外立即变黑了，只有机翼末端小指示灯照亮航空公司商标……空中飞行变成了平凡夜间模式……

当飞机准备下降时，机舱内的灯光再次变暗，飞机翅膀边半黄色的云层中突然冒出一片灯光，旋即又消失了……

下方昆明市夜晚道路灯光，似乎比内地灯光似乎少一些……

晚上10:30，坐2号线大巴，前往市内火车站附近预订的酒店。一路高架桥式的道路的路灯，是平板结构的红色LED同心结。

从高架路进夜色中的昆明市，有些清冷。天空下着小雨……

时光似乎有些倒退，我似乎到了一个陌生的边缘城镇……

吴砺

2018.1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