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名画家全集：凡·高》（上）

吴砺

                         《世界名画家全集：凡·高》（上）

                                                                                                                  （一）

    翻阅《世界名画家全集：凡·高》／何政广主编，河北教育出版社，2008.1

这个暑假，我的小子帮我邮购了《世界名画家全集》中的这本凡·高画册。事实上，早些年，我曾经买过《邮票上的凡·高》画册，我也看过几个版本的凡·高画册，看过关于凡·高的电影，看过几个版本凡·高的科教频道纪录片，听过那由美国歌手唐·麦克莱恩（DonMclean）在1971年创作并演唱感人的歌颂凡·高的歌曲《Vincent》……

走到书店，你几乎总会在书画艺术专栏中,看到凡·高那著名的“星空”作为封面的书画，我看过关于凡·高的美国人欧文·斯通编著的一本书籍写的《渴望生活——梵高传》。据说，七十多年来，这部作品被译成八十余种文字，发行数千万册，感动了亿万读者；我看过凡·高的书信集……我们会在各种场合看到凡·高的向日葵和星空的画面……

至少在我这个时代，整个人类社会，似乎是因为这个早逝伟大的绘画天才作品所感动……只是，这份迟到的感动和热爱，这个天才本人却是永远不能再有所感知了……

凡·高似乎是十九世纪二十世纪人类最值得同情的伟大艺术家……从这个早逝的天才悲剧的命运，我们二十世纪人类似乎是找到共鸣……二十世纪整个人类社会相当时间，都是宇宙的悲剧，我们在为凡·高流泪的同时，也为我们自身的不幸遭遇而流泪……

我有点犹豫是否现在就读这本画册。这似乎是阅读的压舱石之一，是不是放到最后再读……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打开这本画册，我不知道现在看这样的画册，自己还会像青年时代一样仍然被感动吗？我最担心的就是，自己会不会变得无动于衷了……

第一页凡·高的自画像。这是十分出名的自画像，我是第一次准备认真的看了一下这幅自画像。这画像中画家右耳位置，被白布条塞缠着。显然这是在阿尔时高更离开后，凡高精神病发作时，剪去自己右耳送给红灯区的女子的自残行为后，住院平静后写的自画像。

    画家眼睛成绿色，似乎看着观众；细看，画家并没有看我们，他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嘴中含着一个烟斗，带着黑色绒帽，背景上方约三分之一水平区域是桔黄色，画面中间脸边三角背景是橘红色，画家大衣外套占住了左下方三角形空间，呈绿色……

    画面是结实的，坚定的，这个饱经苍桑的男子，似乎是在暴风雨之后极度平静状态，无惧生死的状态……这男子远超过实际年龄的三十七岁，这是有五十岁以上男人的面貌……

   凡·高此刻似乎是看到了遥远的未来，看到了自己的天才被世人折服和承认的今天……这是无比坚定的信念，对自己才华心中有数的男人……

   从他鼻孔冒出烟和烟斗冒出烟，在空中交汇形成团状旋涡后，继续上升……画面中，凡·高沉思了一百三十年，现在仍在画中永恒的沉思着……

                                                                 （二）

   《教堂墓园和老教堂塔》（1885年5月），我是第一次看到这幅画。这天空阴郁和荒原一样地面上废墟般的方型碉堡式的教堂，还有草地上的不多的点缀野花，让人感觉身临其境……令人感动和压制荒凉之美……与凡·高那些热情将天地烧糊了的经典作品不同，这是罕见的写实风格的风景画作品……

   《风中的女孩》，（1882年），我第一次看见凡高这幅画。我从未看过如此浓烈的森林气氛的画面，不由得感叹凡·高天才般的诗意感受力和表现力……

   《柏杨路》（1885年），这幅黄色的秋天柏杨路上，秋天色彩之浓烈，真正是比现实世界中的秋天还要秋天——这个天才，真是吃透了秋的精神……

    凡·高在1887年几幅自画像作品，让人印象深刻。对其中《戴麦草帽抽烟斗的自画像》，这本书上说：

   “关于凡·高的这张自画像，《社会的自杀者凡·高》一书的作者安东尼·亚尔特，有下面这样一段批评：‘凡·高的眼睛是伟大的天才之眼。从画布里发现出的炯炯目光，好像在对我进行解剖。在那一瞬间，我觉得这幅画所表现出的主人，早已经不是画家凡·高，简直就是永恒不朽的天才哲学家。连苏格拉底也没有这种眸子，大概在凡·高同时代的伟大人物中只有悲剧性人物尼采表现过这种灵魂之窗，这是从精神的出口赤裸裸地来表现人类肉体的眼神。’”。p62

    我过去从未发现过如此深邃的眼神的凡·高……这是一个新世界美的发现者的凡高，一个哲学家眼神的凡·高……很少有人这样，将自己画成另一个世界来洞视人类的人，是耶酥，是佛陀，是穆罕默德，这是神一样人类的形象……

   《蜀葵花》（1886年8月～9月），《花与向日葵》（1886年），《百日菊》（1886年7～9月），从来没有人将大自然的鲜花的美，表现如此淋漓尽致——将我们对花之美的感动，尽情地用画笔充分地展现出来……

    凡·高画笔，知道我们人类为什么会被感动的元素和天地之气，也有能力将这样的感觉完全抒发出来……

   《阿尔附近的吊桥》（1888年3月），这幅画，青年时代，常在让我无比感动——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人，能够将如此平凡的乡村中最普通的小河边的吊桥，画得如此充满了清淡甜美的诗意……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有站在类似的原野中，被生命中这样平凡的景色感动的那一刻，特别是我们人生顺利心情愉悦时，大自然再平凡的景色，都会有让我们感动的一刹那……我们不知为什么，但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无法用语言、音乐、绘画、照片等人类常用的表达情感的形式和工具，表达自己那一瞬间的美感和感动……

    这是真正伟大的天才们才艺所能达到的出神入化境界……凡·高用色彩搭配，出色表现了这种感觉和感动——显然，这画中色彩，完全不是真实自然界的色彩的重现，这如同莫扎特，能用音符描绘和表达我们人类在大自然中的感受一样……

    同样，天才的诗人们也能体会到大自然感动我们人类本质性的东西：“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这些诗中感情，我们或多或少经历过，但我们不知道如何表达出来……

    同样，凡·高画中的色彩，那一种色彩我们不知道呢？如同音符一样，我们这些凡人那一个不知道？只有天才们将不多的音符组合一起，诞生世界最伟大的乐曲……

    凡·高就是绘画界的莫扎特和贝多芬，他是以色彩为言符……

    这本画册，有一段汇总凡·高是怎么样看自己的绘画作品和绘画时出发点是什么：

  “每当说到凡·高，立刻令人联想到向日葵，他那有名的《向日葵》连作，就是在这里完成的。青色透明的背景配以黄色的地，上面的花瓶里画着向日葵，好像象征着凡，高那强烈的生命力和坚韧的意志，不因受到伤害而枯萎。凡·高在写给贝鲁那的信上说：

‘我准备在我的画室装饰六幅向日葵作品。这种装饰画从最淡的浅黄到最浓的深蓝，以各种青色为背景，好像有一种新鲜的银白色的黄在闪烁，在周围的轮廓线上再涂以橙黄色，宛如哥德式寺院那样庄严肃穆。’

春去夏来，凡·高愈画愈有新的进境。例如《塔拉斯昆街上的画家》这幅作品，就把凡·高这个时期的生活表露无遗。在沿着田地的行道树旁，有一个戴着大草帽的画家，背上背着画布，左手拿着画具，右手拿着拐杖，在野外到处写生，不用说这就是凡·高的写照。

‘啊！这夏天的太阳，被它一晒，就会起变化。尤其是起了大变化的我，只有快乐。’

这也是凡·高给贝鲁那写的信。

另外给弟弟迪奥的信又这样写道：

‘有极不安的事梗在心头，但是不论怎样也得活下去。在大自然中有美丽的题材，我想你也大概知道吧。例如在晚霞映射下的塔拉斯昆街上，我拿着水彩、手杖、画布等七种道具，随心所欲地画我自己的戏画。’

这里所说的‘戏画’，顾名思义，就是一种拿自己开玩笑的画像。在凡·高极严肃的生活中，要说有某些轻松愉快，那是绝对应该的。

可是也并非全是这种明朗快活的画，因为在同一个时期他也画了《日落》这样的作品。

‘另外有一种风景，是日落呢？还是日出呢？总之，就是夏天的太阳。街道是紫的，星星是黄的，天空是青绿色，麦田是昏暗的金色、铜色、绿色、红色，还有金黄色、青铜色，以及带有青红的绿青色，总之那里有一切的色调。画布是三十号。在干燥而寒冷的西北风吹拂之下作画，所以画架是用铁管固定在土里，我建议你也采用这种方法。把画架的脚埋进土里，旁边再插进一根五十公分的铁棍儿，然后用绳子绑土。’

有名的《夜咖啡馆》，就是描写夜生活。‘天空有星星在闪烁，在靠近马路的咖啡馆阳台上，坐着很多人，马路上有几个人在走着。这种夜景的效果，我当场就写生下来。因为描写夜景这种题材，最能引起我的创作兴趣。’这是凡。高自己所写的，可见并不是单纯的写生。在南国的阳光照射下，凡·高内心已经变成非常快活，但仍然潜伏着这种忧郁的感触。

‘我的咖啡馆的画也完成了，我题名为《黄昏的咖啡馆》。我认为，我的这幅咖啡馆作品，令人看了就会立刻感觉到，里面很可能表现了违背道德行为，因此我用浅桃色、血红色、紫葡萄色、青绿色等，分成两种色彩群作对比。这是企图表现灼热的地狱和惨淡的人生气氛。这对那些尚未觉醒的人们来说，显然具有莫大的警惕力量。’这也是凡，高自己说的话。

凡·高还有一幅画是《夜咖啡馆》，描写晚上咖啡馆的情景，所以比前面那幅同名的画更具有强烈意识。

‘我是用红和绿两种颜色，来表现可怕的人间情感。例如房屋用鲜血一般的红和暗淡的黄，中央有绿色的阳台，还有四盏像橡树黄的灯，散发着橘色和绿色的光线。那些无家可归的酣睡者，就是在紫青色的恐怖空虚房间里，也到处有这种红绿色的对立、冲突。’

另外凡·高又这样写道：

‘这幅画，是我所有作品中最难看的一幅。这一点，和《吃马铃薯的人》有所差别，却属于同类。’

这的确是可以想像得到的事。

凡·高也特别喜受描绘寝室，他画了两张这种画。其中一张是在后期才画的，在阿尔时代所画的一张，最能显现他在阿尔时代的生活状况。

例如凡·高给他弟弟迪奥的信上说：

‘这次我只是单纯地表现我的寝室，仅仅是用黄色来制作。由于过分单纯化，给事物很大的形式感，用意是想暗示休息睡眠。只要一看到这幅画，头脑就想要休息，一切妄想也都会中止。’”P66

仅仅是以自然色表现自然景观和风光，这是我们照片拍摄手法——除非像是环形影院的大视野场景，否则我们很难身临其境；凡高的画，并不仅是自然色的再现，而完全是再创造——天才知道用什么颜色搭配，来描述自己在自然界色彩的感受，它是巨大的放大器，即使是在一张纸片大小的画面中，也可以再现我们在空旷沙漠中那一瞬间的感觉和感动……

画笔色彩只是音符，在整个纸面上形成大自然华丽的交响乐，以抒情人类的情感和心中的大自然……

                              （三）

写凡·高的文章最大的问题就是，现代人各领域有才华的人,为凡·高写的好文字好文章，应当是太多了。尽管我没有去搜集资料，但我知道那些文字是己经形成了崇山峻岭……

我该再写点什么呢？能为凡·高写点文字，这是人生一种境界。多年来，我曾想过有一天，我会拿起笔与历史上伟大画家在他们画作中漫游一次，这次终于启动了这趟漫长的旅程……

凡·高的向日葵，太多出现在公共场合。据说凡高画过11幅向日葵的画。

我先看1887年7～9月的《四朵向日葵》《二朵向日葵》，这是已经割下来放在室内的向日葵。世界还没有人，曾经赋予过向日葵如此熊熊燃烧火焰般的美感和生命的活力热情，即使已经脱离了他们生命支柱……它们的美，人类有史以来在画布上重新再现的第一人是凡·高……

凡·高的葵花盘边缘的苞片，全是着火的随风摇曳多姿的火焰，这样的静物，似乎有史以来没有第二画家作品，能够呈现出如此炽烈的对生命对这个世界如火的感情……

这两幅画，青色的背景配着黄色的向日葵，形成色彩的绝配，仿佛即使是被从主干被割断，向日葵对生命的热爱甚至是更炽热……仅仅是这两幅画，凡·高也足以在人类的历史上永垂不朽……

你无法想象这是一个自学者的画作，这是人类的艺术天才，像宗教创始人一样，揭示了人类生活的美好一面——即使是我们生活中过去常常忽略的植物，也是一个伟大的宇宙，伟大的美的宇宙……

我再看凡·高的自画像，我们决不再会把他当成病人，他是人间一团火，教我们怎样看待世界——那么多的美，存在我们周边的万事万物……

1889年1月三组《向日葵》，主背景的黄色掺入了浅绿，三幅浅绿的深浅不同，形成银白色黄，绚丽……下方窄水平褐黄色背景的颜色深度也有所不同……一幅向日葵的花籽，还是绿玉色，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一群孩子天真无邪的眼睛，正向这个世界各方向好奇的张望……

这些花瓶中的葵花，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精灵可爱的小脸，正在向人类所拥有的伟大的世界张开笑脸，惊叹人类拥有的这个美丽的世界……

《在杜芳的露天咖啡屋》（1888年），这样小镇露天的平凡夜晚咖啡屋，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曾经在类似的环境中，如露天的大排挡晚上小饮一杯时候，曾同凡·高一样，感受到过生命的美好——可是，只有凡·高，才能把这种人类瞬间感觉在画布上，淋漓尽致表现出来，成为人类的永恒共有的财富……

凡·高的蓝色夜空中金色的星星如绽开小花，今天依然在我的书中闪烁……有什么能够比人类生命感受的世界更美？

我意外地发现凡高在1888年4月，又画了两幅《阿尔附近的吊桥》，我前面说那一幅是1888年3月画的；这是两种不同的色彩的天空和河水，一个淡深蓝色，一个青蓝色，都是一样的富有诗意，只是韵味不同……

《盛开的樱花》（1888年4月），我们都曾经为如雪一样樱花盛开满枝的景色感动过，可是人类有史以来，有谁像凡·高将樱花向天地间喷发出的诗意，这样无隔阂的表达出来？

谁又能像凡·高将他感受到的樱花树美，又如此没有隔亥地传达给我们这些观众……

《街景和黄屋》（1888年9月），凡·高如此执着画小镇的夜景，一定要他感受到人生生活的区域夜色的美好和魅力。然而，我们凡人想象中，若用绘画表达这一美好的感受，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凡·高出色的做到了这一点……用夜晚不可能的明亮黄色房屋与暗蓝色的天幕，画出了人类居住区的静谧氛围和谐，让人无限眷恋的世界……

只有天才，能用我们常人不可能敢用的方式，真正表现出世界的美好……

我手头正好有一份报纸，葛莉娜写的“到荷兰夜游梵高‘星空之路’。文中说，梵高为自己《星空》，在信说：“风在天空中卷成旋涡，流转在黑色和蓝色之中，闪耀着的、燃烧着的、激荡着的星星闪闪发光，无论我们看向何方，自然神奇的魔力在我们眼前熠熠生辉……”

即使凡高文字的诗意盎然，远远不及他画的星空，将我们带入无限的梦境般的夜空中……即使人间最伟大的天才诗人，也无法将我们带进凡高画的星空独特美景之中……

文中说：英剧《神秘博士》中，奥赛美术馆的馆长对梵高的评价：“对我来说，梵高是史上最杰出的画家。在任何时期，绝对都是最知名、最伟大、最受敬仰的画家。他对色彩的掌控无与伦比。他把生活中遭受的痛苦磨难，转化成画布上激情洋溢的美。痛苦很容易表现，但如何糅合热情和痛苦，来表现人世间的激情、喜悦、壮丽，前无古人也许也后无来者。”

我们似乎都会同意这个说法。

《有糸杉的麦田怪圈》有两幅，1889年6月一份，1889年9月一份。前者是人间罕见的诗意黄绿相间的田地和蓝白相间的天空合奏的原野交响色彩诗；后者是秋天橘黄色的成熟麦田，绿色糸杉，蓝色远山和旋转云，共同在大地上展开赞美生命的舞蹈……

《阿尔的医院庭院》（1889年9月），这无疑是人类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画家，对一个平凡医院赞美诗——我们人类经历的一切，都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奇迹，不论我们经历了什么样的苦难……

世界上还有谁，比凡高更热爱生命……

《星夜》（1889年6月），这是全世界人都知道的画面，任何的赞美，都是显得多余……画面左侧的糸杉，成夜空婀娜曲线舞蹈的夜色中的美女，又如黑色火焰，在夜色中静静地燃烧……不多的星星，在月光中夜空中，如波堤切利的美仙女们在旋转摇摆着……人世间，能有比此刻人类所感受的伟大的世界更值得赞美的吗……

若不是凡高的画，你我能像他一样，感受到星星在天空中的舞蹈吗？

神说，有光，世界上便有了光；凡高说，月光中星星在夜空中舞蹈，于是星星们，在我们人类心灵的夜空中开始舞蹈，永不停歇地舞蹈，直至人类的末日……

吴砺

2019.7.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