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象画第二代大家：德·斯塔埃尔》（下）

吴砺

                 《抽象画第二代大家：德·斯塔埃尔》（下）

德，斯塔埃尔由短暂的具象之作转为抽象不久，即受画坛认可，而他自己却很快一面沉湎于抽象创作中，一面与同代的抽象艺术圈保持距离。而在逝世前三年，他又明显地走回具象艺术，如此风格，令艺评界不解，甚至表示轻视，认为那是一种退缩与退化。当然也有维护欣赏他的人。在他悲剧性的弃世之后，他的名与画，半世纪来继续受到热烈的反应与争论。

即使德，斯塔埃尔不很情愿将自己的绘画归于抽象艺术，1950年美国的画廊三次邀请他参加有关前卫艺术抽象绘画的展览，他的画与法国画家巴赞、埃斯泰夫(Esteve)、哈通(Hartung)、郎斯柯以(Lanskoy)、拉皮克(Lapicque)与迪比费(Dubuffet)以及美国抽象画家帕洛克、杜库宁、罗斯柯挂在一起。1954 年，他还代表法国的抽象艺术家参加了该年的威尼斯双年展，与埃斯泰夫、哈通、维埃拉。达。席尔瓦( Vieira da Silva)、比西叶(Bissiere)和施奈德( Schneider)等同展一室。

无论德。斯塔埃尔自己的意愿如何，他的作品还是会被归类到“抽象艺术”之中。抽象艺术的界说之一，是将自然的外貌简约为简单的形象；其二是指不以自然形貌为基础的艺术构成。前者又分两种倾向：一、消除事物的殊相和偶然变貌，捕捉其最根本或类属的形象；二、一种自然景色和客体抽取的抽象模式，以个别和特殊的事物为对象，创作形与色的独立构成。尼古拉．，德。斯塔埃尔即是涵盖两种倾向的第一类抽象艺术家。

生于圣彼得堡

尼古拉，德，斯塔埃尔·冯，侯斯泰因，出身贵族。1914年 1月5日生于圣彼得堡。父亲弗拉迪米-伊凡诺维奇，德，斯塔埃尔，冯，侯斯泰因，是位将军，又是虔信东正教的人。尼古拉出世时，父亲已经60岁。母亲卢波弗·贝瑞德尼可夫较父亲年轻22岁，来自一个富裕又有文化艺术涵养的家庭。尼古拉有个姐姐，名为玛丽娜，他出生后两年妹妹奥尔加出世。全家住在圣彼得堡的一座堡垒中，德，斯塔埃尔。冯。侯斯泰因将军则是堡垒的副司令。尼古拉有过一小段严格又舒适的童年生活。

1917年2月，俄国革命爆发。3月，德·斯塔埃尔一家人急忙离开革命分子纵火的堡垒，到尼古拉的外曾祖母家避难。5月，德·斯塔埃尔将军白军旅退了下来，接着，政治的强硬迫使德·斯塔埃尔将军离开圣彼得堡。德·斯塔埃尔将军的旧时袍泽护随他们至边境，一家人来到波兰的奥斯特罗。那里德·斯塔埃尔夫人有一位儿时的朋友卢德米娜。冯·卢比莫夫，是过去旧俄参议员现任波兰行政官德米特里-冯。卢比莫夫的妻子。

德，斯塔埃尔夫人成为俄国难民儿童学校的主持人，后来转服务于奥斯特罗红十字会，从事来自前线的伤患的医护工作。德，斯塔埃尔将军受病痛折磨瘫痪，1921 年去世，享年 68岁。这一年尼古拉与姐妹和双亲摄有一帧照片，父亲已衰老，须发俱白，母亲也显得劳累浮肿，三个孩子都赤足没有穿鞋。与前几年尼古拉与母亲、姐姐合影的照片两相比较，当年如仙童般的装扮与岁月，恍若隔世。

尼古拉父亲去世隔年，母亲带着孩子们和保姆离开奥斯特罗，往北边走，到唐齐克布附近的奥利瓦。母亲患了癌症，她把孩子们托付给保姆，又立下遗嘱，请卢德米娜·冯·卢比莫夫作为玛丽娜、尼古拉和奥尔加的监护人。母亲在父亲去世后不到一年也离开孩子们，那时他们分别是10岁、8岁和6岁。卢比莫夫夫人自感无力抚养这些孩子，再为他们找到住在比利时原籍俄国的工业家埃曼纽。弗里切罗和他在红十字会任要职的夫人夏洛特。弗里切罗夫妇先前已经收养了一些俄国难民的孩子，现在尼古拉和。  姐妹加入到这个大家庭。

1922年10月，德，斯塔埃尔家的三个孩子到达布鲁塞尔附近的乌克勒一个住满孩子们的屋子。那里舒适欢乐，而教育十分严格，富有比利时文化教养的贵族阶级气氛。卢比莫夫夫人为官方确任的监护人，夏天接尼古拉与姐妹去度假，使他们葆有说俄文的机会。这种情况只持续了两三年，可能因为波兰政治因素的关系与西欧来往不便，或有其他原因，卢比莫夫夫人没有继续与德，斯塔埃尔家的孩子来往。弗里切罗夫妇成了他们的双亲，他们以“爸爸”、“妈妈”称弗里切罗夫妇。弗里切罗夫妇鼓励他们每星期到俄国人办的学校去学习俄文和俄国历史。后来，尼古拉住到弗里切罗家中，而他的姐妹们仍住校。

在布鲁塞尔两所美术学院学习

尼古拉中学时代先就读于一所耶稣会办的学校，后因太受束缚而转到校风比较自由的另一所天主教中学，那里他较能自由舒展，发展自己的个性。尼古拉热爱法国文学和古代文学，读味吉尔和希腊悲剧，同时开始对绘画有了兴趣，他和妹妹奥尔加常在假日参观美术馆和画廊。他看到法兰德斯的画家梅墨林、鲁本斯、梵·艾克，也发现比利时当代画家思索尔( Ensor)、培梅克(Permeke)和德，斯梅(de Smet)。

弗里切罗夫妇担心尼古拉日益增长的绘画热情，觉得这是一个不稳定的行业，希望他能往工程师的道路发展，但尼古拉还是选择做画家。中学毕业的那个夏天，他到荷兰旅行，看到了塞热(Seghers)、伦勃朗和维梅尔的作品，更增加他对绘画前途的憧憬。1933 年 10月，他进入圣·吉勒的布鲁塞尔美术学院修习建筑课程，又到比利时皇家美术学院注册，选修古典素描，自此步上艺术之路。

尼古拉在两所美术学院一共修读了三年。第一年古典素描的教师亨利。梵。哈仑( Henri Van Hoelen)先生是一位十分杰出的素描画家，尼古拉跟随他画了许多素描。由于稟赋优异，学年结束的作品得到评审老师的嘉奖。第二年的修习，尼古拉主要在圣，吉勒学院跟从乔治。德‘弗拉明克(George de Vlamyck)先生修习装饰课程。

曾获纪念建筑物罗 马大奖的装饰艺术家乔治·德·弗拉明克做过许多公家建筑与私人宅院的装饰工作，又擅长壁画与油画。尼古拉把他看成第一位导师，而这位老师也表示了他对学生的信心。在布鲁塞尔世界博览会时，要尼古拉跟他一起制作玻璃艺术馆和农业馆的正门。在美术学院学习的第二年，尼古拉即参与这样的工作，而没有让老师失望，而且这一年在学院的比赛中他得到特别第一奖，成绩优异。

在学院的第三年，以皇家美术学院的塑型(Modelage)课为主，跟雅克·马兰(Jacques Marin)捏塑古代雕像的头，同时尼古拉也提笔作画，已有发表的愿望。会同朋友罗斯提斯拉斯，卢金(RostislasLoukine)和阿兰。侯斯特拉特(Alain Houstrate)三人找到布鲁塞尔的一个画商迪特里克( Dietrich)，他答应在次年为三个人在他的小画廊中开展览。德。，斯塔埃尔、卢金和侯斯特拉特，这时都热衷起传统拜占庭的肖像。三人热烈工作起来，卢金特别知道这种画的技巧，教给大家。

在皇家美术学院中，一位女同学玛德琳，欧贝与尼古拉相当亲近，他们常在晚上—：一起画画。玛德琳比尼古拉年长数岁，曾到过巴黎，在巴黎美术学校和大茅屋画室都上过课，就是因为玛德琳让尼古拉知道有抽象画的存在。这是尼古拉·德·斯塔埃尔在学习阶段中的一段小插曲，也是日后他走向抽象画的最初导引。P014

为了替安特克找家庭教师，德·斯塔埃尔到巴黎高等师范学院去，无意中认识了诗人彼尔。勒居尔，延请他来协助安特克的功课。彼尔。勒居尔上了几堂课后，便把位置让给安特克的母亲让尼娜家的一位远亲小姐，但是德·斯塔埃尔与勒居尔结上了恒久的友谊。勒居尔与德。斯塔埃尔的交往一直有记录，曾出版了《与德。斯塔埃尔交往日记》。他记下与德。斯塔埃尔交往的情形：“尼古拉·德，斯塔埃尔来找我，那是三年前的事……一个冬天的下午…，德·斯塔埃尔敲了门，我看到一个巨人进来，穿得像个泥水匠，衣服上沾染了白粉和油漆，他目光广阔、动作徐缓，声音像卵石般响亮又温柔，俄国人的声音。”（《与德·斯塔埃尔交往日记》，1947 年 1 1月17日）p056

创作上的挫伤

德·斯塔埃尔又试验另一种技巧，他用棉花和纱布来铺开颜料，他也试用剪贴的方式。这样的工作与几个旅行间歇交错。他开着小卡车由马赛到蒙帕里耶，  自格拉斯到亚维侬。一路上他画点素描和小油画。画家并不放弃画大画，但大画幅开始让他相当不安，他1954年底写信给杜布格说：“当我猛画一幅大尺寸的画而它变得可看时，我总感到非常可怕地发现有太大一片是偶发而成的，我会感到一阵晕眩。一种偶然而得之的画面无论如何会保有它的偶然性，这与精湛技巧有违，如此让我处在可悲与丧气的情况之下……”而德。斯塔埃尔仍然憧憬大画制作，想找一个适当的工作地点。

1954年底德。斯塔埃尔抽空去里昂看了库尔贝的展览：“多么兴奋看到库尔贝的作品，在现代画面前，这又是何等巨大之物。他一路画出独一无二的画幅，像大河奔流到海，滔滔不绝，轰隆作响又质朴无华。塞尚在他旁边只是一个孩童。“

几个展览催促着，其中之一在夏天，要展于格里玛第美术馆，如此逼使德。斯塔埃尔在1955 年便疯狂地工作。在狂热中画家同时进行几幅画，由一个主题到另一个，由炭精笔到油画。对画作的发展没有信心，请杜格拉斯，库帕来看画，库帕的反应并不好，因为看到德·斯塔埃尔的画太具装饰性了。此时美国艺评家约翰，理查森也在场，很多年后追忆说：“他似乎比往常更焦虑不安，觉得离开家人有罪，希求在工作中获有安全保证又无以得…，．不幸库帕又比平常坏脾气，这位啰嗦的收藏家不断地批评德。斯塔埃尔的画太过流畅，他的画幅过于庞大，还有他新近的抒情感。”

由于库帕对他新作的怀疑，德，斯塔埃尔给他写了两封信试着为自己辩护，他解释他创作的进程，不十分清楚，不确定，好像非出于他的直觉：“我们同意，强烈、细腻、直接的、非直接的价值或价值的反面，最重要的是要确实，J一幅画越是不嗣于另一幅，这路子便显得荒谬，这样越让我有兴趣走下去。”他又信赖起过去令他不安的偶发之笔。“我相信偶然，就像我偶然看到什么，而且持续倔强如此，也正因为这样，在我看东西时，我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过几天他又写信给库帕，透露着自己的不安，又叫朋友无须烦躁：“你们不要为我的生命烦恼，我会慢慢地处理事情，而且会清楚快捷。事实上我工作得太多了点，而且同时太杂了些，但这些都会因时间而平静下来。”

德。斯塔埃尔还对许多事提出质疑，他的作品似乎失去了控制。远隔巴黎，他对自己工作的质地疑虑更深：“我很担心安提普的光线与巴黎的光线不嗣，很可能我在安提普画室作的画，在巴黎看来没有那么引人共鸣，这真令人不安。”

1955 年初他画了漂亮的《蓝色卧躺的裸女》、《海鸥》和几幅明快的安提普海角景色，他最后与彼尔，勒居尔合作的一本《箴言》的出书计划，只有增加他的烦恼，两人的沟通有时十分紧张，但书终于出版了。

最后的音乐会

斯塔埃尔决定去巴黎一趟，3月5日出发。在巴黎几天中他听了两场音乐会，那是在马利尼戏院举行的魏本恩和苟贝格音乐的演奏会。德。斯塔埃尔对音乐向来有兴趣，他不只欣赏较古典的乐曲，也懂得当代音乐。他非常欣赏史特拉汶斯基的曲子，对维也纳乐派的音乐也深深好奇。这两场维也纳乐派作曲家的音乐让他感动并且激励他。画家又去听彼尔·布列兹的演讲与布列兹深谈，让布列兹印象深刻。

利用到巴黎的机会，德·斯塔埃尔去看了画商杜布格，并且与继子安特克见面，他在那时以安端，，杜达尔名活动于巴黎。与安特克相见甚欢，两人计划到西班牙旅行，并上且希望合作一本诗与画的书。两个人在巴黎闲逛了一个夜晚，谈旅行和出书的计划，也谈到各人的烦恼。德·斯塔埃尔真<向画已走到极限。

回到安提普，德。斯塔埃尔把他听了苟贝格与魏本恩音乐的印象呈现于画上。他在人家借给他的安提普海角堡垒的塔中，张起一个三米高六米长的画框着手画《音乐会》。他在音乐家朋友苏珊和查理。比斯特西那里找到可作草图的钢琴和提琴。12、13日的周末他十分热烈地画素描，14日他到不远的斯佩拉赛德给很早即支持他的收藏家琼。布雷看他的素描。接着他画起油画，画幅很快成形，所费颜料和精力可以想见。

一些时日以来，绘画给他的压力，由于工作过度而更为沉重。加上简尼越来越想与他保持距离，甚至失约，如此工作的重担与情感的动荡让德．，斯塔埃尔崩溃。3月16日《音乐会》还未完成，德．斯塔埃尔便自安提普的土台上纵身跳下。

他留下三封遗书。给雅克l。杜布格的一封说：“我已没有力量完成我的画幅，谢谢您曾经为我做的，我以全心来感谢。”给琼。布雷则说：“亲爱的琼，如果您有时间。若有人筹办我的无论什么画幅的展览时，请告诉他们如何布置，方便人们看明白这些画。谢谢您所有。”第三封信给他的女儿安妮，她那时13岁。

1955年3月21日，画家葬于蒙抚须墓园，让尼娜，吉永的旁边。P145

吴砺

2022.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