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景画最大宗师——克劳德·洛汉》（下）

吴砺

           《风景画最大宗师——克劳德·洛汉》（下）

八十二岁风景画最大宗师消亡

洛汉正常地工作，每年规律地在《真品录》上记录下他完成的油画，只有＝六四九年《真品录》上是空着，史家猜疑了，画家这段时候可另有私事？这正是他领养的女儿阿湼斯，杰雷出世的一年，难道他此时有了一段迟来的罗曼史，生下女儿然后抱来收养？画家一生未婚，却有一个姓他的姓氏的女儿；除了这一年没有他画的痕迹，洛汉的画作不断。不过他画得慢，每年只画五六画，晚年则每年只有三四幅。

年岁到了，画家常受痛风症袭击。这个毛病其实自他四十岁便开始了，有时让生他卧榻不起。不过可能因这痛风症而少外出，他避开了那世纪中横行欧洲的黑死病。又由于常有痛风，洛汉不再到屋外写生，他早能将脑中记下的风景巧熟地安排于画布。大概是如此，他的构图渐有重复之嫌，然订约仍不断自四方来到，只要洛汉能够站立，他总是在工作室操作。西班牙王与科隆纳王子之外，法国土鲁斯的主教布尔勒蒙，其他法国和弗拉芒地区的总主教，各任教皇，各国使节与富商，他们及他们家族姓氏基济，庞菲里、罗斯彼格里欧西、阿提耶里、吉欧里欧、麦迪西、巴贝里尼、帕撒尔等等，这些人催促着洛汉，让他不得停笔。

一六六三年二月，洛汉躺在床上。二月二十六日，为了排遣无聊，他翻着他的《真品录》，这时他已集有一百五十七帧。二十七日他病痛加剧，害怕活得不久了，找来法律公证人，如此画家立下遗嘱。三位作证者中包括一位马赛来的版画家多米尼各·巴利耶尔，他把洛汉的一些油画原作或《真品录》上的素描刻在铜版上。：遗嘱立下之后，洛汉并没有被痛风症带走，如此时好时坏，继续活着工作了二十年。

他年轻时代的朋友，回到德国的珊德拉特一六七五年发表了《德意志绘画、雕塑和建筑学院》大著作头二卷时曾表示十分骄傲在早年结织到洛汉这一位“风景艺术无可比拟的大师”o-/’品录》上还记有三件作品。接着安东尼奥·巴贝里尼主教去逝，这位教皇乌邦八世的侄儿，是继乌邦八世及宾提渥里欧主教之后，洛汉全盛时期最热烈的支持者，他的离世令这近八十的老人深感伤痛，几乎停笔。再提笔时他每天只能画两至三小时，再来的两三年中他只作了少数的画。

一个晴朗的夜晚，风景画最大宗师八十二岁，他静静地消亡。一六八二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公证人凡尼乌先生接受洛汉的侄儿琼和约瑟夫以及领养女儿阿湼斯的紧急请求，赶到大师的住所。凡尼乌先生为大师盖上双眼，打开他的遗嘱，见证签名，并作了必要的安排。

依洛汉自己希望，他的遗嘱埋葬在法拉里·米诺里的教堂山之圣三堂的一块墓石板下。这教堂坐落在罗马宾琪欧山上，那里夜间的景观十分美丽。这块大理石墓板一直安然持存至一七九八年，法兰西共和国军队进占罗马之时。一八四o年，为了不让这位大师的灵骨销声匿迹，法国政府以国家之名支出费用，将其转葬于罗马的法兰西人圣路易教堂。由圣。路克艺术院的教授勒莫延主持典礼，法国驻教廷代表雷尼瓦先生出席，还有当时罗马所有的各国艺术家都到场。克劳德·洛汉的新墓石上刻着这样的句子：

法国国家不会忘记其杰出的子孙

即使他们在异国的土地上消逝P107

纯粹风景与海景

克劳德。洛汉的油画开始是纯粹风景，不久即出现海景，常是风景与海景的二幅连作。后来有些单独存在的画幅是将已绘连作中特别讨好的一幅加以稍作变化而成。他成名后的所有作品几乎都是依订约而为，很少自发而绘。订约者通常要求了主题和尺寸。一—-六三O年代中以前的画虽有主题，画家并没有明白显示主题。最常见的是田园景，罗马城内城郊与较远的海港景观，活动着一般人。神话文学的历史主题是在较后才出现。

最初之时，画罗马近郊之景的《河上风景与货物》（一六二九—一六三o，现存于华盛顿国家艺廊）和《磨坊》（一六三一，波士顿美术馆）中有靠河岸负重的木船、岸边的人、啮草的牛羊、高树对着天光，另一边有磨坊或其他建筑较近多林木的小丘。较远淡远的青山，灰蓝天云彩抹过。这位曾是塔西徒弟的画家，似乎已走出塔西和塔西的师傅布里尔的画路。沉迷于光与影的离照。《磨坊》画中的作画人正是他自己本人，年轻洛汉的形象生动呈于画面。  《石砌凯旋门的风景》（一六二九，休斯顿美术馆）和《田园风景》（一六二九，纽约曼宁私人收藏）这样的画中，石砌的凯旋门和废墟，牛群安静移动，太阳光照射厚厚的叶丛。在不对称又丰富的布局中，可以看到是对角线构图的规划，让人推測出空间的深度。画的光照浅淡。现存于罗浮宫的被认为是画家的早期杰作。  《康坡·瓦琪诺之景》，真正年代不能确定。温和的晨光盈满全画，古代石柱的废墟与文艺复兴的建筑互应，一边高树擎起，广地上活跃着人。  《山之圣三堂景》亦是罗马风景（一六三二年，伦敦国家画廊），这样的画都有实际的自然光写绘。

受着欧维德田园诗歌的影响，洛汉画出牧歌风味之景搭配着罗马古代废墟之景。现藏于墨尔本维多利亚国家画廊的《提渥里地方的女神巫庙》大片广地上，拱廊覆下阴影，阳光照射在岩石上，远处融人雾霭中。这些景的处理与现存于南西美术馆的《风景与吹笛的牧羊人》是一类作品。  《风景与吹笛的牧羊人》可看到画家移景自一六三五年左右在罗马环郊写生的画稿。这时画的构图已渐由写景而至安排。多以倾斜的树干，浓密的枝叶为主体。周围景物相因而置，不抢眼的人物点缀其间。画的斜下半常形成涡形构图，让人推想洛汉与他同时代或稍早的伯伦贝格、波林布格画的某种关系。背景在这些画中温润柔和，牧童头戴色彩显明小红帽的处理法，或可能接近班伯须广六三五年以前，洛汉画多幅《有牧羊人的风景》（一六三o—一六三五），其中一幅现存于华盛顿国家画廊，一幅法国人私人收藏。

巴黎罗浮宫的《海景》与《牧歌风景》是椭圆形的二连作，绘于一六三O N-九三五年间，画家将前景敞开，而着重画幅中景之铺陈，这样早期的海景与风景，尽管色调较清冷，油彩较干，然图面上已吐露了明光。一六三o年代中，洛汉对海景的写绘更为着重。现存于圣彼得堡艾米塔吉美术馆的两幅《港口之晨》（一六三四年及一六三七年）即显示了他成熟的手法。画家完全脱离塔西等人的构图方式。画景中的建筑物不再用来划分空间，而是令其产生一种装饰的效果。太阳光照射水面，后反映到建筑物上。港口径自面朝无垠大海，空间向阳庄严启开。《港口与卡皮托里山丘的朱彼特神庙》（一六三六，巴黎、罗浮宫）、《港口与麦迪西庄园》（一六三七、翡冷翠乌菲兹美术馆）和《海港落日之景》（一六三九，巴黎罗浮宫）等画，人物与细节繁复，构图严谨，洛汉掌握了透视的秘诀，建筑物真实可辨认，是一些古罗马和文艺复兴存留的建构。这些早期洛汉的海景是一般的民俗景，小木船、商船在海上，船年、卸货工人、论价的商人，登船的旅客忙碌着。只有岸上闲逛的人旁观此景。

一六四O年以后，洛汉仍有纯粹风景与海景的画作出现。他依然画罗马城郊与再远的海岸之景，但景物安排有所变更，又因光透射的程度而决定样貌。较之早期，洛汉后续画景中太阳光照常更行强烈，小树丛不再如最初画中那样的不透明外有一层光边，而常是在白热的太阳底下呈显半透明，这些树丛不再是画面边缘的拱围，而是能独立在通明的空间中自由呼吸。现藏于美国北卡罗莱纳州雷累城美术馆的《提渥里附近风景与牧羊人》有金色亮光衬托出蓝绿如花的伞形叶丛。现藏纽约大都会美术馆的《克雷千查宫之景》绘于一六四七—一六四八年，发出大胆炫耀黄褐色的光。洛汉擅于背光景物之处理，更臻新颖灿烂。P137

历史风景画作

克劳德·洛汉初早时以纯粹风景开始，较后带人人物故事主题。这种历史风景画最早的可能是一六三一年所绘，现存于英国的《逃往埃及之景》（格兰珊。卢特兰公爵收藏）。  《逃往埃及途中休息之景》（伦敦西敏公爵收藏）等画。这样以《圣经》故事为题材的画幅，常有希腊罗马神话故事为题材的画幅作为对景连作，而且一以风景，另一以海景出示。不过有些二连作中之一失落或损毁，无由寻得。

一六三三年起，人物故事主题，伴随着海景出现的，如《巴里斯的审美》（＝六三三，苏格兰私人收藏）、  《诱拐欧罗巴》（一六三四，德克萨斯州。福和市金贝尔美术馆）和《海景中希利亚德哀悼法耶东》（一六三五，科隆，瓦尔拉夫。理查茨美术馆）等重要画幅。这个时期画家开始大量自欧维德的“蛻变”中汲取灵感。  《巴里斯的审美》画中，洛汉保持着对角线构图方式，但已不执拗勉强。树丛掩映着后景，远处烟雾蒙胧，景物间没有冲突而是微妙的交接，造出一个整齐和谐的空间。人物由强烈的太阳光照射，在画幅上的地位较前重要了。  《诱拐欧罗巴》画中，画家没有放弃曲线空间表示法，但是将空间的划分模糊。洛汉画高高的树，在晴朗的天空底，让太阳的光穿透枝叶丛，地平线低远，就像自其余的空间孤立出去。  《海景中希利亚德哀悼法耶东》中，画家将涡形的中景开出，画一个沉暗的内港通向渺远的外海，内港边建筑物与丘陵屏障，小木舟与伸起桅杆的船浮泊着，由近至远o一边枝叶，淡染的树亭立，另一角浓密的叶丛斜探出断柱，阳光普照全景，女子们对着一男子哀泣。

一六三O年代末至四O年代初，洛汉应西班牙王菲利浦四世之请，为其在马德里近郊的布安。雷提诺宫绘八大幅海港景与风景连作。均自圣经中取材。四幅新约，四幅旧约为配对。《欧斯提港圣女保禄登舟》和《风景中的托比与天使》的一对二连作即是布安。雷提诺宫最令人注目的画，现存于马德里普拉多美术馆。  《欧斯提港圣女保禄登舟》是辉煌无比的海港景色，两旁建筑宏伟，港的船只人物排比有序，阳光灿烂充斥全画。这样的类似海景历史故事画，画家在一六四一年绘有《圣女乌苏勒登舟》（现存于伦敦国家画廊）广六四二年绘《克雷欧帕特在塔尔斯上岸》  （现存巴黎罗浮宫）等等。

洛汉继续自欧维德的作品中取材，他画了多幅有关阿波罗的故事，如《风景中阿波罗和玛西亚斯》  《有一六三九—一九四O 年及一六四五年所绘等》。  《风景中阿波罗和居姆地方的西比尔》  （有一六四六及一六六五年所绘等）。他画多幅尤里斯的故事，如一六四六年的《港口和尤里斯离开费阿西人之岛》（巴黎罗浮宫）除此，有关酒神巴丘斯，森林之神撒提的主题，洛汉多次写绘。至于像《诱拐欧罗巴》的主题，更一再重绘。

自《欧斯提港圣女保禄登舟》、《海景中尤里斯将克里塞斯交还其父》，这些海景人物画中，我们可以看到画家自一六三五年到一六五五年在历史人物景中，所逐渐扩展的海港视野，由显著局限的海港推到无垠的海天一片，从前景安置着故事人物的港口台阶，到背光的逐渐模糊的建筑物，以至渐行淡远的船桅轮廓，还有更远的水天连接的地平线，透视远近交待极准确完善。

至于人物主题的风景，如同时代的纯粹风，洛汉都重视光的表现。自叶簇摇晃柔逸之光及景物交错处漾晃的灿烂之光或眩目的光照耀满画面。洛汉一直赋予光一种融和画面的角色，以光来化解物景问的不谐调。这种将画面中的冲突化为和谐的手法，正是后来艺术史家将史劳德。洛汉列为重要古典画家的古典主义绘画手法。现藏于罗马德利亚，帕菲里美术馆的《德尔菲景致与一列行伍》的画中，抹去棱角的廊柱，渲染虹彩光的绿叶簇丛与泛着明辉的地平线，给人完美的印象。P151

吴砺

2022.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