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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笛声,女儿的竖琴
——听莫扎特《长笛与竖琴协奏曲》
(一)
中国有句老话: “少不看红楼,老不看三国。”
或许在音乐里,我们也可以说: “少不听莫扎特,老不听贝多芬。”
年轻时, 我的耳朵属于贝多芬, 他的雷霆、他的呐喊、他的抗争, 燃烧着我的青春, 让我在命运的风暴中紧握拳头。
而莫扎特? 他的音乐如白水, 无色、无味、无力, 听不见深意,触不到光辉。
但如今,岁月沉淀了耳朵, 我只想听莫扎特。 不是为了激情,不是为了挣扎, 而是为了透明的纯净, 为了不假思索的美。
莫扎特—— 他从不抱怨人生, 不悲不怨,不狂不疯, 只在云端轻舞, 只在人间微笑。
他的旋律里, 没有教堂的钟声, 没有忏悔的低语, 只有桃源深处的清风, 只有溪水潺潺的呢喃。
如果人世间没有莫扎特, 我们不过是凡尘中的行人, 沉重而短暂, 只能偶尔跃起,却无法腾空。
但听着他的音乐, 我们忽然变得轻盈, 如晨雾,如飞燕, 穿行在云海之巅, 漫步在水波之上……
(二)
他二十二岁, 为一位公爵和他的女儿写下这首协奏曲。 那是父亲与女儿的告别之歌, 是新婚前夕的温柔赠礼。
长笛与竖琴—— 一唱一和, 一叹一诉, 如亲人间的低语, 在乐队的怀抱里缓缓流淌。
女儿即将出嫁, 离开父亲的家, 离开熟悉的一切, 她的童年,如花瓣落入河流, 再不会停留在原来的枝头。
于是,在第二乐章, 长笛吹出一丝寂寞, 在空中盘旋, 像一只离巢的鸟, 在广阔的天空中寻找方向。
莫扎特不言悲喜, 只是轻轻地写下旋律, 让离别的伤感, 如微风拂过湖面, 轻轻荡开一圈圈涟漪。
在中国, 出嫁的女儿要哭, 那是仪式,也是心意, 是人间最温柔的痛楚。
而这首音乐, 正是这离别时分的温柔—— 长笛如牧人站在蓝天下, 悠扬地吹奏着远方的歌, 竖琴如阳光洒在水面, 紧紧追随,不愿分离。
那慢板的旋律, 缓缓铺展开, 像是千百年来, 天下父母与子女 道不尽的依恋, 说不完的离愁。
莫扎特用最简单的音符, 写尽了人生最复杂的情感。 这才是天才, 这才是音乐, 这才是永恒……
(三)
年轻时, 我不听莫扎特, 或许是因为我还不懂, 或许是因为他的音乐太轻, 无法抓住我浮躁的心。
但如今, 他的旋律刻进我的脑海, 一首首钢琴协奏曲, 如诗经的篇章, 清澈、晶莹、自然天成。
这首长笛与竖琴协奏曲, 该是天上之音吧? 杜甫曾叹:“此曲只应天上有”, 但他未曾想过, 如今我们可以日日聆听, 只因莫扎特降临人间, 只因爱迪生发明了留声机。
听着这首曲子, 我忽然想起刘禹锡的诗: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而这里, 是一声长笛的呼唤, 便将我们的心带入云端, 带入风清气朗的仙境……
宇宙中诞生人类, 已是不可思议, 而人类中竟又诞生了莫扎特, 这更是奇迹之中的奇迹。
爱因斯坦说: “世界上最难理解的事, 就是这个世界竟然可以被理解。” 但我想说: “世界上最神奇的事, 是我们竟然有了莫扎特和贝多芬, 他们用音乐打开了世界本无的维度, 他们让我们的灵魂, 在时间之外飘然升腾……”
但也有一丝遗憾, 李白、杜甫、白居易、苏东坡, 他们未曾听过莫扎特, 未曾领略贝多芬, 未曾知道音乐可以像星河爆炸, 未曾想象诗歌可以与旋律交融, 冲破文字的边界, 在无垠的宇宙里自由回响。
但我们知道, 我们听见了, 所以我们是幸运的, 是被上天眷顾的……
(四)
如果没有莫扎特, 世界该是多么沉重。 我们都将被束缚, 被现实的重量拖拽着, 无法挣脱。
但他给予我们翅膀, 让我们听见比空气更轻的笑声, 比叹息更柔的忧伤, 那些一触即逝的旋律, 触碰灵魂的瞬间便消散, 却又永远存在心底。
聆听这部协奏曲, 便是走入一个透明的梦境, 在这里,声音没有重量, 音乐化作呼吸, 而在这一刻—— 仅仅这一刻—— 我们获得了飞翔的自由。
吴砺 202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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