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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的低语:京都与梦境之间
——观看NHK《日本印象派:京都绿枫叶》
一
我曾看过NHK拍的红枫, 如今——又是一部绿枫纪录片, 意外又亲切。 在火焰之前, 原来有这样一层无声的青绿。
绿枫叶啊, 让我想起六年前, 在杭州九溪烟树的小溪边, 看见的日本枫树—— 那梦一般的绿, 悬在水面,柔软得让人不忍移开目光。
也许,日本人也注意到了, 于是为它拍了一部片子, 为这绿色留住光影与思念。
在京都的实相院, 阳光透过春叶洒落, 落在漆黑如镜的地板上—— 光与绿,在静默中相遇。 他们称它为“床绿”。
从清晨起, 绿意缓缓浮现; 正午时分, 光亮铺满地板的沉默; 直到傍晚五点,甚至六点…… 那绿色仍静静地留在地面上。
这样的房间,现代很容易仿制—— 黑色抛光大理石,随处可见, 我们也能建起自己的“床绿”。
我忽然想, 如果在九溪溪边, 铺上那样的黑石—— 是否能反映出枫叶的绿色? 是否能看见一个全新的世界?
一座寺院,两千株枫树—— 那样的绿,一定令人心动。 “嫩绿的枫叶, 四月胜过世上一切红与花。” 我完全认同这句话。
杭州与日本某城结为友好城市, 西湖边与九溪的日本枫, 如今已成林。 那枫叶的绿色, 在那几年深深留在我的心里。
黄山山顶雾中透出的嫩绿, 是我记忆中的清凉; 去年洛阳龙潭大峡谷中, 檀树叶遮天蔽日, 那绿意如隧道般包裹我, 仿佛走进了一场绿色的梦境。
为什么不在漓江岸边, 大规模种下日本枫? 雾气弥漫中, 阳光透过枫叶照向江面, 那样的倒影—— 一定美得让人屏息。
看这些纪录片时, 我常常会想: 这份美,能否拿来, 在别处重新栽种?
“像婴儿的手, 明亮、清凉、耀眼的黄绿色……” 初夏的山, 有着它独特的风情—— 满眼绿色, 无论是叶还是水。
京都的枫林, 虽然人为种植, 但它的美,真切自然。
中国传统的大枫树太高太壮, 而日本枫, 细柔、婉约, 像草,像风,像温柔的低语。
京都移植的野生枫树, 竟意外地保护了原生的苔藓; 而苔藓又守护了大地的湿润。 两种绿色彼此扶持, 是人类创造出的自然, 却比自然还要自然。
镜头回到实相院。 嫩叶交织,影落水面, 水的颜色也变成了绿。 “影绿”—— 因为枫叶太薄, 光透过叶面, 连影子也染上绿色。
“绿色让人沉静, 净化心灵。”
福建的相思树, 与日本枫树气质相近, 但体型更为高大壮丽。
映绿,染绿,影绿。 中国人对绿色的偏爱, 多倾注于竹、柳之色。 小庭院里竹影斑驳, 浮石上青苔缠绕, 河岸柳色随风而动—— 这是古诗中最柔软的部分。
如果我来设计一个 专属绿色之美的微型建筑, 我只需一个深黑布料的帐篷, 地面铺满光滑反光的黑橡胶垫。 帐篷开一侧或两侧, 安置在浓荫之下—— 比如,日本枫林中。
于是, 在世界上的任何地方, 任何人, 只要有绿树在, 便可随时随地 搭建一座可移动的“实相院”, 在地面上看见那梦幻的一抹——“床绿”。
二
不是红, 而是绿—— 一种安静的绿, 像呼吸那样柔软, 在夏日灼烧万物之前。
这部片子不喧哗。 它停留, 就像阳光在实相院的地板上, 那儿,嫩绿的影子 像梦一样落下, 悄无声息。
他们称之为“床绿”—— 一场倒影的奇迹。 叶与石, 季节与寂静, 交汇成诗。
我们得知—— 这些树,是人种下的。 但它们与脚下的苔藓共生, 苔藓又护住地面湿润。 两种绿色—— 一种来自人手, 一种来自久远, 在阴影中彼此聆听。
镜头看见, 仿佛画家的眼; 每一帧,是静; 每一片叶,是笔墨。 寺院像在呼吸, 自然宛如水墨缓缓流动。
旁白的声音, 不是引导, 而是聆听。
无急迫, 无高潮, 只有片刻, 与片刻中的更深处。
绿色不是装饰, 而是冥想, 是灵魂说话之前的沉默。
在京都, 绿色不是野生, 而是被选择、被塑造、被邀请。 它并不因此减弱生机, 反而更柔和地生长。
枫树像温柔的意志在此扎根, 纤细,低垂, 它们的影子 让水变成了回忆。
这部纪录片, 不试图给出结论, 只为我们留下 一个可以让眼睛休息的地方。
它是—— 一首视觉俳句, 一次静默的重生, 一种新的看见, 看见那些我们一直 错过的风景。
附:
吴砺 2025.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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