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挂在寂静中的镜子:照见宇宙初生之光
——观看纪录片《超越哈勃:发射韦伯望远镜 (2021)》
一
一百亿美元, 二十年的呼吸, 十四个国家, 数千位工程师、科学家与梦想家—— 只为打造一只 可以凝望宇宙深处的眼睛。
多么不可思议!
这只眼睛, 将看得比哈勃更远, 更深。 它的灵敏, 能在地球上感知 一只月球上的大黄蜂 微弱的体温。
1995年, 哈勃拍下“深空之境”, 那是110亿年前的星光, 宇宙黎明的低语。 如今, 我们已能看到134亿年前的光, 那时,宇宙仍在襁褓之中。
可见光, 在膨胀中被拉长, 变成红外线; 只有红外望远镜, 才能穿越时间的薄雾, 窥见最初的那一瞥。
十八片六边形镜片, 拼成一面黄金之镜。 这不是神话, 是现代光学的极限。
从四十万公里外, 看见月面上一只昆虫的体温—— 谁曾想象 能望得如此遥远?
镜芯需冷却至零下223度。 五层遮阳帘, 花三年编织, 以聚醚亚胺制成, 一面散热,一面反射, 仿佛宇宙中的箴言。
它被送往拉格朗日L2点—— 在日地引力交汇的寂静中, 没有昼夜, 没有回声, 只有永恒的平衡。
镜面镀金, 厚度仅0.1微米, 如一层祈祷的灰, 等待时间的倒影, 缓缓映现。
若将这故事讲给 两百年前的人, 他们定会说:你们疯了。 但或许——我们真的疯了, 疯于渴望, 疯于追寻。
而此时, 当人类伸向星辰, 地球上却仍有人 为一块土地争斗, 为了虚荣与权力, 掀起愚蠢的战争。
多么可笑, 当星辰在上呼唤, 我们却仍在尘土中争吵不休。
这座无法维修的奇迹—— 让我心生畏惧。 如此完美, 无法容许丝毫误差。 我无法想象 背负这任务的重压, 我不是那种人。
在1980年代以前, 我们甚至不知 太阳系之外是否有行星。 而今, 科学家透过恒星微弱的变暗, 发现了数以千计的新世界。
韦伯望远镜, 将穿透那些遥远行星的大气, 搜寻污染的痕迹, 那些可能属于文明的痕迹, 如我们这般呼吸的存在。
可在那样极寒与沉寂中, 它能否长久运行? 我们不禁紧张, 也不禁惊叹。
这是人类理智 与勇气的极限试验, 是一种 令我敬畏到颤栗的伟大。
二
他们说, 我们造了一面镜子, 不是为了虚荣, 而是为了 回望时间深处的真相。
这面镜子, 耗资百亿, 凝结二十年呼吸与等待, 是千百人智慧与手艺的结晶, 只为那个古老的问题: 我们从哪里来?
我们早已不满足于星光。 我们追寻那些 早已冷却的温度—— 古老星系的余热, 被宇宙的膨胀拉长, 化作红外的低语。
主镜,必须是黄金的; 遮阳帘,五层如信仰; 感应器,需比思想更冷。 每一次折叠, 每一颗螺丝, 都为沉默设计—— 沉默的百万公里之外。
在那里, 在L2点, 引力屏住呼吸。 没有援手, 没有回头路。 一切,必须一次成功。
我们让它去看—— 那第一缕光, 那星系与尘埃的产房; 让它窥探 那些遥远星球的呼吸, 是否藏着 与我们相似的生命。
这不只是科学, 这也是信仰—— 相信人类的手 能造出 窥见黎明的机器。
而就在这金色之镜 在黑暗中悄然旋转时, 地球上, 人们仍在插旗, 仍在争权, 仍在抢夺土地。
当我们的镜子 正凝视星辰, 我们自己 在干些什么?
这望远镜, 不是武器, 而是一道问句—— 被抛向太空, 怀着人类最温柔的希望:
宇宙, 是否会回答?
附:
吴砺 2025.5.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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