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织入玫瑰肌——雷诺阿沉思录
——翻阅《歌颂人体美画家——雷诺阿》画册有感
第一部
一、初见
我原以为他会是一个胖胖的老头, 在丰腴裸女之间咧嘴笑着, 一个晚年情圣的模样——
却没想到,画像里, 他身形修长,戴着水手帽, 上唇薄薄的八字胡, 目光斜斜低垂, 沉浸在自己的遐想里。
苔绿色的便服,海军蓝的阴影, 背景是沉静的淡金, 如同一段门德尔松旋律, 悄然流淌。
他仿佛说: “我满足了。 世界如此,已足够。”
二、陶土、瓷光、柔色
十三岁,他在陶瓷工坊画花, 难怪他画中那种半透明的光—— 像瓷器釉面下的晶亮。
他说: “若不能带给我快乐, 我不会动笔。”
这是巴黎重生的古语, 也是中国古代文人共通的信仰—— 画是为了悦己, 画是为了悦目。
春日的丁香,在半影中颤动, 少女弯腰采花, 她的连衣裙是紫与白的梦, 没有哪一台相机能抓住那片花香。
三、城市中的星期日阳光
《包厢》—— 黑与白的对比中, 脸颊泛粉,纱裙泛光, 在黑的衬托下愈发妩媚。
《煎饼磨坊的舞会》—— 阳光碎片穿过树叶洒在裙摆上, 在笑声中跃动; 光本身也开始跳舞, 和绘画一起。
《船上的午餐》—— 红白遮阳棚下, 酒杯碰响、笑靥如花, 一个世纪的夏天, 被青春抬起,沉醉不醒。
四、肉身,而非大理石
他爱女人, 如果园爱果实成熟; 那种朝阳下的柔软与甘甜, 在他画中化作温润的皮肤、 弯弯的肩膀。
他的裸女无关欲望, 而是空气中的香气, 静坐于河石上, 从光中榨出轮廓与线条。
有人讥讽那过分饱满的形体, “仿佛被油润滑的熟果”; 他笑而不语, 他说: “艺术为什么不能美? 世间已经太苦了。”
五、缓慢的暗影
风湿折磨他, 他把画笔绑在变形的指间, 任色彩模糊成一场梦。
颜色更深了, 轮廓更柔了—— 像天鹅绒上的残光。 有些人说他晚年失败了, 但我听见那些画面在低语, 像黄昏时光最后一口温柔的叹息。
六、常绿的回声
他的画里没有悲剧。 他曾说: “破屋与宫殿,在阳光下无别。”
他画阳光的平等, 笑声的民主, 色彩的公民权。
玫瑰色的面颊, 珍珠光的肩, 稻草帽下的姑娘们—— 正轻启新世纪, 像一篮熟透的果子。
临终前,他喃喃低语: “我才刚刚开始懂得画画。” 也许正因为如此, 他画中的女子永远年轻, 舞会还在林荫下继续, 而我们每次合上画册, 都仿佛听见一曲隐约的华尔兹, 从塞纳河的风中吹来, 轻轻告诉我们—— 幸福,是你生来应得的权利。
第二部
他从瓷窑边开始, 十三岁,在陶坯上描绘玫瑰—— 学会了釉色如何饮光, 又如何将光还原成音乐。
当机器从他手中夺走花朵, 他走进巴黎街头, 在那里遇见了河边画画的莫奈, 量着云朵的西斯莱, 遇见一群追逐太阳的兄弟。 他发誓:只为心喜而动笔。
他的笔触像雪纺布飞舞, 温暖的颜料汇入面颊与丝袖; 边界在画布上悄悄溶解, 柔软地反抗 学院派那把刻板的直尺。
他看见蒙马特的一个午后—— 青年们昂首阔步, 女孩穿条纹束衣旋转如风—— 他将这一切转化为色彩的圆舞曲: 树叶破碎阳光, 阴影回应以金与紫。
他明白: 笑声有光谱; 亲吻前的寂静,也有自己的色阶。
他爱人的身体, 不是大理石塑造的完美, 也非神话编织的象征, 而是会呼吸的夏天: 臀如熟桃, 肌肤覆着正午的釉光。 批评家低声说“太甜美”, 他便再添一抹玫瑰色肩线, 再绘一块被体温温柔的河石。
当战争咆哮、理论争吵, 他选择了小小的幸福共和国—— 咖啡馆的桌边,花园的台阶, 一条半解的发带上的孩子。
他说:“世间丑恶已够多, 让我给世界一记抚慰。”
关节炎将他的手缠住; 他用布条绑住画笔, 让色彩更厚、更深, 像暮色褶皱成天鹅绒。
即便如此, 画室里的女子仍在笑; 即便如此,窗外的光 依旧如旧友般探入, 带着安慰,带着不舍。
现代主义在前方奔跑—— 毕加索打碎了形体, 马蒂斯点燃了火红—— 但他们都停下片刻, 从雷诺阿晚年的裸女中 揣走了一点火星, 那些缓缓流动的颜料之河里, 喜悦仍在低语。
请将他的画举向晨光: 你会看见画如何回应清晨, 那一滴滴朱红与柠檬黄 如何提醒眼睛——它拥有一颗心; 提醒心——它拥有一个早晨。
他相信,美, 不是逃避。 而是我们早已忘记的原初之屋—— 一位画家轻轻推开百叶窗, 让阳光再次编织, 织入人间的肌肤。
他证明:艺术并不需要批判才有价值, 美、欢乐、温柔并非肤浅, 而是人类最深层的经验。
绘画,仍然可以让我们微笑, 不是因为逃避现实, 而是因为它捕捉到了 世界本来的光。
附:《歌颂人体美画家——雷诺阿》/ 何政广 主编 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8 年 7月第1 版 (世界名画家全集) 吴砺 2025.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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