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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种火焰，一把琴弓
——观帕格尼尼《D大调第一小提琴协奏曲》两版演出有感
一
这首协奏曲， 我几乎像住在它里面那样熟悉。 音符一响， 就像光洇进水里， 渗进骨头深处。
但我没想到， 再次遇见它， 是在一个十六岁少女的脸上。
她尚未拉弓， 便已有骄傲之意—— 下巴轻扬， 双眼沉浸在 乐队的呼吸里。
当她开始演奏， 像动画里的骄傲小公主， 情绪毫不遮掩地闪现： 喜悦、烈火、倔强—— 真实得令人惊讶。
奇怪的是， 这个女孩， 竟真有些帕格尼尼的味道—— 一种孤傲、野性的气息， 仿佛她正驾驭着那辆 喷火的战车， 在欧洲上空掠过。
玛丽亚·杜埃尼亚斯。 十六岁， 音乐已围着她旋转， 如风环火， 又如火入水。 十八岁时， 她会赢下梅纽因比赛的冠军。 而此刻， 她正以少年天才的姿态， 奏出清晰而自由的锋芒。
这就是天才诞生的方式。
再换一个视频—— 又是一位小提琴家。 他看上去， 仿佛雨果笔下 那个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 不是模样， 而是那份 安静的对比。
但他拉出的琴音—— 干净、庄重、优雅得 如雪山下的泉水， 毫无浮华。
奥古斯丁·哈德里希。 他的演奏没有喧哗， 却深藏炽热。 那种控制， 是一种美德， 让人屏息。
音色澄明， 仿佛水流轻抚着 不再记得过去的石头—— 一切都是光， 一切都不言。
我静静听着， 不再比较， 只是在感受 两个灵魂， 如何演绎 那同一团古老的火焰。
帕格尼尼—— 他到底想表达什么？ 他若重返人间， 恐怕也不愿回答。 音乐选择它的孩子， 从不解释理由。
一个女孩， 像披着天鹅绒的雷电， 一个男人， 说着克制的语言。
一首协奏曲， 两种真实。
而小提琴—— 先燃烧， 再起舞， 在他们之间。
二
这首协奏曲—— 诞于火焰， 由民间旋律喂养， 带着如歌的气息， 来自一个即使在哀愁中 也会歌唱的民族—— 它不是被写下， 它是被召唤的。
而从这召唤中， 两位演奏者浮现。
其一， 一个十六岁的少女， 玛丽亚—— 眼中有未说出口的光， 下巴高高扬起， 不愿低头。
她的演奏， 像刚发现自己能 命令风的孩子。 每一个乐句， 在抵达琴弦之前， 已先在脸上燃烧。
她的弓舞动—— 不带犹疑， 只有笃定。 她不是在诠释帕格尼尼， 而是在照见他。 她体内的火焰， 恣意跳跃， 不愿被驯服。
然后是—— 奥古斯丁。
他的出现， 像雾慢慢散开。 没有风暴， 没有刺眼的光—— 只有光， 在形状中缓缓流动。
他演奏， 不是为惊艳， 而是为理解。 他的音符， 不喧哗， 而低语， 低语那些 几十年来等待被听见的真理。
他的音色—— 像水流过 古老的石头， 他的乐句， 像一封遗忘在阁楼的信， 泛黄却依旧有温度。
他们二人， 都在向同一个太阳靠近， 只是走的方向不同。
一个点燃， 一个微光。 一个飞跃， 一个逗留。
而在那 火与灰烬之间的空隙里， 帕格尼尼再次苏醒。
因为这音乐， 从来不是 只为一种面貌而生。 它本就承载众声—— 在那炽热的和弦里， 同时安放 戏剧与虔诚， 精准与游戏。
它需要火， 是的—— 但也需要 塑火的节制。
玛丽亚给我们火星， 奥古斯丁给我们余烬。 而那把小提琴， 古老如雷鸣， 在他们之间 重新唱起。
附：
吴砺 2025.7.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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