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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神颂：两种语言的两轮月亮
——观古典拉丁语《Hymnus Dianae·卡图卢斯》第34首后
一
一首千年前的歌—— 如今依然 走进耳中， 清澈， 不惧时间。
我想到—— 文字化作诗篇， 可以拒绝死亡； 音乐亦然， 将古人的气息 送进今夜的空气里。
罗马人 与中国人 在月亮前说着不同的语言。
在这里—— “戴安娜”，颂歌开始—— 我们依靠你， 贞洁的少女与少男， 在你的注视中纯净。
拉托尼娅， 朱庇特的伟大果实， 诞生在提洛岛的橄榄树旁， 为守护群山， 翠林， 幽谷， 与潺湲的溪流。
产妇称你为朱诺， 或卢契娜； 在三岔路口你是特里维娅； 在夜空， 借来的光—— 你是卢娜。
你用银色的车轮 丈量一年的行程， 用甘美的果实 填满农家的屋舍。 无论你钟爱怎样的名字， 你都依然神圣—— 赐福罗慕路斯的子孙， 如同往昔。
罗马的月亮 是尽责的女神， 循环的守护者， 力量的赐予者。
而中国的月亮—— 虽有嫦娥奔月的故事—— 却不是神， 而是天上 另一片静谧的大地。 它轻轻 走进唐宋的诗篇， 不去命令， 只把光洒向人间。
它带来夜色中 江河与园林的美， 带来思乡的酸楚， 对逝者的怀恋， 跨越距离的相思。
月光的诗句 洒落在典籍的纸页—— 张若虚的《春江花月夜》， 张孝祥的《念奴娇·过洞庭》， 苏轼的无数月诗， 把月亮当作 欢乐与流放的同伴。
对我而言， 在心第一次 向世界倾斜的那些年， 它们是另一个宇宙—— 装满了另一种美， 饱满而完整的 月光。
二
一首赞歌， 两千年的时光， 用古老的拉丁语唱出—— 元音敞开， 辅音清脆， 像被打磨的石子。
歌声起伏 随着卡图卢斯的格律， 不是把诗塞进音乐， 而是让音乐 成为诗的呼吸。
“戴安娜”—— 一次又一次被呼唤： 拉托尼娅， 卢契娜， 特里维娅， 卢娜—— 每一个名字 都是通向她力量 另一间殿堂的门。
她守护群山， 翠林， 幽谷， 流泉。
她用银色的轮子 丈量一年的旅途， 用甘美的果实 装满农夫的屋舍， 让冬天 无法完全合上它的门。
这轮月亮是一位女神， 是周期的建筑师， 是祝福的守护者， 让城邦稳固不倾。
而在世界的另一边， 另一种语言里， 另一轮月亮 在等待。
中国的月亮—— 嫦娥活在传说里， 可诗人并不向她祈祷。 她不是命令， 而是陪伴。
她轻轻 走进唐宋的诗句， 在江河之上洒光， 在湖面， 在覆霜的屋瓦。
她是线， 将远隔的恋人缝合， 将亲人唤回心里， 将亡者 在夜的寂静中 再一次倾听。
罗马的月亮 说出秩序， 一一命名她的权能， 把天的运转 系在收成与律法上。
中国的月亮 倾听， 用静默回答， 在静默中 将世界汇聚—— 江上的小舟， 雾中的楼阁， 千百张看不见的面孔 同在一片苍白的光下。
它们都是美的： 一个在循环的对称中， 一个在相思的颤动里； 一个赐福城邦的延续， 一个赐福 人心的不安。
附：
吴砺
2025.8.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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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5-8-4 14:46: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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