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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的花瓣,短暂的祭典:筱山纪信沉思录
一
他生于新宿, 东京,1940—— 不久便要背负 影像的重量。
大学未出, 已有人低声传颂他的名字: 一股创意的力量, 一只不安的眼睛, 敏锐于纸张、身体, 与大众传播的闪烁。
数百本书, 无数影集—— 《晴天》, 《圣塔菲》, 在社会引起涟漪, 重塑“写真”的含义, 并让回声 传到海外。
他的肖像—— 如此熟悉的面孔, 不是神话, 只是贴近, 仿佛街头走来的普通人, 被光圈温柔框起。
白色衣衫, 光的三角形, 亮线切开阴影, 色彩如掌中琥珀, 温润而亮。
他拍摄少女, 太多尚未成熟的青春, 颤抖却饱含张力。 与荒木不同: 筱山—— 斯文,文艺, 如舞台上的演员; 荒木—— 随性,狂放, 燃烧如烈火。
他们一同, 把女性的容颜 推至世界的面前, 仿佛海啸退去后, 废墟遍地, 碎片扑面而来, 情感汹涌, 难以消化。
在西方, 模特们训练面孔 成一张无情的面具。 而在日本—— 情绪泛滥如潮: 笑声,泪水, 慌乱的眼神, 无遮掩的天真。 饱和到失真, 却不可忘记。
我想起《望乡》, 士兵们排队, 在慰安所门前等待, 欲望如长河, 秩序溃散, 化为本能的力量。
国与国, 近在咫尺, 心灵却隔天涯。 中国与日本—— 精神世界之间 最遥远的距离。 中国与美国—— 土地虽远, 灵魂却近似, 仿佛孔子的世俗主义 与清教徒的实用信仰 本就是 一对孪生兄弟。
生命短暂。 欢愉—— 男女之间 那颤抖的一瞬, 是大自然抗拒死亡的方式。
日本, 没有神祇的负担, 把性与生命 视为艺术, 视为实验, 视为短暂的祭典。
摄影成了容器。 筱山的镜头 把青春定格为花瓣, 每一张少女的肖像 都是樱花的印痕, 在飘落之前, 留下光亮。
留存的不是永恒, 而是时间的回声: 仿佛春天本身 愿意在快门的一瞬 停驻下来。
二
一张脸, 平凡, 却被托举进光辉—— 镜头封存它, 不是面具, 而是记忆, 是青春燃烧片刻的证据。
光像几何般坠落: 一个三角形, 一只白袖, 一道骤然切开的亮线。 这些肖像被建造 如同空气的建筑, 脆弱,却精确。
筱山纪信 站在荒木的身旁, 两个名字, 织入同一部历史。 一个打磨表面, 直到闪耀着端庄, 舞台般的静止, 如精纸上的墨痕般优雅。 另一个撕裂书页, 让混乱溢出—— 不完美, 喷涌, 欲望如同城市般粗粝。
在他们之间, 日本镜头的两极: 自律与无序, 秩序与日记, studium 与 punctum。
在这一切之下, 古老的日本心跳—— 物哀, 万物之悲, 花朵在最美的一刻 走向消逝。
那些少女, 那些女人, 她们的笑声与尴尬, 她们颤抖的存在—— 是光里被捕捉的花瓣, 在我们注视时, 已然飘落。
西方或许要求面具, 要求没有时间的脸, 石雕般的永恒宁静。 而日本回应以丰盈, 以情绪, 以赤裸的脆弱。
不是罪, 不是羞, 而是世俗的诚实, 是身体的祭典, 像春雨般自然。
筱山的影像低语: 美是短暂的, 然而在它消逝的瞬间 我们得以瞥见生命的真相。 正如巴特所言: 摄影总是“曾经存在”。 而在这里, 它同时是 正在消散的事物—— 被握住一个呼吸, 然后放开。 附:
吴砺 2025.1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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