塘鱼

吴砺

塘鱼

捉鱼无疑是我童年记忆中最富色彩和生动的事了，也是最令孩子们兴奋的事，绝不亚于过年炸鞭炮时的激动。

我印象最深的是用平时罩住小鸡的竹编鸡罩抓鱼。几十个大人，还有一群兴高采烈的孩子涌进只有大人膝盖深面积不大的黄色水塘中，拼命地奔跑着，每个大人抓住一个鸡罩向水中按，被欢乐的人群搅昏了头的鱼在水中乱窜着，你用不着看着鱼，只管用鸡罩往黄色水中按，当鸡罩中有猛烈撞击感时，那你一定套住了一条大鱼。这是将手伸进鸡罩中，再拼命搅和一阵你会兴冲冲地抓出一条大鱼来。在水面不大的塘水较浅又不愿意抽干的塘里，这是十分有效的捕鱼方法。我小时候只经历过两次，但却终生难忘，其中有一次我自己也捉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塘鱼。

冬天过年前抽干水塘抓鱼置年货，是村里的一件大事。抽干水塘也是为了挖出塘泥以防水塘被淤塞，同时挖出的塘泥可用来肥田。村里屋边大家洗衣洗菜的小塘每年要被抽干一次。抽水是靠一种叫水车的工具完成的。这种水车可能是中国最古老的抽水工具之一。一片一片的木片连成一个闭环像现代码头传输煤和沙子的传送带一样循环连续连动。两个小伙子一左一右的用单手推动着长长的曲杆。曲杆连着木制转轮，正是这木制转轮像齿轮一样带动着长长的叶片一片一片地向上移动。水车一端进入水中，这里木片经过第一个木制的齿轮进入水中，转回到水车底部的水槽。木片与水槽配得很好，木片上移时与水车的水槽形成一节一节水箱带着水上移，到了高处，到第二个与曲杆相连的木制齿轮时水流了出来，木片再翻转向上反向再从上部的导槽中回到水中。到塘底抽水一般需两级甚至三级水车才能将水泵上来，当水快干时，你可看出一大群长着两根胡须扁嘴身上光滑的鲢鱼在淤泥中拍打着尾巴移向有水的地方，这对孩子们来说真是最激动人的时刻。

对大人来说，最高兴的事是抽大塘。大塘一般几年才抽干一次。由于这写水塘都不是专门用来养鱼的，只是作为小型水库用的，只是一年放一点鱼苗，鱼多少多大只是望天收。大塘毕竟大得多因而鱼也多得多。大塘一般地势较高。在塘底水管放水之后塘水已快到塘底了。毕竟塘大，抽水的工作量仍是很大，一般大人们日夜换班要连续工作几天。由于是冬天，天气太冷，抽水抓鱼，是大人忙的事，我只有听大人说的份。村里南面的人喜欢在抽干塘底排队用铁叉在泥土中戳过去，每次他们总能在泥中扎出十几只老鳖来，我虽没有看到，但听到这事，又激动又羡慕，只是我们北面人家没有人这样做。

大塘底部一般总有几处很深的方井，当水抽到露出只剩下方井时，就不再抽了，大人们用鱼网将方井鱼拖出来，据说一次人们拖出了一条比小孩还长的三四十斤的大鱼来，这不仅是让小孩，也是让大人兴奋和谈论很久的事。当时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要有方井，现在想来很有道理，因为大塘一般是作为食用水的水源，没有方井留下的一部分水，大家就没有饮用水了。两个大塘抽干捉鱼时我都没有亲眼看到过，看到的只是捉完鱼后塘底几个仍装满水的方井。村中分鱼是公平的，鱼被分成一堆一堆的编了上号，大人们通过抓阄分配各家应得到的鱼。分到各家的鱼很少被一次吃完，大部分被制成了咸鱼，等下次来人或过节时，孩子们才能吃上一两块。晒干的那几片咸鱼常年被挂在墙上，不仅家里猫儿馋得很，还有比猫更馋的那就是贫困乡村中的孩子了。

吴砺  　选自海峡文艺出版社《西海岸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