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眠之美》河边的柳树

吴砺

河边的柳树

　　我少年时代记忆中最美的景色之一是一次傍晚时分与父亲一道漫步在初春的原野时所见到的，那时我大约十岁。很难有比少年时代记忆之中更美的景色了。大自然打动了少年我敏感的心灵，使她的景色进入了记忆的深处。时光使记忆深处的色彩比任何大自然真实存在过的色彩都更加丰富和绚丽……

　　那时父亲在离城郊几里远的一所学校中教书，这所中学位于一个山岗之上，我们家就是在一排茅草屋顶的宿舍靠西端的两个房间。一条小路从房外一侧通过并伸向一片菜地，连通到北面村庄的小路上。房子下方是一排菜地和一个哑铃状的水塘。从这里向西望去，有一片田野，田野中有两个水塘，田野的尽头是县城，更远处是绵延的龙眠山山脉。

　　那是一个初春的傍晚，父亲和我吃完晚饭后准备出去散步。刚走出房间，我就被眼前所看到的景色惊呆了：从远处山峦上射出的金色阳光掠照在前方田野中大片的红花草上，这种当地在冬天播散在水稻田中生长用于春天作肥料的植物，如厚实的深绿色地毯铺盖在整个田野之上，同时盛开的红色、紫色，红紫相间的小花。阳光似乎象像舞台灯光一样照射在我们前方这缀满鲜艳小花的大片深绿色地毯般的红花草上。我已无法准确地描述，在金色的夕阳照耀下这片红花草有多么生机昂然，虽然它四周的光线有些幽暗了，却更衬出这些草地绚丽的美……

　　我与父亲也不知注视了多长时间，记不清这片阳光又是怎样从眼前消失的……，到了大学时代，我才读过白居易的“日出江花红似火，春来江水绿如蓝”的诗句。每次我读起这诗句，想起的却是这片日落之时燃烧般的绿草和花朵……

　　父亲和我顺着一条水渠的渠坝继续散着步。这水渠向上通向十几里外山边的金举庙水库，它沿途连接着几个村庄。渠坝路宽只有一二尺，全是泥土形成的白色土路，这也是连接各村庄的干道之一。水渠窄处有几米，宽处则有十多米，它是这一带平原用于灌溉的动脉之一。

　　我已记不清父亲当时与我谈了些什么，我们不知不觉地沿着水渠走了很远。太阳早已沉到山后了，只有西方天空留下了一片白色的天幕。前方的水渠与一片长长的水塘相通，塘梗上出现了一排刚发出苞芽的垂柳，她们是那样清秀，那样清爽宜人清秀，在白色的茫茫天幕下呈现出如诗如画般的身影，而一柄银白色细细的月牙亦出现在片那柳枝的上方。那时我还未读过“杨柳岸，晓风残月”的诗句，但这清明的傍晚时分塘边的柳树却激起了少年我心中无限的诗意，每当我想起那天傍晚的情景，仿佛又与父亲在那边的诗画中云游……

　　归来时小路已沉入了夜幕之中，四周已变得十分朦胧，我与父亲小心地沿着小路往回走，夜色中偶尔传来村犬一两声睡意朦胧的吠声，这更增添了夜色的甜美……

吴砺

选自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的散文集《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