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行(二)

吴砺

霞浦行(二)

(二)

    吃完午饭，旅行车前往大京。导游说约要走四十几公里的山道，让大家系好安全带。

    山路十分平和。山也是土山，只是庄稼不多。山路是铺上了水泥的乡村公路。这些年乡间主要道路升级为水泥路面是政府为农民办的真正实事之一，否则这个乡间泥土路一到下雨天，汽车一压路面会一团糟。乡间泥土路铺上一层水泥老百姓生活就上了一个层次。

    走出县城不远就看到了山下远处的海和海滩。这一段山道边仍是野生的芦苇和它淡淡棕红色的穗，它们不知为什么让人总有一丝淡淡的伤感，它们似乎代表着土地被遗弃，无人管的自由，还是它们自身生命力强大的象征？只要它们占据路边新开出的荒坡，别的植物再无再次生长的可能。或许这些年我看到福建被废弃的山地上总是长满这种比人高的芦苇，秋天它们的叶片粗大，枯败中带着当仁不让的霸气，树或其他植物却无法在它的领地生存，它们抢夺着人类遗弃的生存空间，它们代表着我们的时代 我们的农村部分被荒弃的土地。

    车翻到另一个山岗上，看到山下海滩，那海滩上约数百米宽上面全是网上霞浦无数照片中出现黑色竹竿形成的网络，似乎无穷无尽在已退潮的滩涂上漫游。

    初看这些滩涂还有些激动，以为我们会在这里停车拍照，但旅行车却没有停止步伐继续前行。旅行车在离滩涂几百米远的田地上行驶，左边则是大自然高耸的二三百米到四五百米高有不规则峰顶的墙体般的山峦，还有山脚到公路约几百米的宽种有庄稼的坡地，而右侧那滩涂上插的竹竿远看如一层黑色的乌云贴在地面上。

    山色温和。这是一片十分奇异我过去没有见过的山峦。山峦与大海之间宽有数百米、数千米人类种植坡地平地及数百米宽的滩涂，人与大海共生的区域。

    隔一段路就有一个村庄，小马路从村中穿过。除了新建楼房，还有过去的像谷仓一样塔式屋顶民房，它们几乎没有内地的屋檐，或是它的屋檐只伸出墙体二三寸。这应当是抗台风结构的民居，这种短屋檐的墙体必须是水泥或石头，而不能是土质，否则雨水会使墙体垮塌。不过这种房屋亦应是解放以后或改革开放后水泥大量使用后的建筑，因为它没有过去黑色小瓦片的屋顶。

    旅行车沿山边走过一个巨大的U型海湾，只是这海湾大部分是像草帽边一样的平地和滩涂沿着U型山峦山脚粘接和覆盖。旅行车走近U型山峦另一侧的出口处，回头看到U型山峦像一只巨大头朝大海青蓝色的史前巨型鳄鱼卧在大地上的侧影，它的背上犬齿交错印在天幕上。

    旅行车终于离开了这片较平整地面左转进入两山之间的峡谷，后又在这峡谷一侧山腰上行进至山顶。山腰上新开出这公路一侧崖层多为黄土状看上去不结实的碎石或黄土层。这近一个小时的行程中，我似乎只看到了一两座山峦是花岗岩的石山，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两座石头山才是火山喷发形成的？而刚才的湾内平地是否就这疏松的土山坡被千万年的风雨淋塌下来的土层形成的平地？

    山色十分温和。似乎这山上应当有更多的人类土地，但事实上很少，或许这些土地在这二三十年被当地农民抛荒了，因为这黄土地能长什么？这上面耕种效率太低也太辛苦了啊！在城里打工或海上养殖比这土地上耕种收入一定高得多啊。

    我忽然闪过这一个念头，不知这条山路古代是否就有？既然山下大京有城堡，这样城堡无论如何与县城有交通道路啊。何况这里山路多是黄土山，古代开挖起来应难度不高，可以使用牛车，马车，这里应当有古道啊。只是不知古道是否与我们现在走的小马路是同一条道。

    在山顶下山时看到了一个U字型小平原，那里有小城镇规模房屋。这应当就是大京镇。

    下午一点三十八分车穿过小镇到了停车场。四周平淡安静，前方是一片防沙林。走在防沙林中，前方出现约二三百米宽，长为三千米的浅U型鲜艳耀眼的金色沙滩，浅蓝色海水，沙滩前方海水中层中耸立一组花岗岩岛屿。透过稀疏优雅树林中呈黑色木麻黄树干看到沙滩，浅蓝色海水，白色沙滩泡沫，深褐色小岛，宛如透过巨大暗室看到ｌｏｓ一幅色彩极为鲜艳极为美貌无框风景明信片。

    这沙滩前防沙林所种的树叫木麻黄，是我最喜爱的一种福建海边树种，它长有像我们常见松树的长长和稀疏的松针，可以像雪松一样高大，但松枝长得多，长在沙土上有说不出的风流与潇洒，令我想起中国练太极精干老头们的飘飘洒洒的绸料灯笼衣。据说这种树种是从澳大利亚引进的。

    目前这几十米宽木麻黄林如天然一个遮阳棚，站在林中透过稀松树干剪影，那海滩上少有纯色有些艳丽的黄沙与碧蓝海水与半绿半褐色花岗岩小岛相配，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动。并非气势磅礴，但清秀可人。

  走近沙滩，赤脚踏进海水中，脚底下沙滩有一种难以意喻细赋的愉悦感，海水很柔和，前方约三四百米处三组小岛，一组低矮像头朝北，背壳部分浮在海面上巨大的石龟，另两组约百米高石岛则呈两个巨大重叠的蠕虫状，当地人叫这小岛为笔架山，不过，从正西这个角度看上去无论如何与笔架联系不上。

  这是一个三千米长，一二百米宽的呈浅U型，如平底锅截面状的沙滩，我从未见过如此鲜艳的黄色沙滩，或许这里沙子是山上鲜艳黄色沙岩生成的黄砂，被这海水一染湿，就显得特别艳丽。沙滩左侧有远近不一的三四个石岛，右侧有一个孤立小岛浮在右岸与笔架山海平线中间，右岸还有隐约可见的山影。

  海浪很悦耳的发出有节奏冲击沙滩的沙沙声。

  回身望去，沙滩边缘是长长绿黑色长长带状防沙林，更远处是黑色的山峦左高右低，山岗上有八九只巨型风力发电机叶片缓缓地转动着，天空中一片乌黑色云雾浮在山峦上方。它们与山峦之间是微微发白的天幕，这一大片云层是如此的特别，仿佛有人将那片天空变成巨大水池，再让乌贼的墨汁喷入这巨大水池中，弥散出中间浓边缘淡的墨雾，它与墨色山峦剪影、微白天幕中微银色细针般闪光风力发电支架一道产生了梦境般的恍惚感。

  这山峦似成巨大池水中墨色不透明玉带或假山。

  我开始沿沙滩向南走去，我们进入沙滩入口处约在沙滩六分之一节点，游人基本在北端与这个节点约六分之一沙滩上活动，而向南约六分之五沙滩上几乎没有游人走动。

  沙滩顶端后面的山峦像有两个顶尖支撑中间凹下去的巨大的青色帐篷，它们总是与一群黑色的雾缠绕在一起弄得山影朦胧。走到沙滩尽头，回头向北看去，东南方山峦上方那层水墨状云层右上方一个角变淡了，三四台风力发电塔如梦中的褪色银针微微地发着光。

  这面沙滩呈巨大浅锅底状，沙滩一半晒着阳光中色泽鲜艳，一半隐在阳光暗影之中，很美很美。

  这似乎是我在厦门海边沙滩上从未体会到的一种美，海边的艳丽和寂静之美。

  海风吹着耳边呼呼响，海浪一层一层轻卷着浪涌向沙滩。从这里再向南看，其最高山峰则像一只头垂直于海面嘴吻微微张开的海豚的头部剪影，而向北看去，则海水中石岛山峰则像一个巨大海龟向上微张开的嘴，难怪在当地上叫这个海岛为笔架山！只是这个笔架真的有点大，看来此地人的学问真不少啊。

  沙滩南方尽头的沙粒十分粗糙，此处有一组黑色砂岩，它们像一群不规则巨大的牛粪。

  返回的途上，我走在沙滩海水中，海水已把我的裤腿大部分弄湿了，脚底细软的沙面传来极为愉悦的快感，它令人想起女人细腻的皮肤。海浪冲来时，脚底沙慢慢消融，又带给你另一种愉悦感。

这令人身心愉悦秀美宁静的大京沙滩。

                                                                                                                                                                                    吴砺

                                                                                                                                                                                                                                                                                                                                                                                                   2015.6.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