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的文化》（一）

吴砺

                                            《怀疑的文化》（一）

     翻阅《怀疑的文化》／【美】卡特著；陈定家，陈保志，徐蕾译，一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2.7

    这是一本讨论美国政治与法律美国对宗教信仰的影响的书，或是介绍美国宗教信仰在现代化社会的现状。这本书是1994年出版，2012年中译本。这本书出版时间过去近四分之一世纪，美国民众宗教生活方式应当有所变化。不过，它仍然是为我们外面读者提供了观察西方社会现代生活中宗教问题可靠的窗口之一。

    我过去看到的几本西方人写的宗教文化方面的书籍，多是世界宗教研究的概况。我很想了解在科学技术如此进步发达的现代社会，美国的民众，在宗教信仰上如何面对古老的宗教说教与科技进步时代对人类自身认识深入之间的矛盾。

    这本书成功的给了我一个美国宗教信仰现状的图像概貌。

与我们外界预估的差异很大的是，从这本书上看，现代化并没有减少美国人的宗教信仰，美国人十有八九信仰上帝。美国这个看上去极端世俗化的国家，人民的宗教情结似乎普遍根植于内心深处。

这本书第一部分“信仰与自我的分离”，让我看的兴趣昂然，它亦谈出了宗教在民众现代生活中的困境，例如，民众把宗教信仰视为自己的私生活的一部分，反而极少在公众场合显示自己的宗教取向；在大众面前露出宗教热情，会让大家感受不快，担心自己会被认为是宗教狂热分子。

    美国是政教分离的国家，对任何利用政府和学校等公共服务机构的宗教宣传报有高度警惕性，也是宪法所不允许的。

   “的确，这些人也信仰上帝，而且也会定期祷告，但他们倾向于将祷告之类的事情视为个人隐私，并常常为此而心怀愧意。除了参与政治家们期许的礼神仪式之外，也就是说，除了祭祀活动出于命令而不是出于自愿选择的情况之外，对于美国人来说，如果有人太把宗教当回事，那么他就有被视为极端狂热分子的风险。”P003

    看了这本书，我觉得现代美国人对宗教信仰，如东方刚刚结婚的新婚夫妇，不愿公开和不好意思谈论婚后的性生活，但私下乐在其中。

    对于我们这些没有宗教信仰的人来说，从书本上看那些有宗教情绪浓烈的美国人民的精神状态，有助于我们自己对这个世界认识的深入。世界上那么一大半人的知识并不比我们少，见识也不在我们之下，他们仍沉浸在我们认为难以接受的宗教情感中，那肯定并不是因为他们比我们傻，当然也不一定比我们高明或聪明，但他们信教，必然是符合人性的需要，必然有本质上的合理性……

    看了这本书我第一次看到宗教对社会另一种意义是：信众是不会把当权者当成真理化身，这是对抗人间暴政的思想上解毒剂。

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在不经意间就快度过一生的，或者更中肯的说，都是稀里糊涂地过了一生，我们绝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足够的智慧想明白世界是什么一回事，我们自己生命是什么回事。

宗教作为一种非理性的思维方式，从人类开始变成人就存在至今，理性和科学的世界观不过才是近一二百年的事，它是不可能完全在人类世界中取代宗教在人类精神世界的位置的。

    最现实的问题是，现代科学技术及理论再完美，却无法让人类克服对死亡的畏惧，无法满足人类对永生的渴望；现代科学技术未来无论怎么发展，永远也无法证明宗教信仰中为我们构画的死后的世界，即无论是天堂还是地狱，是不存在的。没有人从彼岸像耶酥复活过来，告诉来世是否存在，这反过来也是宗教来世存在的依据之一。仅仅是凭借这两点，宗教信仰永远都会存在下去——誰不希望永生？谁不希望死后还能活在另一个世界……既使我们对宗教许诺的来世，心存疑虑和不确定性，但人们宁愿选择信其有；何况那么多人都信呢，即使我不相信自己，至少我愿跟着大家一道信……

我们人类要被洗脑，其实是很容易的事。中国那些搞传销的，一两个月就被洗脑洗得成功；相比之下，各种宗教组织积累了一二千年给信众洗脑的成功经验，又有组织，又是终生洗脑，况且我们并不会因为懂得一点现代科技，就比我们前人更聪明……

宗教信仰在人类历史中会永存永生的，只要我们人类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永生……

    美国人在现代技术如此发达的今天，竟对宗教如此痴迷，说明美国人民整体上感到幸福，愿意再活一次；彻底不幸福的民众，是不愿再活一次的。对美国这样宪法绝对保持公民宗教信仰权利的国家，老百姓信教是自由意志，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挨一个愿，打你情我愿……但美国十有八九老百姓选择信教，说明人类是多么畏惧自己的死亡啊……

生活中的美国人头脑仍是清醒的，这书中说：“美国现代社会在对待宗教问题时一以贯之的启示是这样的：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人们的宗教需求与其世俗事务发生冲突时，人们被期待的选择是——忽略宗教诉求，按照常规办事。”P010

这就是说，对美国人来说， 毕竟来世是来世啊，阴间的事毕竟阴间的事，不应该妨碍阳间的事。这是两码事。

    人类自从地球上众多动物分离进化为人后，便有了自我意识，使有了对死亡的畏惧，而宗教信仰则为人类个体提供了逃脱对肉体死亡恐惧的唯一的精神上的通道和方式……

   

吴砺

2018.8.14

附《怀疑的文化》摘录：

“众所周知，美国宗教与社会和政治的关系充满种种令人费解之处，譬如说，从表面上看，美国宪法强调政教分离，信仰自由，美国富人所享受的那种穷奢极欲的生活场景令人咂舌，好莱坞所展示的那种仿佛永无餍足的物质追求更是让人为之惊颤。看看这个被金钱驱动的花花世界，让人很容易得出这样的结论：美国是一个极端世俗化的社会，所谓美国文化，无非就是世俗主义、享乐主义的大杂烩而已，而宗教信仰在美国这个尔虞我诈的冒险家的乐园里，通常只是富人寻欢作乐的遮羞布，或穷人缓解精神压力的麻醉剂。但令人遗憾的是，这种想当然的“结论”与真实情形之间恰如方枘圆凿。

事实正如卡特所言，宗教牢固地植根于美国公民的心灵深处，这早已成为美国文化最突出的本质特征之一。有人说，宗教是美国核心价值观的基础与根源，宗教对美国社会生活的影响甚至远远超过了政治、军事与经济。这类观点或许不无有待商榷之处，但我们的确可以直观地看到，美国的钞票上，赫然印着“我们信仰上帝”；美国的国歌里，清楚明白地写着“上帝保佑美国”；历届美国总统就职，都要手按《圣经》对上帝起誓；国会参众两院的每一届会议无不开始于牧师的祈祷。更为奇特的是，美国军队，霸行天下，师之所处，遍地废墟，但军中牧师、神甫的地位绝不逊色于医生、护士，这些随军神职人员，身穿军官制服，在枪林弹雨中效命“神圣的事业”。在美国的大学校园里，大量学生宗教团体异常活跃。美国的医院、监狱、机场及其他许多公共与民间机构中也都有专职或兼职的宗教职业人员提供宗教服务。美国85》《以上私立中小学校的学生就读于教会学校。哈佛大学、耶鲁大学、普林斯顿大学等许多著名的美国大学最初都是由教会创办的。由于历史的原因，绝大多数美国人信仰上帝。白宫的餐厅上至今刻有祈求上帝保佑的祷告词。①因此，有人把美国描述成为一个以基督教为本质的国家似乎也不无道理。

按照卡特的说法，在西方世界里，美国是人们公认的宗教信仰最为浓厚的国家。“十之八九的美国人是信仰上帝的，将近五分之四的美国人会定期祷告。”（本书第一章）卡特以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宣称，在所有发达国家中美国人是最热衷于宗教活动的。他的这一判断可以从大量统计数据中找到佐证。2004 年一项盖洛普调查显示，大约41%的美国人都至少每星期参加一次宗教活动。这个比例比大多数发达国家要高出许多，譬如说，在法国，每星期参加一皇＼当氦睁三蔚atLuJSP2Ld2dozxcdi  }7%25%(Pew Fo-rum on ReligionPublic Life)200与此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澳大利亚、加拿大、捷克、芬兰、爱尔兰、荷兰、新西兰和瑞士这8个国家的宗教，正在走向消亡。根据英国广播公司（BBC）尤为值得注意的是，即便在美国，宗教气氛与教会活动在不同地区也存在着很大的差异性。比如在南方和中西部被称为“圣经地带”的公众具有很高的宗教热情，这一点就是东北和西岸发达地区的公众无法相比的。事实上，美国各大宗教及其相关团体的情况千差万别，单就基督教而言，美国南方各州中，浸信会是最大的教派，其后是卫理公会；而在东北地区和中西部一大片地区中，天主教占主导地位，因为当地的人口很多都是欧洲天主教地区（如德国、爱尔兰、意大利和波兰）移民的后裔，或者是北美洲其他地方（如魁北克和波多黎各）移民的后裔。美国其他的大部分地区的基督教人口则都是多种教派混合在一起。尽管大多数美国基督徒信奉基督教新教，但因为新教徒往往属于各个不同的教派，因此天主教教会拥有最多的成员。①就宗教机构的视角看，美国宗教的复杂性更为显著，近十年来，美国拥有2000多个独立宗教机构，其中半数是近半个世纪内才成立的。近半数的美国人认为自己属于新教，新教有1000多个不同宗教机构。②

既然美国一直被认为是以基督教立国的国家，那么，基督徒的数量问题就是美国宗教研究者关注的重要问题。调查显示，在过去的20 年内，美国基督徒在人口中的比例下降了10％以上。有研究者预计：“紧接着主流教会的全面衰退，在未来 10 年内，福音主义基督教将面临崩溃的命运。这个变化将会彻底改变西方宗教和文化的面貌。”③发生这一变化的原因，在于过去的半个世纪，福音运动将自己等同于政治上的保守主义，产生了所谓的文化战争，使得福音主义在道德、社会和政治议题上耗尽了资源，却没有产生真正服务于时代的福音神学。中国民族新闻网发表了一篇题为“美国宗教在衰退？”的文章，对上述调查数据进行了精辟分析，其基本结论是，美国宗教正面临着一个重大的转折时期。有人甚至从奥巴马的就职演说中捕捉到了美国宗教正在走向“衰退”的信息，因为奥巴马说：“美国是一个由基督徒和穆斯林、犹太教徒和印度教徒，以及无信仰者组成的国家。”以往历届美国总统都不曾如此明确无误地将“无信仰者”与基督教等信徒相提并论，这一提法，意味深长。

事实上，近年来美国宗教的“唱衰论”始终拥有市场，比如，美国《时代》周刊一再重弹“上帝死了”的老调，《新闻周刊》也曾推出宣告“基督教美国的终结”的署名文章，美国广播公司更是明确断言“年轻的美国人正在丢弃宗教”。如果我们只看新闻媒体的这些为争夺眼球的惊人之语，很可能会误以为宗教的消亡指日可待了，但实际上某些唱衰宗教的“伪陈述”与其说是在讨论现实情况，还不如说是表达一种宗教情感或忧患意识。

有关宗教的社会科学研究的结果表明，美国人的宗教信仰一直在发生变化，但总体表现却是相当稳定的。有的专家甚至认为：“如今，宗教在美国的魅力有增无减，有恃无恐：信仰上帝的人数不是减少了而是增加了，上帝的地位不是降低了而是提高了，宗教在美国国家社会生活中的作用不是越来越小了，而是越来越大了。”①从大的方面看，美国人的宗教需求总体上处于稳定状态，美国宗教市场也表现得相当活跃。政教分离政策使得“政府并不刻意保护走向衰落的传统教派，在神学教义、宗教礼仪、组织制度、各项服务上，优胜者稳步扩大市场份额，长期和宏观结果是健康的宗教市场和稳定的社会。②”宗教对确保美国社会和谐稳定的奥秘值得我们花大力气研究，这为我们建构适合中国国情的宗教文化体系具有十分重要的借鉴意义。

撰写过《20世纪美国宗教与政治》的董小川教授对美国宗教的社会地位进行了十分精辟的归纳与总结，他认为，宗教不仅是美国人个人的心灵慰藉：而且也是美国国家的意识形态，因而也是美国民族的统一道德观和价值观，在美国政治生活中扮演着添加剂的角色。一句话，“宗教是美国事业的精神支柱，没有宗教就没有美国精神世界的一切，也就不会有美国物质世界的存在和发展。田”作为一个非常宗教化的国家，美国宗教，特别是基督新教在国家的政治生活、社会生活、国民心理上起着关键的主导作用。从一定意义上说，宗教既是影响美国人信念、态度和行为的最重要因素，也是美国人的政治、文化以及家庭生活的最重要的支配力量．所以，“要了解美国，就必须先了解美国宗教。④”这是中国的不少美国文化研究者，特别是美国宗教研究者所得出的一个基本结论。

对西方学者来说，如何描述美国宗教与社会及政治的关系也一直是倍受关注的学术难题。令卡特十分着迷的托克维尔是这样描述美国宗教的：“踏上美国国土，使人最感印象深刻的是它的宗教。我在美国待得越久，便越是感受到它造成的巨大政治后果。我对此很觉费解。在法国，我所看到的是宗教精神与自由精神的完全背道而驰，但在美国，这两者却是紧密结合起来的，它们共同支配着这个国家。宗教在美国并不直接参与社会政治，但它又被认为是国家政治机构当中最重要的部分。”⑤托克维尔的著作是《怀疑的文化》征引最多的文献资源之一，托克维尔“费解”的地方，也正是卡特力图有所突破的地方。

卡特认为，美国的公共文化，越来越倾向于把宗教看做一种没有政治诉求且无关于说教的道德力量，在他看来，美国人不愿公开表达自己的宗教态度主要是利益观念作祟的结果。套用托克维尔的话来说，美国人在公共社会政治活动中并不太愿意直接谈论自己的宗教信仰问题，但在其内心深处宗教信仰却占据着极为重要的位置。换句话说，美国个人的宗教信仰有点儿像薪水和私生活一样，是一种具有隐私特性的事情。但值得注意的是，卡特所理解的宗教，其首要特性是一种团体崇拜的文化传统。宗教本质上是一种社会和公众活动，而不仅仅是一个私人和个人主义的问题。宗教的这种事实上的私人性和理论上的公共性之间的矛盾也是令人“费解”的难题之一。

一般说来，真正的宗教信仰及其实践必须具有相对独立的价值取向和精神品格。宗教所关切的是非善恶观念，必须找到公开表达的渠道。宗教信念必须面对大众，因为我们每个人都生活在一定的社会群体之中，作为社会群体中的一员，每个人的生活都与他人休戚相关。宗教的情况也是如此，所以对于任何虔诚的宗教信徒而言，宗教绝不是纯粹的私人事务。令卡特深为忧虑的是，当代美国宗教的私人化和卑琐化倾向，已经危害到了国家民主体制的健康发展，世俗利益的强制与引诱对宗教交流渠道的阻塞，已使民主自由的理想之路变得更加艰难曲折。

吴砺

2018.8.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