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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在水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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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18 14:02:2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在水边》(上)



     翻阅《在水边》/(日)梨木香步 著;秦衍 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8(远行译丛)

     这本书先是翻了二三十页,又被桌子冷置了几个月,重新拾起读完剩下一百二十来页,与当初我在机场和飞机感觉大不相同。

当初看的三十页,觉得这本书有文艺女青年的神经质和不成熟感,所以没有读下去。

作者青年时代,有台湾三毛式全世界乱跑的生命活力与冲动。若我是有这两位女子跑世界的活力和生命力,还有这个能力,我这许已成为了世界上著名的游记作家了。现实是,我天生就少了这种闯劲或是干劲。

这本书总是有孩子气没有中心的随意,渐渐地我被书中作者清淡而敏感的诗意打动了。这是被西方文学化了的日本女才子。这本书没有刻意痕迹,有些灵性和灵动,只是零零星星,没有很长一气呵成的内容,这或许是散文本身特点所致。



吴砺

2019.1.16


附《在水边》摘录:

“今天高层云遮盖了半边天空,透过云层,太阳隐约可见。正是朦胧月夜的白天版本。在淡淡的阳光下,湖面上的粼粼微波闪烁着淡淡的金属般的美丽光泽。如同把金纸银纸切成小而细长的等边三角形,两个一对地层叠起来,几百几千个同时在闪耀……闪烁着、闪烁着……

以前,看见水面上反射出圆形的光环,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会这样?”当时指导我划皮划艇的人告诉我:“进入那个光圈,你就知道那里有风。”我实际体验了一下,果真如此,非常感动。

但是,今天这神圣的光芒是怎么回事?

我想到了《阿伊努神谣集》中的一句:“银色水滴,金色水滴,滴落滴落。”我想,一直注视着这幅美景,但还是下定决心进入这个禁区。“旅行者”号冲破了终止冲击波面。我模仿亚瑟‧兰塞姆小说中帅气凛凛的主人公们,轻轻地念了一句后,用力扳动了船桨。我能感受到日光融人了干燥的风,沐浴我的全身。我再次轻声说:“这是我的‘旅行者’号的太阳风。”——the solar wind

小小精灵们似乎在咯咯地笑着。随着波浪,自己也仿佛被棱镜折射开来,仿佛被无机化了,这是一种干爽的无上幸福。O012

这中间的过程略过不表(并不是为了省事,而是担心自己一旦开始,就会头脑发热,没完没了地写下去),我最终达到了目的,初次见到的北海接近灰色,如同一个凝视远方、形容枯槁的异国老人(只是这次偶尔如此感到;此后也几度看到北海,时而如同少年,时而如同青年)。我喜欢那种风景。飞翔的鸟儿大多是白鸻和鸬鹚,海鸥并没有想象的多。然而我被去北海途中“这一带”的神秘边境的氛围深深吸引。在地图上这块英国东部的突起部分,用跃动的斜体字写着“Fens”,如同印上了“未勘察”的标记一般。Fens-沼泽地。这种不可思议的氛围难以用语言表达,我执拗地多次踏上这片土地。我的整个一生似乎都保存了这样的习性,一旦遇到不可理解的事物,就固执地想方设法去理解。

每当学校安排周末短途旅行,准备了开往东部的小客车,我就请求司机把我顺路载到附近的城镇。这片土地绝对不会成为旅游胜地。沼泽地的天空如同画在低矮天顶的壁画,河流、大海和土地不可思议地互相交融,海风毫无顾虑、肆元忌惮地呼啸着,这种种感觉我无法找到合适的词汇表述,因而一直感到轻微的焦躁。

直到我阅读了格雷厄姆。斯威夫特的《水之乡》,这种感觉才能明确地表达出来。(其间多少年过去了啊!)p015

从温德米尔北上进入苏格兰,洛蒙德湖周边与人类地图上的划分不同,依然是绵延的湖沼地带,感觉是北部水乡的边缘。

学生时代我试图一睹其风采,独自一人下了火车。踏上这个偏远的站台,环顾四周,只见荒原上稀疏地点缀着的山羊盯着不速之客,云彩在眼前缓缓流淌。

从车站沿着笔直通往远方的路一直走,看到了B&B的小小招牌。看来也找不到其他住宿的地方了,我马上走到门口,进行了人住登记。小客栈里是一个体弱无力的老人和他不成熟的孙子。“洛蒙德湖在哪儿?”我询问道。老人忽然恢复了生气,连连点头,走到门外,用手指了指渐渐下沉的道路尽头、空荡荡的地方。很快已是日落黄昏。于是,我在房间把行李一放,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岸边正是风景秀丽的“Bonnie Bank”①,如从前英国风景画家所画的一般,巨大的橡树覆盖着湖面,留下大大的影子。湖面的水波轻柔地拍打着小小山崖(现在写下这段文字时,我发现自己一边在脑海中描绘那幅景色,一边在细细寻找是否有可以划皮划艇的地方,不由得苦笑一声),山崖上方是当地历史悠久、地位尊贵的石砌庄园豪宅。柔和温暖的光线透过湖畔的法式大窗户。似乎里面在举行晚会,身穿裙装和晚礼服的宾客们在谈笑着。周围渐渐笼罩在夜幕下,窗户内的世界如同彩色玻璃般愈发醒目。这好似神话故事中的景象。在走向岸边的途中,我发现这家庄园是一家酒店。我心中希望,等手头宽裕的时候,一定要成为窗户内侧的宾客。虽然,我的性格基本上不适合参加宴会。之后,我也有机会进出更大酒店的宴会,也有机会身着长裙,但这些都无法满足我当时对这个位于偏僻乡 村的小小酒店的憧憬。矗立在湖畔的古老邸宅,我曾见过无数更高雅的,比如在意大利。它们如同绘画,如同日历,是向着外界开放的。然而,在那个超脱人世的郊外、几乎与世隔绝的乡村,体验到的那种神话故事般的感觉,一直是我私有的,长久地珍藏在我内心。P020

次日我看到的尼斯湖也是如此。天空和湖面简直可以说是疹人。深浅不一的灰色云层重重叠叠,湖面映照着阴沉的天空,也许是水中的水草或其他东西在蠢蠢欲动,凝神注视片刻,真的感觉马上会有什么钻出来。但是,真的是从“湖面”“有什么钻出来”吗?

发出信息的是“湖面”,接收信息的是“我”吗?

又似乎不对。发出“疹人”信息的又不是“我”。看到接受信息的湖面,我不是恐惧发抖了吗?这样一想,渐渐地无法区分发信息和收信息了。我甚至感觉只是双方模糊的影像相互映照而已。P030

当时,郁金香耀眼的红色似乎在诉求着什么,我感到难以承受的沉重,划动船桨,试图离开。

那一瞬间,翠鸟再次从眼前横穿而过。“是那只翠鸟啊!”我的视线不由得追赶过去。而后又注意到,如同整体涂上了满满的蜡一般光润娇嫩的郁金香花瓣,在这个瞬间正要凋落。来自泥土的孕育、充满质感和量感的、鲜艳的红色花瓣,如今即将回归泥土了。

我停下了划桨,呆呆地见证着这小小世界的变化。花瓣飘零而下,那一瞬间,炫目的太阳隐进云端,空气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我眼角余光看着绿光闪闪的小小翠鸟似乎赌气般地飞走,湖底的青黑色部分好像膨胀扩大起来,等等。所有的一切犹如优美旋律在流淌。

仰望天空,只见云朵加快速度扩散开来,风好似一条潺潺小溪,轻笑着拂过大树的树叶。微微泛起的波浪把“旅行者”号和我推上又放下。

啊,真真正正的春天真的已经完全地到来了啊!

我放下船桨,深深呼吸,闭目养神。然后,我又开始划动小船。印刻在脑海里的风景在自动放映着。

现在,岸边阳光普照,成了小山丘的山坡。四周空无一人,少女自由自在地独自歌唱,眺望天空。然后她站起身来,再次观赏盛开的郁金香,沉浸在满足感和成就感中。接着,向着山脚下的家,蹦蹦跳跳地跑下草地上的缓坡小路。一切如同湖底世界,带着淡淡的新绿色轻轻晃动。

我一边划桨,一边低头看着她的背影。年轻的她,无畏地迎接着春天满满的能量。如果我招呼她,她会不会像透过树叶仰望炫目的初夏阳光一般仰头看呢?p039

多年前,我曾驾车从苏格兰的因弗内斯出发,目的地是更北方的海边小镇阿勒浦。从因弗内斯朝着西北方行驶,周围景色渐渐变化,欧石楠的群落消失了(换言之,气候条件比欧石楠茂盛生长的环境更恶劣),展现在眼前的是一片荒凉、肃穆、充满震撼的风景。在这样的荒野上,孤零零地出现了一户农家。对着这看似历史悠久的农民房屋,我不由遐想,古时候在这样荒无人烟的地方他们使用了什么交通工具呢?极目远眺,四周到处横卧着巨大的岩石和石子,无法进行耕作。溪流好像艰难地开拓出自己的道路一般,流淌在岩石之间。在这样的大地上,只有一栋房子默默矗立着,沐浴着透过高空云层、像窗帘般倾泻下来的阳光,仿佛它所有的生存意义仅是存在于这样的天与地之间。P055

在海边悬崖的小路上散步,令人无法厌倦。远方海面的波涛中,席卷着不同色彩的潮流和海流交织成的闪光衣带,好像仙女随风飘荡的霓裳羽衣。海崖上的原野上,雏菊骄傲地绽放着,这里的植被与日本海岸边不同。我感到万分诧异,丛生的灯笼海棠竟然开着花。是野生的吧。这不是南方的植物吗?是谁恶作剧般地种下的吗?要真是如此,它是如何度过爱尔兰严酷的尤其是海边的冬天的呢?这至今仍是个未解之谜。

后来我走累了。归途,站在开满雏菊的原野上眺望大海。P059

两岸的景色已经完全入秋了。色木槭的树叶是透明的柠檬黄色,而树林中最醒目的是虾夷山樱偏黄的亮红色。如烈焰般的大红色是日本槭和山葡萄。岸边簇生着高大修长的柳树群。微风吹来,片片树叶轻轻晃动,闪烁着阳光的辉煌。处处能感受到风,感受到干燥空气的移动。P074

空气中一切细微颗粒都映照着晚霞的色彩。不是玫瑰色,也不是深棕色,是雾霭一般难以想象的朱红色。也不用纠结光源,那种不可思议的亮光如同从颗粒内部透出来的。P079

在整个旅程中,如同树林的讯息一般,不断从森林深处传来的芳香简直妙不可言。那种芳香里包含了落叶在阳光下渐渐干枯而产生的干燥又纯净的幸福甘甜,或者更具体地说是连香树的气息,再加上针叶树明显的挥发性气味,还有果实落地后缓缓发酵的倦懒香甜味,也包括生长出的蘑菇又消亡回归到腐叶土的复杂过程。

小河流淌过森林,气息也在不断微妙地变化着,被澄净的空气运送而来,恭敬地呈上。穿越林间吹拂而来的清风依偎着河道。诉说着森林的起源与过往。

“啊!这是秋天的气息。”

“这个季节独有的气息吗?”

“对,秋天大山的气息。其他季节没有。”p084



吴砺

2019.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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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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