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不朽
——诗意回望PBS纪录片《国家公园——美国最佳创意》第四集
一
赖特,年轻的灵魂, 自掏腰包,四年光阴, 只为探索国家公园的野生生灵。 这,就是美国。
最后,他提出一个朴素的请求: 让动物自由生长, 让它们走自己的路, 不必人为干预, 不必操控命运。 奇迹般地, 局长点头了。
“人民真切地爱他们的公园。” 这句话,像是神话, 但他们说得如此认真, 毫无迟疑。
他们宣布—— 沼泽,也可以是国家公园, 不只是高山,不只是大峡谷, 而是那些湿润、野蛮、未经雕琢的土地, 那些原始的呼吸。
美国人已足够富裕, 却发现现代化的脚步 正在吞噬他们的土地, 于是,世界第一次, 划出一片领土, 不是为了人类, 而是为了那些无声的生灵。
大萧条的阴影下, 年轻人被派去修整公园, 罗斯福的妙计, 既给人工作, 也让大地恢复生机。
赖特说, 国家公园不仅属于人, 也属于树木,属于溪流,属于飞鸟, 属于所有没有言语的生命。 可惜,他没能看见未来—— 车祸夺走了他年轻的生命, 但他的信念留了下来: “没有野生动物的风景, 只是风景。 而真正的风景, 是生命在其中流动。”
纪录片里, 有三个日本人的身影, 没有中国人, 也没有中国移民的足迹。 我不得不问: 在关于美国山水的中文文字里, 是否,只有我留下过一丝印记? 九十年代,我走过这片土地, 可那时,我没有写作的能力。 直到多年后, 我才终于找到了笔, 去描绘那些风景的语言。
安塞尔·亚当斯, 因公园而生的摄影师, 而他的镜头, 又塑造了人们眼中的公园。 “当我第一次见到优胜美地, 我便知道了自己的使命。”
内政部长哈罗德·伊克斯说: “如果让我建设一个国家公园, 那将是没有道路的公园, 让人类放下凌驾天地的妄想。”
黎明的风穿过塞拉山脉, 不仅仅是冷冽的空气, 它吹拂着人类的意识, 在世界的神秘波纹中激起涟漪。 云朵、石头、阳光, 交织在万物之中, 或许,在它们之间, 我们也能找到自己。
红杉在雪中伫立, 在蓝天之下, 静默而伟岸。
曾为土地而争的男人, 在迟暮之年微笑说道: “当年我的失败, 是我此生最大的胜利。” 因为他的败退, 一座国家公园诞生了。 这,才是真正的美国人。
这是一个流动的国度, 人们无根,无乡, 但在国家公园里, 时间被留下, 记忆被保存, 亲人的足迹, 嵌入林间的泥土, 回响在静谧的湖水之上。
国家公园的意义,仍在扩展, 一层又一层, 在天空的大教堂下, 阳光、月亮和群星, 无论肤色、信仰、种族, 它们一视同仁。
在这里, 美国找到了罕见的归属感, 找到了,一个像家的地方。
二
一个年轻人, 四年光阴, 自己的钱, 献给了荒野。 这,就是美国。
乔治·赖特看到了别人忽略的世界—— 被禁锢的生命,被驯化的自然, 人为之手塑造着土地, 仿佛大地只是柔软的泥。
“不,”他说, “让它们自由。” 让狼群游荡, 让河流随意雕刻大地, 让山峦伫立不变, 让风,自由地穿行。
局长听了, 法律改变了。
一个胜利, 静如苍鹰的飞翔, 深如红杉的根须。
国家饥饿, 大地伤痕累累。 然而在大萧条的风暴里, 一粒种子悄然生长—— 人们被派去修缮公园, 铺设小径,搭建木屋, 而在劳动的回报里, 大地也在修复他们。
罗斯福看到了力量, 在手掌触碰泥土的瞬间, 在斧刃劈开松木的声音里, 在双手建造未来的承诺之中, 即便世界无力给予任何回报。
国家公园, 不是丰碑, 而是庇护所—— 给那些无处可去的人。
从前, 只有最壮丽的景色才值得保护—— 刺破天空的群山, 深不可测的峡谷。
但后来, 一个新观念诞生—— 不仅仅是美, 而是生命, 值得被守护。
湿地,静谧而幽深, 沼泽,野蛮而丰饶, 它们被宣布为神圣之地。
不是为人类, 而是为那些无声的生命—— 苍鹭、棕熊、沉默的苔藓。 这片土地, 不再是被“照管”, 而是被留给自然本身。
安塞尔·亚当斯举起相机, 用银光冻结荒野。 不是为了占有, 而是让人们看见。
他在优胜美地, 一眼便知使命。
他的影像, 光与影的交错, 将公园刻入这个国家的记忆, 使它们无法被遗忘。
曾有人在这里战斗, 为建造公路、城镇、家园, 为人类的“进步”。
多年后,他站在林中, 老去,沉思。
“失败,”他说, “是我一生中最大的胜利。”
风掠过塞拉山脉, 不仅仅是空气, 不仅仅是寒冷, 它更深邃, 在时间的缝隙中低语, 在岩石间泛起涟漪。
云朵,山石,阳光, 交织在一切生命之中。 也许, 在它们之中, 我们才能找到自己。
流动的国度, 无根,无乡。 但在这里,时间停驻, 记忆沉入溪流的静谧, 落入雪花的轻吟。
一个漂泊的民族, 在这片土地上, 找到了难得的安定—— 一个不会迁移的地方, 一个,像家的地方。
在广阔的天空大教堂下, 太阳、月亮、群星照耀着一切, 无论种族, 无论信仰, 无论肤色。
荒野,仍在这里。
附:
吴砺 2025.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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