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以火焰之语:丘吉尔沉思录
——观《温斯顿·丘吉尔:世纪巨人》纪录片有感
一
一开始,是寂静—— 他的葬礼。 街上没有哭喊, 只有肃立的人群。 灵柩缓缓穿过泰晤士河, 起重机低下了头, 战机在空中咆哮而过, 仿佛整个帝国, 都在为他送别。
1940年, 他成为首相,六十五岁, 却像刚刚出发。 “我一生都在为这一天做准备,”他说。 有些人被岁月耗尽, 而他, 似乎从岁月中汲取力量。
我们五十岁就谈退休, 他们七十岁还在争夺职位。 他,是那种 与时间赛跑的人。
他那张脸,方方正正,倔强, 叼着雪茄, 像一头咬紧不放的斗牛犬。 不似传统的英国绅士, 却代表着这个国家 最不屈的灵魂。
他童年被忽视, 成绩差,父母冷淡, 一年只来看他一次。 被送进军队, 原本是放弃前的无奈选择, 却意外点燃了他的光芒。
让我想起特朗普, 也是父亲的失望之作, 被送进少年军校, 却走出了自己的戏剧人生。
父亲四十六岁去世, 丘吉尔从那一刻开始清醒。 他并不知道要做什么, 但他知道, 必须做点什么。
战争点燃了他, 他习惯冒险、酒精、雪茄, 也开始写作。 他以记者之名成名, 用笔,将自己 写成了帝国的英雄。
他说:“我们都是虫子, 但我相信自己是萤火虫。” 这句话, 这些年一直陪伴着我, 也写进了我第一本散文集的序言, 如一颗微光, 指引我在黑夜中写下去。
如今重看这部纪录片, 我感受的不只是他, 还有自己。 岁月让人看得更多, 也看得更深。 以他那样的个性, 向希特勒那样的魔鬼投降? 绝不可能。 英国人,确实选对了人。
他的母亲 曾给他介绍两个姑娘, 都被他拒绝, 她们说他没出息。 这让我们这些年轻时 被看轻的人, 感到一丝安慰—— 原来女人的眼光也不总是准确。
达达尼尔惨败, 他被迫下台; 但他以作家的身份再度崛起。 对多数人是灾难, 对他而言, 却是燃烧激情的火种。
六十五岁, 他的热血比许多年轻人 更为汹涌。
他的武器是语言—— 在那个帝国摇摇欲坠的年代, 他用语言支撑起国民的勇气。 听起来可笑, 却是真的。
当他再次出任首相, 人民欢迎他, 他却低声说: “可怜的人们, 他们信任我, 而我只能带给他们旷日持久的战争。” 这句话, 让我鼻酸, 也让我五味杂陈。
他的战争演讲, 语调温和, 不像希特勒那样歇斯底里。 那是一个老人的声音, 却比枪炮更有力量。
雅尔塔会议之后, 他说: “俄罗斯是大狗熊, 美国是大水牛, 英国成了一头小毛驴。” 他清楚自己的国家已非昔日, 却依然不卑不亢地站着。
他九十岁时中风, 硬是撑了二十多天, 直到在父亲去世的 同一天、同一时刻 安然离世。 也许他这一生的努力, 都是在告诉父亲: 你错了, 我并非无能。
那是我第一次 如此完整地看到他的影像, 印象中那个倔强老头, 慢慢变得立体,柔和。
我总觉得, 晚年的他像极了另一个人, 后来才想起—— 是邓小平。 也许高寿者 都会有些相似; 但更可能是, 他们身上都散发着 一种温和而坚定的智慧之光。
不过, 邓小平的精气神, 似乎更足一些。
二
它从寂静中开始—— 没有演讲, 只有一个国家屏住呼吸, 当灵柩缓缓前行, 穿越承载他声音的河流。
吊车低下钢铁的头颅, 战机在空中哭泣, 水面之上, 他被托举着, 仿佛一个被释放的神话。
这不仅是葬礼, 更是一场 与那个唤起风暴之人的告别。
他原本不该成为领袖, 也不被认为会发光—— 一个被忽视的男孩, 一个让父亲失望的学生。 可命运, 偏爱不循常轨的灵魂。 他穿上军装, 沉睡的意志苏醒了。
他收集起自己的武器: 冒险、 威士忌、 雪茄, 以及—— 比钢更锋利的语言。
他在失败中跌落, 又以文字爬上权力之巅; 他曾被放逐, 却因故事尚未完结, 再度归来。
帝国的黄昏时分, 一个声音 抵御着黑暗。
他不像暴君那样咆哮, 他的声音如老石般沉稳—— 克制, 人性, 镌刻着悲悯与希望。
他说: “可怜的人们……他们信任我, 而我带来的, 是战争。” 那句低语, 让我们看见 领导者的重量。
他说自己是 虫群中的萤火虫—— 在无边黑夜中, 那一点倔强的光。
他并非以青春领军, 而是以记忆之重, 穿越岁月。 他的身体老去, 而他的意志 却愈发像光 穿透时间的缝隙。
他知道 英国已不再是雄狮, 而是一头疲惫的小毛驴, 站在熊与牛之间。 但他依旧—— 站着。
他懂得失败, 却从未投降; 他懂得孤独, 却从未沉默; 他目睹历史的残酷, 却依旧, 以眼中的火焰, 直面它的咽喉。
他在九十岁那年去世, 就在父亲去世的那天、那一刻。 仿佛在说: “你看到了吗, 我终于做到了。”
我们确实看见了。 我们看见的, 不是雕像, 而是一个人—— 有缺点, 有锋芒, 有脆弱, 有才华—— 当世界逼他屈服, 他却从未低头。
他不是历史的乘客, 他是历史本身的声音。
附:
吴砺 2025.3.21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