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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呼吸的光与火:献给弗兰克·劳埃德·赖特
——观肯·伯恩斯纪录片有感
一
“人的理智被迫作出选择—— 完美的生活,或完美的作品。” ——叶芝
写作, 难道不是一种缓慢的折磨? 一种沉默的逃离, 一场无声的妥协。 在所有苦涩的果实中, 只是选择那毒性最弱的一枚。
真正选择受难的人, 并不多。 伟大的灵魂, 不是主动放弃安稳, 而是被命运驱赶着前行—— 昨夜西风雕碧树, 火焰在体内悄然燃起。
交响乐, 是声音筑起的大厦。 多么奇妙的说法。 而在这里, 我们遇见一位真正的建筑天才, 他不用音符, 而用石头、空间, 和会呼吸的光线谱写音乐。
弗兰克·劳埃德·赖特。 一个我此前从未听过的名字, 尽管我热爱阅读, 热爱追寻光亮。
现代世界, 天才太多了, 多得让我们的目光 来不及一一停留。
“他是疯子, 是狂人。”
这不正是天才的本质? 如同孩子在风暴中呼喊, “请看见我, 请听见我!” 天才, 是一颗永不老去的心, 是一团无法沉静的火。
他们燃烧, 为被看见而活, 为被相信而存在。
我们敬他们, 怜他们, 笑他们, 恨他们, 也有些人, 再也无法移开目光。
他,十一岁时, 读到爱默生关于自然的文字。 从此终生热爱自然, 不是模仿, 而是超越—— 建造一个比自然 更自然的世界。
“我是达·芬奇, 真正的那个。 我的房子, 是我的发明。”
而他始终, 是个孩子, 一个金色的童年未曾结束。 他的一生, 就是他最响亮的作品。
纪录片的声音教会我们—— 如何观看他的房子, 如何聆听他的空间。
“这不是一座宏伟的建筑, 但它或许是美国 最伟大的空间。”
多么崇高的赞美。 一座空间的诗篇, 超越了尺度的语言。
而他的人生, 并非只有光明。 他失去了爱人, 失去了两个孩子—— 对一个艺术家而言, 这是灵魂不能痊愈的创伤。
纪录片上半部, 以贝多芬《皇帝》协奏曲为主调, 为这位建筑巨人的辉煌人生 奏出震撼的背景旋律。
我忽然记起, 曾在《筑梦天下》里 看过他设计的房子, 却从未被如此触动。
当古根海姆博物馆的镜头缓缓展开, 与贝多芬的乐声相伴, 我热泪盈眶——
那旋转上升的白色线条, 那光与空间的和谐结合, 简洁,纯净, 宛若极简主义绘画的本质, 展现他对现代艺术的深邃理解。
“如果我能不朽, 永恒便无意义。”
那是天才的自信, 也是一种孤独的预言。
至少, 纪录片的导演, 已将赖特的作品 与贝多芬的第五、第九交响曲 并置于同一高处—— 不是其下, 而是并肩。
他是火的建筑师, 是让线条飞翔的造梦人, 是让空间发声的灵魂。
二
这不仅是一部影片, 更是一座影像构建的建筑, 一座由词语与光 搭建而成的静谧教堂—— 肯·伯恩斯对赖特的致敬, 仿佛赖特亲手建起的一座房子, 从土地的灵魂中缓缓升起。
这不是传记, 而是一场朝圣。
赖特不仅在建造, 他重写了我们如何穿越空间, 又如何被空间穿越。 他雕刻寂静, 打开墙壁, 让树与风走进屋内。
他的房子会呼吸—— 那水平延展的线条, 那向外伸展的臂膀, 那无声跳动的火焰。 它们不只是庇护, 它们在诉说。
流水别墅, 仿佛从山坡上自然流泻; 古根海姆博物馆, 是一道不断生成的螺旋, 像混凝土凝结成的音乐, 在空中优雅升起。
纪录片为我们呈现这个人—— 辉煌而破碎, 不是圣人, 而是风暴。 一个从未长大的男孩, 他的一生, 是他最响亮的设计。
他失去了爱人, 失去了孩子, 也失去了自己—— 但依然在建造, 仿佛创造, 能将悲伤缝合成新的形式。
这部影片教我们去“看”—— 放慢脚步, 注视光如何 像祈祷般抚触木材。 它让我们相信: 伟大的空间, 不仅容纳身体, 也能承载希望。
而音乐—— 是蓝图背后的贝多芬, 是《皇帝协奏曲》抬起的石块, 是《第九交响曲》流淌过的玻璃。
赖特的位置, 不是在贝多芬之下, 而是与他并肩。 仿佛一座建筑, 就是一首交响; 一段人生, 就是一座大教堂。
“如果我能不朽, 永恒对我便毫无意义。”
他说过这句话, 我们愿意相信。
他是 火的建筑师, 不愿停歇的曲线之父, 是白日梦的筑工。
不是每一面墙 都是牢笼。 有些, 是灵魂的窗。 有些, 教会我们如何生活, 却从未说出一个字。
附:
吴砺 2025.3.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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