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40年】四十年前我高考

若虚

作者：胡 若 虚
　　粉碎“四人帮”恢复高考至今已四十年了，当年我报名、复习迎考的情景仍历历在目……
因为“文革”，我从桐城中学高中毕业后，只好回家乡务农。1977年底，我从公社大队的高音大喇叭中听到国家恢复高考的消息。我听着开始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文革”中一切政治挂帅，上大学全是贫下中农群众推荐的，现在居然可以自愿报名参加考试，凭分数录取上大学，这太神奇了！而且对社会青年的报考年龄可放宽至30周岁，婚否不限，当时我早已结婚并养育了五个儿女（其中有双胞胎），我听后，当天晚上高兴的彻夜无眠，我也可以报名考大学了！
　　第二天天刚亮，我就起床找了个借口向生产队（相当于今天的村民小组）队长请了一上午假，兴冲冲来到公社高考报名处，公社分管文教的M干事接待了我，却给了我当头一棒：“招生简章上说，社会青年报考必须要有对社会作出特殊贡献的证明材料，你有吗？再说你家是富农成分……因此你不能报名！”我只好含着伤心的泪水回了家！
　　1978年春，全国统一高考招生报名又开始了，我决心还要报名参加高考！于是我重新鼓起勇气又来到公社报名处，还是那个M干事，他没等我开口就先声夺人：“你又不符合报名条件，还来干啥？”我理直气壮地说：“我现在符合报名条件，我创作的批判“四人帮”的文艺作品——曲艺数来宝《痛打过街鼠》已公开发表了，该作品还被列入全省文艺汇演的节目单中。另外，尽管我出身富农，但今年的招生简章上没有规定富农儿女不准报名呀……”。这一次我终于过了高考报名关，这天晚上，我又一次高兴地彻夜无眠！
　　我好不容易过了高考报名关，但要过高考的复习考试关更加艰难！首先是过去学习过的数理化知识全遗忘了，身边又没有复习用的课本与资料。因为1969年夏季家乡发洪水，我原来的高中课本早被洪水冲掉了，无可奈何，我只好求助我的恩师——当年桐城中学教我高中物理课的章钟涛先生，他得知我要报考大学时，特别关心支持我！他花了好大的力气为我借来了高中的有关数理化课本及一些手工刻写的油印复习讲义资料，他还一再鼓励我认真复习，力争考取！
　　过了准备复习资料关，还要过花时间复习关！当时我正在家乡公社初中任民办教师，担任语文课教学及班主任工作，又兼任学校伙食团事务长，我每天中午要为学生出售饭票、开水票，白天时间特别忙。于是我只好晚上开夜车，常常看书复习到通宵达旦！晚上看书真困了就趴在桌子上打个盹，若实在太累了也只好和着衣服在床上稍躺一会儿，然后爬起来接着看书复习。其实辛苦夜战还不算什么，更令人头痛的是：复习考大学我得偷偷摸摸地秘密进行，否则会被领导和同事们视为“不安心本职工作，不忠诚党的教育事业！”于是我每天晚上看书前必须做好伪装工作：用麻袋、旧被单将房间的门窗遮掩得严严的不让透光，这样不易被人发觉我开夜车复习迎考！
　　1978年高考那天，我终于顺利地走进了考场，记得第一堂是考语文，当监考老师把语文试卷分发到我手上时，我双手接过试卷早已激动得热泪盈眶——今天我终于来了！我于是迫不及待地在语文试卷作文栏内题了一首打油诗《参加高考有感》：手捧试卷泪满腮，误我青春十二载。王、张、江、姚四大害， 神州处处罩阴霾。春雷一声驱狼豺，科学春天飞霞彩。三生有幸来赶考，读书报国露怀才。攀登何惧万仞险，甘洒热血写未来！
　　没过多久，高考成绩公布了，我的高考总分超过重点大学分数线（即今天的一本线）二十多分。接下来是考生建立档案填表政审。我无意中发现我的档案政审栏目中被我公社M干事写着：“该生家中有五个孩子，七口之家系唯一劳动力！”我看后大吃一惊：上大学可不是进慈善机构呀！考生家中经济太困难，可能会影响大学录取的！我于是向时任公社一把手戴书记反映情况，戴书记也认为政审栏写这些不妥，他建议我找M干事重新修改之。于是我找到M干事，请求他能否手下留情，但他却铁青着脸对我说：“难道我写的不是事实吗？政审能弄虚作假吗？……”我只好含泪作罢！事后我反复思考为何M干事一向对我不友好？我扪心自问，因为我情商低，没有好好攻关，我知道别的民办教师都对M干事特别尊重，除了常请他吃喝外，还经常向他送礼！我家孩子多，家里穷的有时都无钱购买食盐吃，谈何送礼？
　　过了一段时间，我终于收到了安徽师范大学数学系本科的录取通知书，我双手捧着录取通知书潸然泪下，我终于盼来了这一天！于是我向我任教的学校领导请了假，飞快地跑回家想把这喜讯尽快地告之我的妻子，我进了家门，发现妻子正在灶台下烧火，我高兴地把录取通知书拿出来给她看，可她却气愤地冲着我说：“我要把你通知书烧掉!你报考大学怎么一直瞒着我，你用心何在？再说家里这么多孩子，你一个人跑去读书，我们怎么办？……”我便耐心地向她一边道歉一边解释——我报名复习迎考对很多人都是保密的，更是隐瞒的，因为我担心自己若考不取会被别人嘲笑，甚至还落下“不安心本职工作，不守本分的罪名！”至于我上大学家中经济困难问题，你可以不必担忧，因为国家对师范类学生特别关照，可以免学费和个人生活费！至于家中孩子多经济困难，我马上找亲友来帮助，另外我将与生产队签订孩子口粮欠款、还款合同书。妻子听后满腹怨气也消了并开心地微笑了！
　　我把家里家外大小事安排好后，终于迈进了安徽师范大学的校门，开始了漫长而又特别有意义的大学四年生活！回想我在安师大读书的四年，至今难以忘怀！安师大学校的校领导、老师和同学们对我们这些年龄大、家里经济困难的学生一直特别关照，我们不仅享受到了国家对师范生的一切优惠待遇，而且学校还定期免费赠送我衣服、被子、蚊帐等。每年放寒假时，为我们特困生还发放适当的补助费！
　　在安师大老师的辛勤教育和无微不至地关怀下，我终于顺利地完成了大学学业！也终于圆了我渴望的考大学、上大学的人生美梦！

南风醉

先生青少年时的经历，虽苦却很励志。欣赏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