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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从九华山到西递(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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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8-12-18 14:23:2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从九华山到西递(上)



若我是建筑设计师,我一定会在九华山建立一个让全世界人眼睛为之一亮的代表二十一世纪文化与二千五百年前精神相结合的现代化最简洁的寺庙……若你问我到底怎么设计的,我会说,是你想要的……

只是在现实中,我并不是建筑设计师,我只是觉得佛教寺庙建筑该创新了……

                                         二O一八年十一月十六日(星期五)


    作为安徽人,安徽三座名山中的二座,九华山和天柱山,我一直没有机会走一次。青年时代无钱去不成,到中年回家乡时,无时间再去看山。在外地工作,去过几次黄山,自己决无心情专程去家乡另两座名山走一趟。一是这两座山名气小一点,二是因为这两座山是家乡的山,你本能的缺乏新鲜感和干劲。大多数人都是对家乡附近的景点陌生和无动于衷的。

这次我办公室的老朋友陈卫民先生所在的光学部门去九华山,卫民问我愿不愿去,我自然一口答应。我现在特别热衷和公司各部门一起去旅行,最关键是什么不用操心,又热闹。补上这九华山这一课,真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这些年,我对佛教的寺院总有一种麻木不仁的感觉,一是因为我不是佛教徒;二是因为我总觉得自己对佛教建筑是一个外行,看中国现在各地寺院,总觉是大同小异。

总觉得九华山离自己很远。

早上下雨,躺在床上听到了布谷鸟的叫声,很是意外。动车出发时间是中午12:15,所以上午不上班了。

到了火车站,我才打开手机看到这一周手机上的信息,因为我家里那位总是把我的手机藏起来了,不出门我见不到手机,而且这手机没有电话号码,没有公共WIFI地方还看不成微信。

这次我吃惊地发现,我大学同学的微信群的女群主,为了我不久前被退群的事,亦从同学微信群中退群了。

我真是叹了口气:我们大学同学真是一群长不大的少年们。

当初我们上大学时两个小班六十人,有四个省高考状元,从十三到十五六岁,虽不是少年班,和我们那一届少年班同学年龄差不多。大四分专业时,我们又加进了十来名少年班同学。大概除我之外,这些同学都在省和全国竞赛中获得过名次。

太小在一起上大学,同学感情自然比较深,问题是没有了距离感,在微信上不少同学比较任性,尤其是我自己。

我在这个世界上真的算得上一个书呆子了。近二十年前,我在合肥工作的老同学朱灿平先生,与合肥教育局同事们到福州出差,我的老同学凌吉武先生请客。我偶然听到合肥教育局的朋友,低声对我的老同学朱灿平先生说,你福州这两个老同学真是太单纯了。

我的大学同学微信群群主,当年是中国科学院最好的一所研究所考研的第一名,真正的女状元,才貌双全。研究生未读完,就到美国读博士学位,属于八六年国家开放自费留学后第一批读博的留学生。

若是连我这样的书呆子,都觉得自己同学是一群没有长大的少年,这意味着什么?总觉我的那一小批大学一毕业就获得奖学金、去国外读博士的同学们,时间对他们中相当的一部分人,一直停在了二十岁……

生活对这些超聪明的人来说,外国的环境保持了他们青少年时期的纯真……


我家里那位说,若是你当年能出国,你找的那些女孩,谁不愿意不跟你跑啊……

问题不在于那些女孩子有没有本事,她们自己都能出国,问题出在:我就是没有自己能把自己弄出国这个本事。

现实生活中,在一个自由选择的世界中,没有哪个才貌双全的女子愿意下嫁的……我当年真希望有这些出国同学们的那样聪明啊……

我家乡有黄梅戏《天仙配》,那纯粹是中国农民式的一曲经典的黄粱美梦-----我家乡的农民在现实中找不到美女,只好把主意打到人间不存在的七仙女那里去了……

真的很抱歉,我总是离题。其实,九华山游记能写的内容真的不多。那么多的人去了九华山,没有看到有人写了什么像点样子文章,我肯定也不例外。倒不如先聊聊天。

大家都喜欢把金庸和夏梦八卦到一起。一个当年是跑龙套的,一个是香港当年的当红女明星,哪里对哪里啊……金庸先生跑龙套时唯一的收获,就是了解了女明星们的怪僻,他把这些特点全写进了武打小说中的那些女魔头们那里去了……

金庸的第三夫人当年是十六岁女孩,在餐馆中打工的小姑娘,一次看金庸一副丧魂落魄生意人的样子,主动愿意出钱提供他一碗面条的……

与他相似的经历是民国时期的张恨水先生,民国时期写书的风头应当不在后来的金庸先生之下,写有四千多万字的言情小说,金庸才八百万字小说……同样也办过成功的报纸。本质上,张恨水先生同金庸一样是生意人,江湖中人,也是流行小说大家。他第三夫人,同样是十六七岁的找上门来的中学生……

这样两位文人中商业成功者,他们最成功时期爱情最终的结果,不是去找女明星,而是找一个小自己二十岁的十六七岁女孩当夫人……以使自己有一个绝对的女崇拜者……

我突然发现中国现代大成功的男人都是有三个夫人,孙蒋毛邓;张恨水,金庸,还有现在突然被曝光家庭的华为的任正非先生……

我青年时代也找过三位姑娘,第一位姑娘当年相貌决不在年青时的宋庆龄之下;第二位按我家里现在这位说法,长得特别像现在的日本皇太妃雅子(一个女性能这样夸奖另一位女性,这话肯定没有水分);第三位是我在生活中曾见到过最漂亮女孩……
当然结果大家都知道了,因为我在文章中提过她们很多次了……有心,有胆,悲剧在于没有本事啊……
我这些年,一直在与同学们邮件中一直这样开我们的Rose同学玩笑:在文字上模拟与Rose同学谈恋爱的情景。一是Rose当年是不少男同学心中偶像,拿她开玩笑,效果强;二是Rose在世界最著名高科技公司中,常与中美的达官贵人打交道,世面见得多,经得起我这点无伤大雅的玩笑的冲击。
这次同学微信上折腾出这样的结果,大出我的意料。
前不久,我看到我的同学刘伟在微信中说,吴砺将去西雅图一周,欢迎大家一道去玩。见一周没有同学吱声,我想活跃一下气氛,我就又拿Rose同学开开玩笑,说自己最希望Rose去西雅图。因为过去十几年,我一直在大学同学邮件中,拿Rose作为虚拟恋爱对象;所以这次群主说打住的时候,我没有认真,继续开玩笑说,我梦见大学同学们一道乘火车卧铺车厢出去旅游,突然发现Rose在我对面上铺上。
我没有觉得这次有什么反常,却让一些同学们真的认真对待了。就我看来,这是文字上十分浪漫的调侃,人到中年,还有人用这种孩子气浪漫与大家开玩笑,其实是难得一见奇迹啊。
一盘牛肉,我觉得自己做得很好吃;我决没有想到大家中有不少同学是印度教教徒……
这件事,超越了我自己的常识。只是有同学们这样认真对待这件事,弄得一部分同学这么不开心,真是让我平添烦恼。
“梦里不知身是客”,人到中年,我们中不少人都曾经经历过悲伤和悲痛的事情。本想难得糊涂几次,活跃一下气氛。
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龄,还要活得这么认真干嘛?在动怒之前,是否要不要静下来想想,我自己的想法绝对是正确的吗?
即使再次确定自己想法绝对是正确,亦可以宽容同学不正确啊。大地上全是庄稼,没有杂草,那就太单调了啊。
朋友间应当没有真理存在的空间,只有宽容不同想法的友情啊。

我随身带的杂志上,有契诃夫谈论理想的人类应具备的八种品质:
“他们不摆架子,在外面和在家里一样,不向后辈炫耀。他们知道何时选择沉默,从不强迫别人信任自己。他们不会为了引发同情而贬低自己。不会沉溺于无用之事。他们有才华,也珍惜才华。为了施展才华,他们牺牲了舒适的生活、美女、美酒和虚荣。”
     这契诃夫对人要求太高,人类是根本做不到,尤其是最后一条……         

还是回到九华山的话题。
其实,佛教创始人佛陀离世后的五百年,一直不许也没有佛祖的雕塑像的。佛教本意是无欲无求,但现在老百姓到佛寺,就是求佛保佑平安幸福——完全是颠倒了佛教最初的本意……这是佛教中的中国式的“社会主义”……
这样现象很有意思……
佛教之在印度七百年前彻底消失,这是人类文明史上特别重大的事件。这在印度曾在全国范围普及过的宗教,为什么会最终全军覆灭?佛教是印度本土种姓制度下印度教的革命者,对印度人民而言,佛教肯定是太理想主义色彩。
本质上,原始的佛教的教理,也是违反人类生来追求生命欢悦与快乐的本性的,它的方法也是走到事物的另一个极端。
佛教的方法,如同为了避免可能人类出现的恋爱上的痛苦,采用手术将男女性腺系统都提前去除,以达到六根清静目的……
佛教本质就是无神论,这绝对超过了广大贫苦百姓的理解力;它的人人平等要求,也超过了现实社会的生产力要求——在物质条件贫乏的环境中,阶级分化肯定是必然的,因为必须要有一个领导阶层管理这个社会,但统治本身是一门高级手艺。这必须有一小撮人学历史文化,这使得整个社会,不得不积蓄有限的资金和财富养一批闲人,即所谓的统治阶层……
历史的结果是,佛教东传到中国,反而生存下来了。佛教在中国生存下来,是因为它彻底被改造了:它在社会底层人民中,它走向了它本来教理的反面,有了偶像崇拜,佛本人变成了人民心灵祈福平安的保护神;它绝大的时间是被边缘化的,佛教与世俗社会保持着巨大的距离,从而不会危及统治者的权威;对中国知识分子阶层,本来就是无神论的传统,知识分子在失意时,反而很易接受佛祖原始的宗教教理——对他们来说,佛教并不是什么信仰,而是一种说服自己的理解生命的哲学……最重要的,佛教教理对知识分子阶层只是一种精神上的退路。他们先去用儒教去入世,打天下;当儒教那一套不灵时,用道教那一套使自己在大自然中获得生命的快乐;当前面两套都是失灵了,他们的痛苦才轮到佛教医治心灵创伤……
这样佛教成了中国的一副创口贴和心灵的静定剂,尤其后一种功能,是对百姓面对人生无常的畏惧压力的释放。佛教是具有中国社会的备用药的功能,所以生存下来了。印度人把宗教信仰当主菜,佛教自然会最终还是被抛弃……
这次我在动车的位置不在窗边,我十分罕见的没有去看窗外风景,只与同位的青年同事一起聊天,不知不觉就到了铜陵北站。
下午400,出站乘旅游公司的大巴前往九华山。出乎意料的是,这次导游竟是五月份我随公司光学研发团队去黄山旅游时的同一个导游。
天阴。大巴预计要走一个小时到九华山。
现在中国的交通与四五十年前相比,真正是天翻地覆变化了。坐在窗边看着大地上的景色,感觉十分奇异。这公路边的景色,对我这样从小在安徽省长大的人来说,平凡得找不到感觉,这山这水这地的面孔太熟了——你的文学细胞在此刻,会100%地睡着了。
有陌生和新鲜感,才会有诗意……当你坐在动车上时,因为动车多是在少有人的山区新的环境行走,即使在安徽,它会带来的不同的视觉感受;而传统国道公路,总是从村庄附近走过,那里太熟悉了……
走在这没有距离感的山水中……直到九华山风景区附近,路边农家酒店黑顶白墙的二层小楼,才打破我旧有的印象,它很像福建武夷山旅游景点的农村景色……
5:20,到九华山风景区换乘车站。这里只剩下最后一班到九华山山上九华街旅馆的公交车。
5:36,中巴车从车站向山上行走。
公交车沿着平缓的农村道路的山坡上行。天色己暗,简易的上山公路,有不多的路灯不时照亮了路边的茅草。这茅草是中国这二三十年人类村庄半遗弃的荒地上最常见的植物。既有人气,又是熟悉的乡村气息,路灯的灯光是淡淡的白色……我这样在农村和城郊来回跑长大的人,多年城市生活以后,再看到这样景色,真是百感交集……
这山路是平缓的草坡,右边是平和的山凹,山凹对面是不高暮色中淡灰色的高围墙般的山峦,一看是温和人间的山,充满人气的山。
这感觉真的很奇妙,我很少看到人气浸透了山峦,然而在这夜色中去九华山风景区的山路上,我虽然没有看到一个路人,却感到了巨大的人气……如同我在福建厦门的鼓浪屿早晨街道上,即使我没有看到一个游人,我却能感受到人间烟火浓烈的温暖……
对面灰色山影上,有十几盏灯萤火虫式的灯光散落。这里总有一种温馨甜蜜,但又博大的世界的感觉……
真是对生命强烈的眷恋之情,迷浸在夜晚九华山的山色中……
当中巴右转弯垂直于刚刚上山的路方向时,适中的U字形山谷呈现出来。山谷出口处有小镇的灯光,不多不少不暗不亮,在淡黑色夜幕中,恰到好处;这山谷不高不低,不远不近,也刚刚好适合人类沉思……
我肯定是属于返祖的最原始人类中的一员,即拥有现代文明人类己丧失的第六感觉,即动物的直观的感受,在我的身上依然是特别强大……
我强烈地感受到了这九华山道上,曾经走过这条路的人类留下的人的气息……生命的气息扑面而来,如汹涌的雾气,弥漫整个夜色中的山道上……
巴士的前灯,映亮了道路两侧的竹林和篱笆拦住的杂草杂树……全是人间俗气和极强烈的乡土乡村气息。这是村庄中杂树杂草,有一种温磬家乡的味道。
真是奇妙的九华山,俗人的山,家乡的山,人间的山……
看看这山道天空背景中的山顶,如和尚的光头一样圆润饱满,还有柔和……这真是我一生从未体验过的一种人间的山的感觉……
空气中有烧焦的稻草的气味,让我感到非常的亲切……山道对面刚刚走过的道路,少许路灯呈Z字形叠折上升……
中巴在迎仙桥停车场,结束了今天的行程……接着是大家拉着行李箱发出强烈的噪声,散发在九华山腰的九华街小街道上……
游人不多……




吴砺
2018.1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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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砺,桐城人,生于1963年,1979年就读中国科技大学物理系。大学毕业后在中国科学院从事科研工作,1997年曾在美国加州理工学院任访问学者,其后在硅谷工作。回国后一直在公司从事研发工作,已申请了五百多项国内外专利,并于2004年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过第一本散文集《西海岸之》。2011年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散文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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