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不老——读吴春富长篇小说《老街》

吴春富

文 / 陆为兵（作者单位：桐城市委宣传部）

2019年国庆假期空档我认真地阅读作家春富先生长篇小说《老街》的，阅读过程中，一种宏大的老街文化气场扑面而来。小说中一幅幅古朴的街景，一个个鲜活的街巷人物，一道道香醇的美食，在吴春富安静的叙述中如流动的画卷般铺展开来，那么熟悉，亲切，像久未见面的老朋友在和我打招呼，心中暖暖的。
就我了解，春富先生生长于孔城老街，对孔城老街有着非常深厚的感情，近十来年在挖掘孔城历史人文方面做了大量的工作，同时为宣传孔城老街做出了非常大的贡献，被外界亲切地称为“孔城老街大使”。《老街》是春富先生的第三部长篇小说，这是一部以家乡孔城老街为原型并献给家乡孔城老街的小说，也是一部活出自己精彩人生的小说。小说描绘了近半个世纪老街的风云变幻，彰显了春富先生的社会担当，寄托了春富先生对老街的情怀。
老街历经千年，岁月沧桑;老街人与时俱进，砥砺前行。
老街不老。
老街不老在于《老街》人物的细节描写，细节凸显了老街人性。整部小说春富先生塑造了众多的人物，男性诸如程旭升、葛大宝、赵小发、赵昆仑、葛皮、高新潮、刘三爷、柴五爷、姚二、周小安、郑武、陶爷、姚瘌痢、章二爹爹、军大衣、眼镜、许队长、三根毛、蒜子、白脸等，女性诸如程秀丽、倪菊花、薛爱英、孙小兰、江八奶奶、妖精、王月娥、殷梅芝、程四嫂等，个个人物有特点，并且通过特定的细节体现了生活的真实性，为人物的艺术化奠定了可信的基础。
整部小说的核心人物应该是程旭升、高新潮和葛大宝三个战友，当然其他人物形象的塑造也是毫不逊色的，在其中起到了很好的相铺相成的作用，如正直的江八奶奶、喜欢闲扯寡话滔天的姚二、长得像月牙儿秀气在居民中威望很高的大组长王月娥等。
对人物的细节描写，把生活的真实提到了艺术真实的高度，揭示了丰富的人性，给人以多元的启迪。赵小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闷头抽烟，“吃了晚饭，赵小发不吭声，闷着头吃烟，他不随便发脾气，不顺心就吃烟。”于赵小发来说，不顺心唯有抽烟，喷云吐雾也可以发泄一下，这与自己的家庭环境也是有关系的。赵小发遇事也不辩解，“赵小发有口难辩，他也不会辩，他是个善良的人，又是个软弱的人，这样罪责无形中就落到了他身上。”这在某种程度上揭示了会辩不善的人性。葛皮与蒜子都在街上混，葛皮有底线思维，“葛皮不高兴了，撅着嘴说：什么叫混在一起？我就是与他在一起逮黄鼠狼，又不跟着他偷！又不跟着他打架！”蒜子就不一样的，没有底线思维，最终坐牢流浪至死。同在一个地方混，结局不一样，全在自己的主观选择，选择出品味，出境界，更出最终的结果，当然，选择需要智慧和勇气。
春富先生对老街市井小人物的描写更加的细腻。如姚二抽烟时候表现出来的小心眼，“尽管别人都吃黄烟，但假如递东海烟给他们，他们肯定会接。姚二想，把整盒拿出来，不递给别人，别人肯定会说他小气；递，他又舍不得，所以干脆不往出拿，只在腰里摸。”姚二在腰里摸烟的动作描写得很到位，很形象，仿佛就是我们身边的某一个具体的人。军大衣和众人追赶葛皮，当葛大宝知道儿子没有事情，平安的时候，“儿子没事，葛大宝心里也就踏实了，无所谓民兵押着，顺顺贴贴地跟着民兵往回走。”一个顺顺贴贴，葛大宝的深沉父爱跃然纸上，很容易引起读者共鸣，父爱如山，平静如安静的湖水，在关键时候，总是喷薄而出。周小安心情愉快的时候，一个特别的行为就是上陶爷的剃头店，“周小安打黄烟铺子前过，他准备到陶爷剃头店去刮胡子，他有个习惯，遇到开心的事情就刮胡子，把嘴唇乃至整个脸都刮得亮亮的，清爽爽的。今天他到陶爷剃头店去刮胡子，看样子心情又不错，其实他自从代理了选区主任的职务后，心情就分外的好。”心情总是伴随着一定的行为，放在特定人物身上，就成了特定人物的个性特点。细节不细，细节在塑造人物形象的个性特点上有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往往是一个特定的细节成就一个特定的人物形象，给整部小说增添光辉。春富先生是深谙其道，充分运用细节的方法来彰显人物的个性，成就人物的鲜明形象。
老街不老在于《老街》接地气的语言，语言源自于市井生活。整部小说语言朴实，贴近生活，贴近市井，贴近读者，接地气，这自然凸显了老街的生命力与《老街》小说的生命力。
首先体现在方言气息浓郁，语言生活化。整部小说吸收了丰富的方言词汇，如“腰箩”“井罐”“葫芦瓢”“黑脚肚儿”“你坐下筛”“手颈子”“喝猫尿”“暗害”“滔上自己大名”“打平伙”“癞咕咕”“气牢牢”“六谷槌子”“开敞”“十五支光”“望谱子收钱”“阳沟宕”“皮头子”“彻角子”“狡赖”“翻咕咕”“闹脚”“个子个叽”“吃不住姚二”“一个角子儿不要”等，这些词语基本是市井语言，充满地域生活气息，表达的是我们的另一种故乡，亲切自然，使人心生熟悉的温暖。
其次叙述语言贴近生活，来源于大家熟悉的日常事物。如“小莲十七八岁，细瘦的个子，细勒的腰，清秀的脸庞上常年挂着甜甜的笑，模样就像一杆高高出水含苞待放的红莲，谁见谁喜欢。”用大家熟悉的红莲作比，一看就充满亲切的欢喜。“那天在西湖拱桥上遇到眼镜，小莲虽说平日里一向大方，但遇到的毕竟是生人，她还是有些羞答，脸瞬间的红了，像三月的桃花。”用桃花作比，桃花也是大家熟悉的事物，一看就能迅速感受到。“殷梅芝喊妖精去酱油厂，妖精不着急走，她对着镜子往脸腮上搽了点红胭脂，然后揉了揉，两边脸腮红红的，像熟透的苹果。”苹果是常见的，一看就明白了。“走在麻石条上，程旭升有些不开心，他隐约估计到陶爷开店不是孤立的事，紧接着第二家、第三家、第四家……一批的个体商店就会像鸡下蛋似的一个个地掉到老街上。”鸡下蛋多形象生动。“没有经验，等常州师傅妹婿运来机器，程旭升眉头皱成了两只桑蚕。”桑蚕，每个读者都熟悉。“怎么一下子冒出了这么多的店铺？像下了场雨，竹林里嗖嗖地钻出了许多细嫩的笋子。”“女营业员吓坏了，身子像筛糠一样。”笋子和筛糠，也都是每个读者都熟悉的事物，自然容易理解。
毛主席把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作为自己学习语言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方面。春富先生熟悉其道善于运用人民群众的语言，运用大家熟悉的事物来叙述，叙述里无形充满了一种人民的力量和集体的智慧。群众就是语言大师，向人民群众学习语言，语言自然有常青不老的生命力。
老街不老在于《老街》安静性的叙述，叙述中议论自带审美。安静总是蕴藏了一种无形强大的力量。读完《老街》，在心潮澎湃中，感受到了一种安静的力量，这安静的力量来自于春富先生强大的内心，一颗强大的灵魂。这灵魂来自于春富先生对故土故园深沉的热爱。作者把这种深沉的爱化成了平静的叙述，并且在这种平静的叙述中，在关键处总是给我们以提醒或警示——以议论的方式，简洁醒目深入，仿佛一盏心灯不灭，不仅给叙述带来波澜或高度，也给我们的阅读带来审美的愉悦，宛如白天与黑夜交替，走走停停，彰显了作者叙述的智慧。
整部小说议论之处有15处，处处点到为止，显得简洁，作用突出。如“所谓侥幸心理就是妄图通过偶然去取得成功或避免灾害。侥幸心理成了许许多多失败、丑陋、悲惨生活的罪魁祸首。不能为的事情千万不为，否则就要栽跟头。葛大宝就倒霉在侥幸心理上。”写出了主角葛大宝的心理，也是在告诫读者。“其实他们不清楚，世界上很少有纯粹的好人与恶人。好人偶尔也有犯浑不善的一面，恶人偶尔时候也出现良知，而且很多情况受环境场景影响。”善恶往往在一念之间，一念不可小视。“职工们哦了声就没有再说话——不便再说，大家骨子里都有不犯上的劣根性，也正是这样才助长了歪门邪道。”真实的人性，谁也不会自动找麻烦。“在那个过激的年代，往往不是依据事实，在认真调查核实的前提下定性，而是想怎么定性就怎么定性，怎么把对方整倒就怎么定性，有时还常常先把结论下了，然后再寻找依据或编造依据。”点明时代环境和背景，有助于读者理解特定的时代。“有两种人，一种人与境况窘迫的人境遇相同，他们会理解、同情乃至帮助境况窘迫的人；还有一种人，境况较好甚至很好，但是他们有一颗善良的心，能站在境况窘迫的人角度想问题看问题，同样会理解、同情乃至帮助境况窘迫的人。无论是哪一种人，他们的德行都是高尚的。”有助于开阔读者思维加深理解，达成共识。“这是一个十三岁少女不带任何尘染的纯真情感，这种情感一直下去，极容易发展成爱情，成为佳话。当然往往到了一定的年龄，受家庭条件、工作条件、人生态度等等的影响，无果而终，留下遗憾。”爱情最美在纯洁，纯洁的东西大都软弱。“小孩子们不了解父母的心里事，即使了解一点也不清楚事情的轻重，不当回事，他们的世界是渺小的，也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这段光阴最值得记起，也最值得怀念。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童真吧。”孩子的世界总是无忧无虑的，让人怀念。“世界上的事情变化，也就是一夜之间的事情。”
在小说中既是叙述转接的需要，也是点明生活现实。“程旭升的做法，在当今来说，不算什么，可在那个年代，已经像高新潮的名字一样，很新潮，很时尚了，有了点改革的意味，相当的了不起。”点明时代背景，有助于读者了解。“试想，葛皮，一个选区干部家的公子哥儿，何曾经历这样的磨难？葛皮这趟出来是出于好新鲜，但正是受了这样的磨难，后来的葛皮才敢闯敢干，比老街一般青年发达。所以，磨难是人生的必修课。”磨难宛如风雨，也是成长的养料，是成长必须经历的。“孙小兰的话富含哲理。‘贪’，即是对与自己力量不相称的某一目标过分的欲求。既然不相称，就不要人为地渴求得到；假如非要得到，那么结果不仅与意想不相称，甚至还会给自己带来厄运。”读小说读的是人性，读出人生经验最关键。
“可是人在亢奋的时候，智商往往特别的低，他就是没有想到。”一句话，冷静出智慧。“人还是不能生贪欲的，贪欲是魔鬼，它诱引着人往灾祸坑里跳，因而不能生贪欲，生了贪欲的话一定一定要克制住。”生活中，欲望是存在的，处理好欲望是智慧。“所以快乐与物质无关。物质贫乏，对快乐的要求简单，快乐往往越多，这也就是今天人们为什么喜欢怀旧的原因所在。”幸福与快乐一样，与自己的一切要相称。“一个人要想把握自己的命运，也难也不难。欲望比较强，把握自己的命运就难，容易得势，也容易利令智昏跌入旋涡；欲望淡，不容易得势，自然也不存在失势。当然欲望淡，不是指可为而不为，而是指不能有奢求。”把握好自己的欲望，不是自己的不要。这些适当的议论给人以警醒，给读者有益的启示，也给阅读带来愉悦的审美感，这是读者所需要的，同时也显示了春富先生表达上的技巧和智慧。
老街不老在于《老街》花样繁的美食，美食彰显了老街文化。读完整部小说，老街地道的美食也是深深吸引我的地方。老街的美食不仅品种繁多，更重要的是几乎每种美食都有它的来源，或传说或故事，都有它自身的文化，不仅颜值高味道美，还凸显着一种生活的品味和智慧，美食是人们追求美好生活最直接的方式和途径。
老街美食最出名的就是炒细菜了。真是颜值高，味道美，生活美！真是日日有细菜，愿做老街人。
除了有名的炒细菜，还有闻名的早点，如米饺、油条、朝牌、米粑、炸糍糕、春卷；下酒菜，如五香花生米、韭菜炒鸡蛋、炒黄豆；还有实惠的名菜，如渣肉、肉烧山粉圆子、水碗、炆蛋；送礼佳品，如排面、丰糕、京枣、王奶奶麻饼；家常菜，如老街豆腐、芽菜、咸鸭蛋等；嚼嘴的蚕豆、冻米糖等。老街的美食真的是各式各样，无比的丰富。  
一个老街简直就是美食的天堂，满是美食文化和人民群众的智慧。如钱大姑的五香花生米秘诀多多，“至于她的花生米是如何炒出来的，老街居民众说纷纭。她家一个亲戚，据说知道，在钱大姑死后，透露了钱大姑炒花生米的诀窍，先挑个大粒圆的花生米，把咸盐水浸了，让咸味进花生米里，然后再用清水洗一下，让咸味变淡，再放太阳下晒。炒的时候，用白兔河里从上游漂流下来的白得似雪的石英砂粒，再加上五香八角拌炒，味道自然地道。”一边吃着花生米，一边想着白得似雪的石英砂粒，人生是不是很惬意，老街人民是多么的智慧和能干。
老街不老在于《老街》醇厚的人情，人情是老街的生命力。正如春富先生后记里所叙述的，战友情贯穿了《老街》小说的全过程。程旭升、赵小发、葛大宝三个老战友在老街几十年间，虽然各自遭受到不同的挫折、磨难，他们之间随时代发展角色变化也有小的不和谐，但是战友情是主色调，照耀着着他们、温暖着他们，这是古朴老街的亮色。在赵小发偷炒细菜被高新潮逮到十分窘迫的情况下，程旭升巧妙地保护他；而赵小发下放后，不忘旧情，很慷慨地把分得的极少的香油与塘鱼送给两个老战友；程旭升生病，葛大宝一次、两次地看望、安慰。战友情从一个侧面反映了老街厚朴的人情。《老街》的醇厚人情还必须在小人物的身上，江八奶奶豪爽、仗义执言、爱打抱不平，从她身上可以看出老街人的正直与善良。王月娥长相就像她的名字一样秀气端庄，她正派、办事利落，也有闯劲。即使小说中的“妖精”也有乐观开朗，豁达助人的一面。
回到小说原型中的孔城老街，如春富先生一样，我对孔城老街的醇厚的人情有着切身的体验。我在孔城镇政府工作期间，尤其在负责孔城老街保护建设的9年期间，与孔城老街的每户每人都打过交道，老街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刻印在了我的脑海中。由于“工农差别”与“城乡差别”，老街人骨子里有一种优越感，他们善良中带着耿直，纯朴中透着智慧。一代又一代老街人走南闯北，敢为人先，取得了骄人的成绩。他们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老街繁荣的不竭动力，他们是我的亲人。
孔城老街于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个词，不仅仅是一个地方，不仅仅是一段岁月，更是我生命历程的重要组成部分，是一份不忍割舍的情感。离开孔城古镇，离开孔城老街已有若干年，当年一起为孔城老街建设的一个个老同事的面孔时常出现在我的脑海中，我想，这是老街赋予我们的工作情感，也是老街赋予我们的一种人生情缘。
我非常珍惜这份情缘！
老街不老！这份情缘是最重要的理由！
《老街》小说的写就，不仅是春富先生作为一个作家写作上的事情，也是完成了我的一个愿望，让我的情感找到了最好的老街式的表达，《老街》是老街最好的归宿。欣闻市政府与安徽丰盉文旅公司签订了建设老街合作协议，我也衷心希望孔城老街越来越繁荣。

感谢春富先生！感谢《老街》！在此借春富先生的《老街》对当年为保护老街建设而并肩战斗的同事们表示衷心感谢！对当年支持老街拆迁工作的居民表达衷心感谢！
老街不老！

南风醉

欣赏精彩。祝贺大作出版！

春江水

南风醉 发表于 2020-3-19 17:07
欣赏精彩。祝贺大作出版！

谢谢汪主席鼓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