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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对清醒,绝对活着:刀尖上的舞者
——观看纪录片《登山家》
一
我得承认—— 我看过登山者的回忆录, 也翻过一些关于他们的传记。 这些为了登顶甘愿拿生命去赌的人, 我始终没能真正理解 他们的世界。
那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快乐? 迎着死亡的风, 向悬崖深处走去, 不是自毁, 又是什么?
生命那么宝贵, 为何拿它 去换一块无人的石头?
可我也知道, 他们一定体会到了某种快乐, 一种我们这些普通人 从未拥有过的火焰。
这部影片讲的是 加拿大的一个年轻人—— 二十三岁的马克·安德烈·勒克莱尔。 他不是普通的登山者, 他像是被山风雕刻出来的人。
有些人的思维, 会走入常人无法企及的角落。 极端的念头, 极端的优雅。
他像山羊一样攀登, 在垂直的峭壁上行走, 没有一丝慌张—— 仿佛重力 从未存在。
但只要一步踏错, 就是终点。 没有试错的余地, 没有第二次呼吸。
一位科学家说: “半数的徒手攀岩者, 死在山上。” 他称这为一种人生哲学—— 如果没有死亡的可能, 登山也就一文不值。
我无法理解。 可我看下去—— 先把心收紧, 再让它麻木, 仿佛才能接近 那个离我遥远的灵魂。
马克的身体在岩壁上跳舞, 像诗, 像静默的风。 而在那风中—— 他找到了自由。
不是逃离, 而是清醒。
他曾说: “最美妙的体验, 是意识到自己 有多么渺小。”
在冰雪的怀抱中, 他与天地融为一体, 他不再说话, 他只呼吸, 然后再攀高一点。
“绝对清醒, 绝对活着。”
我懂这句话—— 每天清晨, 我快走一个小时, 那是我一天中 唯一能确定自己活着的时刻。
对他来说, 那是他的方式。 他的舞蹈, 在垂直的剧场中, 一步一命。
这些高手并不莽撞—— 每一条线路, 都经过仔细规划。 他们用智识 支撑自己的冒险。
可最后, 他还是没回来。 登顶后,雪崩将他吞没, 他消失在白色深渊中。
1992 到 2018—— 马克·安德烈·勒克莱尔, 选择了自己的路。
一个异类的天才。 也许, 在某个登顶的日子里, 他感受到我们 用一生都不曾感受到的情绪。
就像他说的—— 攀岩是一种伟大的舞蹈。 他舞过了, 然后消失。
活到八十岁, 也很好。 但如今我开始怀疑—— 八十年, 是否也不过是 一瞬间。
他活了二十五年, 可他也许, 一点都不比我们短。
二
他登山, 不是为了镜头, 不是为了合同, 也不是为了 山谷间回荡的掌声。
他攀登, 只是因为那块岩石在那儿—— 沉默, 冷峻, 等待被理解。
马克·安德烈·勒克莱尔, 是岩石中的低语, 冰雪上的幽灵, 一个比人群更懂峭壁的灵魂。
他不需要喝彩, 只需要空气, 寂静, 还有那不可抗拒的引力。
他的风格是孤独。 没有绳索, 没有伙伴, 没有第二次机会。 每一次握紧, 都是与命运签订的契约。
在那垂直之中, 他不是追寻死亡—— 而是在寻找一种纯粹, 一种唯有危险才能赐予的清明。
人们说, 一半的徒手攀岩者, 再也没能回来。
但对他而言, 那不是悲剧—— 那是哲学。 如果没有死亡的贴近, 这行为也就失去了意义。
我们称之为疯狂。 他称之为—— 清醒。 觉知。 是一种方式, 去彻底活着。
也许他是对的。 也许在那些 贴身冰壁的瞬间, 他触碰到了我们 只能在梦中 短暂闪现的东西。
他不是鲁莽的探险者—— 他做足了准备, 读图如读经, 与山对话如与神明。
但山, 也有它的意志。 某一天, 雪落下来。
然后—— 他就那样消失了, 被白色的寂静 悄然收留, 仿佛回到 他一直称之为“家”的地方。
二十五年。 但不要说——“只有”。 也许, 他在一次登顶中 所体验的一切, 比我们几十年 走在平地上, 更深。
这部电影 并没有解释他—— 它在倾听。 它没有说教—— 它在呈现。 而我们, 坐在安全的椅子上, 不得不问——
我们, 究竟为何 而活?
附:
吴砺 2025.5.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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